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就在眼前,要不要救全看她一念之间。
沈轻韫紧咬牙关,也知道事不宜迟。
子书辛永远是那么沉着,甚至冷静到叫人觉得纵是天塌地陷,他也不会方寸大乱,仍能不疾不徐盘算着一切。
是啊,若非如此,他怎会坐收渔翁之利呢?
沈轻韫吸了口气,双手撑地艰难起身,子书辛想要搀扶都被她极力避开,她草草用袖子抹泪后,抬眼看着子书辛,“聘礼,我收了。”
这桩婚事,应了便是。
意年若是死了,她沈轻韫何必苟活;可若是意年活着,才能不负她辛辛苦苦重来的心血,反正嫁谁不是嫁呢?
纪玚那样暴虐之人,她都嫁过了,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子书辛,权当,权当是一命换一命。
捧着玉盒飞奔远去的沈轻韫,面上甩落的泪珠,恰恰跌落在子书辛伸着的手心里。
那样微亮的触感,让他不由低头望去,却在看清是一滴泪时,不知为何顿觉手如火烧,灼热不已。
大开的竹舍门外,主仆一行远去,而风毫不留情灌了进来,吹动着子书辛的衣袍,感受着无所不在的寒风,子书辛闭了闭眼。
他想起母后将此丹交给他时,正值皇宫中遍地中了时疫的宫人,妃嫔,众人惶惶不可终日。
可其他妃嫔不知何处听说母后有灵药,一番设计后以他为要挟,要母亲交出灵药,否则便要他死。
生死关头,什么尊卑地位都不重要了。
母后将她们迷晕过去,救下了他,而后带他去了密室里头,重重机关里取出那青玉盒。
里头共朱玄两枚丹药,母后二话不说取出其中那枚朱红丹药,反手送到了他嘴里,而后嘱咐他定要好好活下去。
后来他才知晓各种效用,一枚化瘟一枚解毒,这也是为何满城疫病,唯他苟活下来的缘故。
那是母亲留给他保命之用。
而今,他竟是自私了一回,想去保另一人的命。
沈轻韫此女貌若春花,然性情刚烈,能在闺中时便策反线人,使得家丑外扬,而后一步步彻底走出绝境,向死而生。
父不父,女不女的一家子里,她最在乎的不过是弟弟沈意年,子书辛敢笃定,若是今日沈意年身死,那么下葬的会是姐弟两人。
她不能死,他不愿见她死。
子书辛紧紧将手心泪握住,说不上的感觉自心口蔓延,来时路上他深思熟虑过,若是他毫无算计将药送上,她定会疑心未消。
故而他灵机一动,说出了要求,见她当时那般挣扎,他甚至几度欲松了牙关,想就这么由她去救人便是。
可天意助人,她还是点了头同意了这事。
手心黏糊糊的湿意让他喃喃自语,“女子泪,也会浑然不同的么?”
譬如母后当年那决绝之泪,如彻骨寒冰,叫人遍体生寒;
又譬如今日她的无奈苦泪,似一团烈火,很是灼人心扉。
“活着吧,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他起身走到门外站定,看着阴沉天景,便知很快就要下雪。
他静立等待着消息,却不知守在府门外马车旁的淮生,已经急不可耐到想硬闯进去。
先生虽说会些医术,可于解毒之道也只是略懂,说不上厉害。
淮生像热锅上的蚂蚁,时不时仰头看天色,这都快要下雪了,先生怎么还不见出来?
等等,先生没有出来,可这个着急忙慌跑向大门的半大孩子,又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