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终是默然叹气,神情恳切,“母妃,此事无关乎此,儿臣乃是朝中祁王,便该为朝事尽力,秭归城百姓水深火热,儿臣夜不能寐,只想略进绵薄之力。”
“那,那……”德妃语塞,急得不行,“没了你,还有旁的武将,为何偏偏要是你去,那可不是剿匪除贼,那是瘟疫啊。”
她当初不得已送儿子去邻国为质,本就悔得肠子铁青,可如今好不容易柳暗花明,还要看着儿子去赴险,难免心中纠葛。
祁王扶着母妃坐下,取了绢帕递去,这才慢慢道来,“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应尽的本分。”
“至于长平县主,儿臣是当真觉得合眼缘,并非如母妃所说那般,儿臣将她当做妹妹,听闻县主先前多遭坎坷,仍不失本心,难免多有触动。”
德妃郁郁无言,本想着用婚事让儿子的心定下,可如今此路不通,她无力垂眸,“你,非去不可么?”
“母妃放心,刀枪火海儿臣都闯过来了,一个秭归城不算什么。”
……
栖霞小筑。
众贵女筹得的银钱甚是可观,毕竟听说郡主会记下人名,向陛下那里讨赏,各个都卯足了劲来得。
毕竟她们不缺银钱,缺得就是个好声名,往后说亲也是有利的。
这厢,玉衡郡主正前脚将银钱归拢,命人去钱庄换成银票,她亲自带着送入宫中去,至于此处便尽托沈轻韫招待着。
府中备了盛宴,大家吃得也很尽兴。
却没想到从宫中回来的玉衡郡主,带出的消息竟是祁王任主帅,前往秭归城治疫。
满座哗然里,沈轻韫也难免愕然,上辈子她这个时候已经入了东宫,每天被琐事缠身,无暇顾及东宫之外的诸事。
就连瘟疫之事也是事后得知的。
没想到竟是祁王亲赴,听着耳畔众人窃窃私语。
有人担心不已,“瘟疫好生可怕,一不小心就会丧命,陛下怎得放心让祁王前去?”
也有想得旁事,“先前不是都说德妃娘娘意欲为祁王选妃,若是此番祁王去治疫,那选妃之事岂不是又要推迟?”
还有的信心十足,“祁王殿下定能所向披靡,待此次治疫归来,必然能更得皇恩,届时选王妃岂不是水到渠成?”
沈轻韫微微挑眉,若是祁王不日便要离京,那玉佩盒子里的囿园地契,又不知何时才能归还?
她抬眼看了看天色,琢磨着要不要先行离开,再回府去一趟送去祁王府,却又担心祁王若是调兵遣将,难免身在城外军营。
军营?
沈轻韫惊得倏然站起来,有些慌了神,玉衡郡主见她不对劲,忙上前来低声问话,“没事吧?”
“我得回去看看,意年就在军中,万一……”她隐隐有些害怕,生怕猜测成真,玉衡郡主很会察言观色,当即就反握住她的手,无言安慰。
“诸位,今儿辛苦了,本郡主已经将名簿交由御前,待此事尘埃落定,陛下定会褒奖诸位义举。”
玉衡郡主这话,便是送客之意,大家也都是明眼人,当即纷纷起身告辞,楚家姐妹两见沈轻韫神色焦灼,也不好拦人问话,只得按捺住疑惑先行离开。
县主若是当真有棘手之处,她们回头帮忙也不迟。
沈轻韫匆忙赶回府中,还不忘遣人去打探情况,甚至难耐得坐立不安,可她根本没有想到,就在一个时辰前,军中曾来过人问话。
此次治疫毕竟事涉危险,军营中有不少士兵出身勋贵人家,以防万一便有专人上门请示,关于是否允许府中晚辈随行,只有长辈同意方可定下名字。
毕竟有些儿郎是单传,若当真有去无回,实在说不过去。
沈励恰好在府中,得知还有这好事,忙二话不说就应下了,还义正言辞道:“我儿既入了军营,便是要精忠报国的,不能因着他是本侯之子,便生私心。”
“况本侯相信,祁王殿下定会平定秭归城瘟疫,那时本侯也会十分欣慰,为我儿感到自豪。”
那军中人也大为震惊,抱拳道:“侯爷果真大义,我等敬佩不已。”
就这样,在沈轻韫浑然不知的时候,沈意年随行之事已经板上钉钉,就连沈励都浑身舒坦,做着沈意年死于瘟疫的美梦,到时候他便可名正言顺立弘英为世子。
这溧阳侯府往后,只会是他沈励的血脉。
“来人,备酒菜。”他豪气万丈,决定一醉方休。
与此同时,因着城门已关,并没有打探到什么消息的南薰无功而返,沈轻韫闭了闭眼,示意她下去歇着,而背过去则辗转难眠。
稍有困倦时,眼前便闪过前世噩耗袭来的场景,她便会惊慌坐起,满头大汗。
还是半夏果断,给房中香炉里添了安眠香,总算是助得县主安眠。
容姑姑知道县主惦记着大哥儿,便早早吩咐下去,天亮之后便出城去军营探探,“最好带着哥儿的衣裳鞋袜之类,借口去送东西,倒也顺理成章。”
南薰习武,骑马之术也是佼佼,当仁不让的领命,“姑姑放心,天亮之后奴婢就去,必会带回消息。”
却没想到,次日还没等南薰出府,府外便先来了八位护卫打扮的男子,手中执得是祁王帖子。
前厅中,沈轻韫见了几位。
正讶异时,那领头的方脸男子朗声道:“属下等参见县主,吾等封祁王殿下之命,往后跟随县主身侧,护卫县主安全。”
几位不愧是军中人,那齐喝声竟是震得厅中嗡鸣。
沈轻韫也总算是回过神来,先前祁王随口一提的事,没想到还真放在了心上,便颇为感动,“诸位辛苦,没想到如此关头,祁王兄也记得此事。”
“你们……”她还不知道叫什么呢?
“属下楼大,算得上几位兄弟之首,请县主吩咐。”那方脸男子还介绍其他人名姓,确实很好记,楼二、楼三、至楼八。
沈轻韫眨了眨眼,看着高大威猛的几位,却莫名很是安心。
“既来之,则安之,往后还请诸位费心,”她招手道:“秀玉,你和南薰一同带几位先去住处歇着,记得备早膳。”
临走前,那楼大捧出来袖中书信,无言递上。
沈轻韫拆开时,厅中已经无旁人,唯有青黛和半夏守在外头,倒也放心。
越看下去,她就越为震撼。
信是祁王亲笔所写,而头一句便是“……令弟此行本王定会好生照看,尽请放心就是。”
她嗓子微赌,意年当真被选上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