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快要晚膳了,谁家客人这么不挑时候,半点都不知分寸礼仪为何物的么?
沈轻韫心中虽疑惑,然面上不显半分,“可打听过,客人是何身份?”
沈励原本就在府中,他能出面招待的客人,何须还要传话昙鸾院,想来要么是女眷,要么便是指名点姓要见她的。
这两种,容姑姑也想到了,见蝉衣摇头道:“来不及打探,眼下都快用膳时分,都忙着备膳呢,谁曾想就来了客人呢?”
她忙看向沈轻韫,“县主,事出紧急,倒也情有可原,眼下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奴婢和南薰陪县主同去吧。”
南薰身手好,县主也不是忍气吞声的窝囊脾气,若是当真有什么口舌之争,倒也抵挡得住。
而她怎么说也是宫中女官出身,若当真是别府女眷,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姑姑考虑周全,就这么安排吧。”沈轻韫也明白容姑姑用意,不慌不忙去更衣。
蝉衣自是当仁不让,打算和秀玉一同去伺候,没想到却被容姑姑叫住,反倒示意半夏去服侍。
“姑姑?”蝉衣有些不安,焦灼地扭头看着屏风那端。
她是县主的针黹女红婢女,素来县主衣裳首饰都是她负责的,一时半会叫旁人替了活计,她有些忐忑。
容姑姑神色冷凝,双目如电,“知道为何叫住你么?”
蝉衣有些慌神,内心一团乱麻,跟猫儿爪子闹过般,不知道说些什么。
“情有可原,不是说明知故犯,下一回再碰到这事,你这个一等丫鬟就可以降级了,”见蝉衣惊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模样,容姑姑沉声道:“你素来长袖善舞,打探消息乃是好手。”
“怎得因着晚膳之事,就能寻不到人手用,前院那么多下人,你是白白打了交道的吗?”
这么一说,蝉衣自是羞愧的无地自容,原本高抬的脑袋也蔫了吧唧的垂下,像被寒霜打过般。
正巧那边沈轻韫更衣完毕正待出门,容姑姑抬脚和蝉衣擦肩而过,连个眼风都没留给她,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远去。
倒是青黛更稳重些,先前容姑姑点走了其他人,偏偏留下了她看着蝉衣被训,若不是容姑姑故意杀鸡儆猴,便是留了心思要她相劝蝉衣。
等到县主一行远去,她示意秀玉先去小厨房那边盯着情况,这才走回蝉衣身前,见她一动不动,就这么僵直站在原地,唯独脑袋深埋的模样。
“想通关窍了吗?”
面前的人先是没有反应,过了会儿才闷闷点头,瓮声瓮气地道:“嗯。”
“说说看。”
“我,我顾此失彼做事不周全,反而还一味辩驳。”
见蝉衣说到了点子上,青黛眼神终于温和几分,上前揽着她的肩膀,一直把人带到外头凳子上坐下,这才轻柔开了口。
“知道朝臣为何会分文武,每样又根据指责细分其他,什么六部尚书,什么左右将军?”
蝉衣眼神躲闪着,倒也不忘予以回应的点头,“知道,各司其职。”
“你既然知道,就更应该自省,县主身边如今四位一等丫鬟,你我都是老人,半夏南薰是宫中出来的,规矩自是挑不来错漏,这就更需要你我效仿。”
青黛伸手轻拍着蝉衣的手背,“大姑娘能成为县主,可谓是十分不易,你我更需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才是。”
既然知错,就不必揪着细处不住翻来覆去的说教,倒不如将其中利害说清楚,让她知道行事纰漏的厉害。
就像这回,县主显然是去打无准备的仗,客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大家都束手无策,全赖县主随机应变化解。
屋子里响起啜泣声,继而声音渐响,闷闷的哭声压抑着,持续着,青黛终是不忍,取了帕子递上前去,却被蝉衣投入满怀,只得轻拍着她的肩膀,无声陪伴着。
有错能改,便是再好不过。
她抬眼看向窗外,见夕阳西下,眼里对于前厅越发担心,不知道县主见到的究竟谁家客人?
且说前厅。
沈轻韫被管家忠伯亲自引着带到门口,只觉得有些古怪,什么样的客人使得沈励动用忠伯迎她,若是其他丫鬟小厮,方才必能打听些什么消息,偏偏这位是沈励的狗。
自然嘴巴跟缝上一般。
她前脚走进,待看清上座的沈励,和座下的客人容貌时,顿时心中戒备起来,不待入座便抬袖转身,毫不留情的抬脚离开。
身后的沈励见此,当即怒声道:“放肆,还有没有点规矩了,见到客人怎可如此失礼?”
他这样教训的口吻,着实拿捏着态度,可沈轻韫连脚步都不停,已经走到门口,浑然无惧的模样,气得他咬牙切齿不说,更是恨不得直接下去拦人。
不过好在门口的管家忠伯有眼色,当即就派护院重重拦住沈轻韫去路,反而皮笑肉不笑打着手势,“县主,还是坐下会客吧?”
原本就被拦在门外的容姑姑和南薰见状,更是脸色一变,容姑姑扭头看着南薰,琢磨着要不要让南薰动手。
大不了就打出去,南薰手中还有半夏的药粉,打不过也能迷晕一片人,无论如何都能将县主带出去。
溧阳侯府真是好样的,竟敢如此对待自家嫡长姑娘!
沈轻韫心中冷笑,见容姑姑抬眼注视着这边,安抚的笑了笑,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扭过头去,就站在门口说起了话,“失礼?”
“父亲记性不好么,孙氏当初下毒差点害死我,这样的深仇大恨还没过去一载呢,父亲就视若无睹,甚至要我和孙家人相安无事,共坐品茶?”
她一句比一句说得难听,更是不忘看了眼门外,讥讽道:“父亲,天还没黑呢,您就做梦了么?”
沈励被拂了颜面,自是不好受得紧,孙家怎么说也是有阁老坐镇的,先前因着孙氏计谋败露,使得两府交恶,他正愁如何化干戈为玉帛呢,就来了转机。
机不可失,这来得可是孙家长房两口子,孙大老爷乃是朝中三品的尚书仆射,孙大夫人更是书香世家吕家女,两人不计前嫌上门,多好的机会。
他没好气的眯了眯眼,这个贱种真是没有眼力见,竟敢如此忤逆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