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头万般琐事,宫外的沈轻韫全然不知。
冬月之始,宫中所传圣旨,让她掩饰不住的眉开眼笑,陛下竟然褒奖意年果勇,直接封其为溧阳侯府世子。
往后,意年便是名正言顺的小侯爷。
再没有比这事还叫人欢喜的了,她摸着圣旨,翻来覆去的仔细端看,沈意年还在府中养伤,望着爱不释手的姐姐,忍不住勾唇一笑。
姐弟二人的欢喜,却不被溧阳侯府的沈励所通。
他发了好一通脾气,甚至信誓旦旦的意味,“定是那贱种从中作梗,好端端的,我并未上书请封,怎么陛下就下旨择定世子人选?”
“想来,她前段时间入宫,定是撺掇了这件事,可见其心思狠毒!”
可不管他如何不管颜面的咒骂,沈意年已经成为世子,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可他偏心生膈应,在打交道的官员问及何时办宴时,摆出慈爱的嘴脸,借着沈意年重伤未愈,不便强撑办宴,且如今陛下龙体未愈,一切从简即可。
话说得有模有样,传到沈轻韫嘴里,顿时就冷了脸。
“打量着我不知他想做什么呢?”她恨不得直接遣人暗算了沈励,可这样一来,意年和她都得丁忧守孝三载。
如今朝中风波暗涌,此时守孝不是良机。
何况,她心中所盘算的,则是有朝一日,能够揭开沈励歹毒嘴脸的真相,让他死后也不得体面。
以溧阳侯府当家人的身份入土,岂不是便宜了这种小人?
她看着沈意年已然长成的眉眼,笑道:“侯府囊中羞涩,一切从简,可姐姐这长平县主府却所积颇丰,办场家宴还是绰绰有余的。”
沈励不是不愿意么,那她偏要举办,就是让他亲眼看着,掌中之物一步步脱离,甚至终有一天,会让他悔不当初。
就在她敲定了冬月十八这个良辰吉时,并广发请帖后,宫中传来太子殿下已出大理寺,重回东宫的消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而东宫里,太医被请下去歇着后,子书辛才缓步上前,看着倚在床头,形容枯槁的纪玚,神情难掩激动,“殿下,您总算回来了。”
这半个月,纪玚几度生事,终于如愿以偿,回到了东宫。
身下柔软的床榻,比那膈应潮湿的草铺要好得多,他躺在上面,都忍不住喟叹出声。
他喘着粗气,病恹恹地道:“都下去,先生,留下。”
这是太子回东宫后,说得第一句话。
若说先前是力气不足人在昏迷,而如今便是有意为之。
底下的太子妃刘氏也好,强撑着伤体的太子良娣蔺氏也好,即便心中再不甘愿,也得听命退下。
纪玚望向子书辛,挣扎的道:“先生,受苦了。”
子书辛郑重的拱手施礼,起身后略微红了眼眶,很是真诚,“清玄在东宫里,远不比太子在狱中艰苦,殿下若有什么想说的,等养好身子也不迟。”
“清玄会陪着殿下。”
他是那样的情深义重,义无反顾,纪玚又如何能不动容?
即便心里有无数话想说,奈何身子太虚,根本受不住,昏昏沉沉睡去前,眼前的重影还是先生俯身为他诊脉的情形。
似乎,只要有先生在,他就很安心。
这样想着,纪玚沉沉睡去。
却不曾看见,那陡然收回手指的子书辛,取了帕子不断擦拭手指的嫌恶,不经意盯着纪玚睡颜,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纪玚回了东宫,这盘棋才算是真正走活了,以彼之矛才算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