洗尘宴上,祁王作为正主,被陛下盛赞,被官员敬酒,就连纪玚这个太子,都摆出假惺惺的模样称赞,倒是让承明帝很是满意。
兄友弟恭,再好不过!
丝竹舞乐袅袅,美人纤腰款款,舞姬们极尽所能,却发现主子们的目光根本不在她们身上,心中不免暗暗失落。
沈轻韫倒是大饱眼福,原先是时节不对,像是寒冬腊月那样的冰天雪地,舞姬们还要露着胳膊跳舞,总没有如今这六月时节轻纱漫舞来得相得益彰。
她托腮正看得入神呢,胳膊就被人撞了一下,扭头看去,正是玉衡郡主,人正不断朝她使着眼色呢。
见她没明白过来,玉衡郡主索性凑过来脑袋,“走啊,趁着祁王兄跟前没人了,去过个脸熟啊。”
边说边直接把沈轻韫拽起身,两人朝着上边而去。
沈轻韫也没想着挣扎,毕竟祁王留下的楼大他们很是得力,于情于理都该多谢的,便越发真诚地举杯相敬。
一杯酒下肚正要和玉衡郡主离开时,忽然听得祁王问道:“楼大的脚伤可痊愈了?”
“还在修养,祁王兄放心,楼大因护我而受伤,用得都是上好良药,只因伤在足下,愈合起来多有不便。”
沈轻韫说完便惊愕抬眼,祁王不过今儿才回京,怎么就能知道楼大受伤的事,还是说楼大他们食祁王的暗探?
祁王见她呆呆捧着酒盏,一脸的思索不通,偏头时看见她脖颈后的红痣,眼底越发惊骇,好在不过瞬息就平复下来,望着沈轻韫道:“不必介怀,既有兄妹之名,护着你也是应该的。”
他倒是先一步解释,让沈轻韫心中刚升起来的芥蒂,就这么消失不见。
她浅笑着和玉衡郡主离开,不想这一幕被喝醉的纪玚看在眼里,顿时心里就不是滋味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沈轻韫起身出了殿,他索性也默不作声离开,甚至因着烦躁将内侍都呵斥住,就踉踉跄跄地跟随沈轻韫而去。
风送花香,沈轻韫倚栏而望,终于能透透气,那殿里头过于热闹,她不大喜欢。
身后跟随的南薰忽觉不对劲,扭头戒备望去,就见有身影从廊下出来,像是瞅准了此处似的,径直朝着脚下所在而来。
“县主,小心!”
南薰本想要伸手阻拦,却见来人是太子,登时就有些底气不足,只能被动地护着身后的沈轻韫,奈何此处本就僻静,一时半会竟看不见有宫人路过。
醉醺醺地纪玚已经是口不择言,一巴掌将南薰扇得脸颊就高高肿起,见其还不让开,更是没好气地邪笑起来,“哼,明明是孤认得义妹,却和祁王不清不楚。”
“沈轻韫,你可真是厉害啊!”
一声酒嗝自纪玚口中而出,被南薰护在身后的沈轻韫眯了眯眼,暗暗捏紧了拳头,却也知道身份之别。
她不能过于落人口舌,便强忍着恶心道:“皇兄喝醉了,我便去传醒酒汤来。”
“孤没醉,没醉!”
纪玚眼神迷离,挥舞着双手,像是力证着他没有喝醉般,越发癫狂起来,更是抬脚将南薰重重踹倒在地,而后狠戾地看着沈轻韫,一步步朝她逼近。
南薰疼得五脏六腑都在打结,却还是豁出了命去,爬着伸出手勾住纪玚的脚,微弱的声音道:“县主,快走啊。”
月色无垠,沈轻韫已是眼含泪水,恍惚间,曾经那段被纪玚磋磨的记忆重现,眼前醉醺醺的纪玚,和那个一旦酒醉就对她拳打脚踢的纪玚合二为一。
她竟像是被黏在石板上一样,挪不得半步。
纪玚已经愤愤蹬了一脚,随即强硬地走向沈轻韫,眼底带着疯狂的神色,尤其在鼻尖轻嗅到那幽幽昙花香时,像被勾起魂似的,色性大发起来。
见他偏头就朝着她脖颈而来,沈轻韫纵是再六神无主,也唤回了一丝清醒,身形重重往后退时,不忘伸手挡在身前,试图躲开纪玚的骚扰。
此举无意于火上浇油,纪玚怒火之下更是再无分寸,眼中邪火大盛,手下也没了轻重,伸手重重把人向后推下去。
栏杆底下便是悬空,加之铺陈的青石板地砖,当真要是重重摔下,不死也要活受罪。
惊呼声过后,沈轻韫如同秋末枯叶,轻飘飘挂在栏杆处,双手更是艰难地攀着边缘,神情惶恐至极。
她还没有报仇雪恨,她还不能死,尤其是死在纪玚的手里,犹如前世那般的凄惨,这叫她如何甘心!
那双纤细的手,就这么紧紧扣着粗糙略显冰冷的栏杆上,整个人都咬牙死撑着。
纪玚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前一阵恍惚,似乎这样愤恨的脸什么时候曾见到过,但他晃晃脑袋,很快就不再回想,只觉得如今这样,简直出了口恶气。
他看着拼命想活下来的沈轻韫,伸手去掰她的手指,还不忘大笑着谩骂,“怎么,方才给祁王敬酒的时候,你那么殷勤,碰见孤的时候,却只想着退避!”
“你,你们都是一样的货色,都是踩高捧低的墙头草。”
“既然这样,就该死!”
他毫不费力地将沈轻韫的一只手掰开,看着她如无根浮萍般身形猛然摇晃,径直解气地红了眼,欣赏够了她惊恐失态的模样,再度漫不经心地去解她另一只手。
沈轻韫死死咬着牙,嘴里都冒出了血气,这个纪玚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仅剩下右手攀附着,而左手无处可落,加之方才陡然失重胳膊越发没了力气,眼看着整个人就要坠落而下。
不!
沈轻韫纵是再怎么不甘心,还是止不住的没了力气,右手被纪玚掰得只剩下三指,眼看就要彻底没了希望。
“来人,救命啊,救命啊!”
凄厉而绝望的嘶吼,打破了此处的寂静,纪玚不忿地扭头循声望去,就见地上吐着血的南薰,正不要命的叫喊着。
他眯了眯眼,再也顾不得背后的沈轻韫,大步走向南薰,重重抬腿再度踹过去,想着还是先前过于仁慈,这才留了这贱婢一命,还是弄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