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生九子，本就各有不同，”沈轻韫话音一转，“何况虽是姐妹，二妹妹毕竟是孙氏所出，我们之间终是血缘浅了点。”
“是吗？”子书辛发问，“若是令妹入了东宫呢，那般荣华富贵就和姑娘你擦肩而过，姑娘就不会后悔？”
沈轻水入东宫？
沈轻韫想了想，就忍不住乐得心花怒放，太子纵是有那心思，也没法付诸行动。
如今的沈轻水名声早就浑了，宫中不得太后喜欢，宫外又有孙氏恶名相助，别说东宫，就是京城任意谁家达官显贵，都没人想聘她为妇的。
旁人是想传承血脉，不是断子绝孙的好吧？
她努力忍住嘴角笑意，故作真诚的道：“若当真如此，自然是舍妹的福气，我这做姐姐的，唯有真心祝愿。”
这副模样，看得子书辛挑眉以对，激将法根本不成，不过好在他也没了先前那想法，只是想特意逗逗眼前人。
兔子看着乖巧，听说生气时也会咬人呢。
“某消息还算灵通，听说如今姑娘掌家宅之事，甚至和沈侯爷都闹得不太愉快，姑娘想是年轻气盛，这里头若有需盘桓之事，某愿出上一份力。”
这人真是知道‘打蛇打七寸’，从一开始，看似桩桩件件都在说要事，实则都是幌子，唯有此时提及，才算正事。
不过说到沈励，沈轻韫就有些心绪不宁。
自过年至今，沈励那边各种膈应，或是送的香有问题，或是采买送来的胭脂里掺了毒性花汁，半夏精通药理，特意试过之后回禀，这胭脂用上两回，便会破相。
果然是无毒不丈夫，沈励竟阴狠至此，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偏偏这是府中事，她极力拦住容姑姑，才没有被太后得知，此事只能是沈家人内里了断，不好牵扯旁人。
她的确可以不顾一切，以杀止杀，让沈励就此死去，可沈励不是孙氏，他若是出了事，外界猜测只会更加纷纷扬扬，难堵悠悠众口。
到时候，溧阳侯府的声名就真得万劫不复。
纵然夺回一切，交到弟弟意年手里，也终归不复从前。
正因如此，沈轻韫做出的应对，不过是开了昙鸾院的小厨房，买下了外头可靠的庄子送食材，不给沈励那边机会。
可种种也只是临时之策，若是那沈励心狠些，在水井中投毒，整个昙鸾院早就尸横遍地。
他们之间的试探迟早有一天要撕破脸，可绝不能是现在，至少也得等意年再大些，能够承担起侯府责任时。
如此，她便需要借助外力，让沈励安分下来，双方维持住脸面。
似乎，眼前人倒是股不错的外力？
沈轻韫眼睛亮起，抬眼道：“先生当真消息灵通，竟能得知深宅内院之事，只是不知这耳目是太子的，还是先生的呢？”
她状似好奇地问道，说得话却让子书辛陡然紧张，底下的左手都惊得握成拳，发出清脆的骨节声响。
桌边的倒流香没了动静，丝丝缕缕的淡烟消散，归于虚无。
子书辛眼底的惊涛骇浪被他微垂的眼帘遮住，然对于沈轻韫却起了杀心，此女到底知道什么，是无心之问还是有意为之？
又想借此做什么？
“先生，先生？”沈轻韫见这人愣神，特地伸手去他面前摇晃，不想手腕顿时一紧，拽得她身子前倾，腰身紧紧贴着桌边，倒是有些硌得慌。
子书辛这瞧着病骨，可手劲竟是不小，沈轻韫努力挣脱，都是徒劳，只能忍痛看着他，“先生这是做什么，意图和小女肌肤之亲？”
女子手腕纤细，男子大手紧紧握住，像是稍稍用力，便能折断了去。
子书辛眼神幽暗，面上再无先前温和雅致，“不知姑娘的脖颈，有没有手腕这般柔弱纤细呢？”
说着，他还翻转了一下沈轻韫的手腕，眼神却如刀般扫过她的脖子。
“先生要试试吗？”沈轻韫不退反进，神色无比坦然，即便手腕处又被握紧了几分，腕骨疼得浑身一紧，她也毫不生怯，反倒轻抬下巴，露出姣好修长的玉颈。
“你到底是谁？”子书辛神色微冷，“素闻溧阳侯府沈大姑娘性情怯懦，不擅言辞，可你却浑然相反。”
原本以为尽在手心的樊笼鸟，摇身一变，竟心思深沉不见底，这样的变故让子书辛不得不防。
若是真有必要，她绝不能活着走出去。
沈轻韫知道他动了杀念，于是决定适可而止，便道：“先生相信梦吗？”
“还未见过先生时，我就断断续续总做着一个梦，梦里有先生有太子，有腥风血雨，有皇权富贵，更有翻天覆地。”
有些事情只需点到为止，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也是如此。
子书辛探究的眼神微顿，这乍然听着荒诞之事，却成了他迟疑的理由。
天地之大，无所不有，不是吗？
沈轻韫感受着他微松的手劲，接着道：“先生要我入东宫，无非是觉得溧阳侯府不算兴旺，我也有太后偏宠，能够平衡太子之势，不叫他强强联合。”
纪玚要是娶了武将和文臣之女，必是要拔尖的那几家，或是将军府或是相府，这样一来，东宫便更加势不可挡，子书辛可不愿意拦路虎过于壮大，势必要削弱才对。
唯有娶个不上不下的太子妃，不但能平了众怒，更能遏制太子权势，这才是最要紧的。
子书辛难得佩服一个女子，当即就挑眉望去，“你想要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先生这是答应合作了？”沈轻韫眉间一喜，微微犹豫道：“我要的也不难，希望先生助我安定家宅，父亲那里劳先生费心。”
“至于我能做什么，先生不就是想要我站队东宫，好让太子越发信任你，既然如此，我就是不做太子妃也同样能做到。”
她眼眸中闪过自信和狡黠，“先生要不要拭目以待？”
这番模样，倒真像是胸有成竹。
子书辛倒也不惧，这一回彻底松开手，任由沈轻韫缓缓收回去胳膊，“那我便等着姑娘好消息，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好啊。”沈轻韫心中松了口气，先前试探已经是拼着命的，眼下能有一线生机和机遇，已是不易。
她自是要紧紧抓住机会的，既然决定和子书辛上一条船，那么展现能力也很有必要，为了意年，为了沉冤，哪怕要披荆斩棘，她也要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