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姐弟和乐。
而宫中,听闻刘蔺两家姑娘所闹之事的各宫主子,则是反应不尽相同。
慈安宫里。
太后凤目微眯,“看来,往后的东宫会很热闹。”
惠嬷嬷却最是熟悉,太后娘娘还是动怒了,当即道:“太后息怒,此事终究是道听途说,好在县主及时出面调停此事,过不了几天,这件事就会被淡忘的。”
太后面色稍霁,“还是长平聪慧,知道大事化小,靠那两个还没嫁进东宫的,只会徒增笑料。”
“不过,既然行事如此没规没矩,出嫁之前还是好生待在府里学学规矩,先前的教养嬷嬷撤了,顺道就说是本宫恩泽,允她们出宫回家去。”
惠嬷嬷点头,“那,是否还要再派一批嬷嬷?”
太后没有说话,眼帘却如蝶翼般眨了眨,惠嬷嬷明白过来,轻声领命先行退下了去。
翊坤宫里。
德妃娘娘也是不怒自威,缓缓合上手中账簿,看着明亮的油灯道:“还没嫁进东宫呢,就这么争风吃醋起来,要知道太子此番大婚后,还会有数十侍妾,什么宝林、才人多得是。”
更别说,往后若是太子继位,便是君王。
届时后宫三千佳丽,那才叫眼花缭乱,准太子妃此时都稳不住,往后指不定如何手足无措呢?
秋嬷嬷附和,“娘娘说的极是,此番虽说是两女相竟,但毕竟是有尊卑的,刘家姑娘身为太子妃位,却压制管束不住身为良娣的蔺家女,可见行事欠缺。”
“娘娘可要传口谕到两府?”
“不急,”德妃娘娘捏了捏眼角,“本宫说到底只是暂掌凤印,算不得名正言顺,好在太后尚未出宫,此事由太后出面,倒也省了本宫的气力。”
免得费力不讨好。
秋嬷嬷心有余悸的点头,也是,那太子纪玚素来就对自家娘娘戒备得很,娘娘也素来避让着。
再者,太子洞房花烛,娘娘亲生的祁王殿下却连个知心人都没有,两相对比,更显得凄凉。
娘娘心中也定然越发不是滋味。
她眼角余光留意去,见娘娘不怒反笑,便关切道:“娘娘,这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儿?”
“本宫在想,先前太后有意让长平任太子妃,还是长平竭力婉拒,这才有了今儿个的争妍斗艳,听说还是长平从中转圜,才让事情平息的。”
“长平不入东宫,才是她的福气呢。”
秋嬷嬷挑眉,德妃娘娘这话是说,那刘蔺两家女嫁入东宫,反倒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火上浇油?
也是,文官武将素来争斗不休,两家女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亲近,到时候入了东宫才是漫漫征途。
这样再瞧去,祁王殿下没有个知心人,倒也更加清净。
德妃娘娘遗憾的低语,“可惜了,长平若是能嫁给祁王,本宫就是做梦也能笑醒呢?”
娘娘,感情您还惦记着呢?
秋嬷嬷嘴角抽抽一瞬,随即忙低头掩饰了去。
东宫。
纪玚已经怒斥了许久,翻来覆去都是那‘不懂规矩’、‘丢人现眼’、‘孤的颜面何存’这样的话。
子书辛风雨不动的提笔落字,案几上厚厚的奏折,都是他需要尽快批完的。
且他原本是取用同折页大小的宣纸,将批示写在上面,而后夹到奏折里,随即由太子殿下照抄在奏折上的。
可谁曾想,纪玚这脾气上来,更是抬手就打翻了奏折,连毛笔都被摔倒了一旁,咕噜噜滚落在地,鼻尖的墨渍晕染在了脚下竹席上。
一旁的内侍吓得都跪着发抖呢。
子书辛捏了捏眉心,“殿下,事情既已过去,便不必心心念念,左右两位尚未嫁入东宫,眼下更要紧的是这些折子。”
纪玚眉心的暴怒,让他青筋一跳一跳的,那份华贵起都被狰狞盖过,好在他也听得进去先生所言,忙俯身伸手去捡拾毛笔。
却沾染上了一手的墨,黏糊糊的也极为刺眼。
纪玚又开始暴怒,恨恨的折了笔杆,还被毛边的竹刺扎到了手指尖,疼得倒吸凉气。
他越发的讨厌那两个生事的贵女,什么刘家蔺家,都不是省油的灯。
“来人,去传太医来,就说……”子书辛话音一顿,“说我身子不适,记住了,所找太医最好带着银针来。”
内侍领命连滚带爬的下去,内心仍是充满对先生的感激。
子书辛起身走向太子案几,先是小心伸手将断裂的笔杆挪远,而后不疾不徐收拾起来跌落的折子,并散落的纸条。
他明明没有说话,只是专注的收拾,却莫名让纪玚心中不安起来。
“先生?”
没人回应。
他又带着真诚道:“先生,孤错了,孤不该乱发脾气,可孤就是忍不住,那些蠢货若是有先生半分聪慧,也断断不该给孤和东宫添麻烦。”
子书辛神色平淡,先是取来烛台,借着光亮检查纪玚的手上竹刺,而后瞧准了所在后比划道:“殿下伸手,亲自捏着这里。”
见先生愿意开口,纪玚无所不应,当即重重点头且照做。
眼角余光一直跟随着先生,看着先生核查对应着折子和批复纸条,他喉头动了动,“先生,孤的手伤了,这些奏折该如何是好?”
子书辛头也不抬,“殿下放心,清玄方才留意了,那小刺取出来手还能用,不会有大碍的。”
“咳咳,”纪玚眼神游离,“先生,帮人帮到底,不如您帮孤直接批了吧,先生的字迹多变,孤最清楚不过。”
“那前朝大儒的柳体、颜体您都能仿的一般无二,孤的字迹定然也可以,先生不如直接落笔在折子上,也省了孤誊抄的事。”
子书辛手上一顿,抬眼正要开口,殿外已经有了动静。
内侍领着太医进来,太医帮太子殿下用银针挑出毛刺后,便谨慎告退。
留下继续虚张声势,非要先生帮忙的纪玚。
子书辛似是无可奈何,只得颔首,“殿下,下不为例。”
见他神情松动,纪玚得意至极,“好好好,只要先生今儿愿意帮孤就行。”
他更是身体力行,上前帮着先生磨墨,看着先生笔走游龙般,显现出他的字迹,当即眉间一喜,“孤就说,先生有这本事呢。”
垂眸继续落笔的子书辛,眼中闪过一道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