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上课之前,让我们复习一下,捶金箔的方法。金珊珊,你来说说。”
“好的,高老师。先把金锭打成薄片,再把它一层一层地夹进乌金纸中,每一叠可以有2000多张,再在外面裹上绷纸,用铁锤击打3000多次。这样,就可以成型了。哦,对了,最好是用青石砧。”
“很好。你再说说,为了防止金箔黏结,可以怎么做?”
“可以在乌金纸上涂抹滑石粉。”
“完美!”
晚八点,金珊珊喝着新泡的祁门红茶,拨弄着一大叠薄片,回想起高盛老师抽她回答问题的情形。都说茶能静心修性,可或许是她还体会不到这其中的真味,无论如何都散不去心中的郁火。
头发是做的一次性的烫卷,妆容也艳俗到了极致,但只要洗过头、卸了妆,她便会恢复到往日的清水芙蓉面,可是,她在夏至清心里的印象呢?
尽管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挖苦她,但这糟糕的审美力,却是她自己“作”的。
不作不死。
六点钟,她一口气冲出去,便上了的士,逃也似的跑回了宾馆。看了看手机,只有一格电了,索性关机充电,睡觉解忧。
这一觉就睡了两个小时。
电充满了。
打开手机一看,能看见两通未接来电,都是小姨打的。
再看看微信,“君住长江头”已经发来了四条信息——
“珊珊,你在哪儿?”
“我之前没那意思,你不要生气了。”
“我错了,你说句话吧?”
“不说话也行,你别拉黑我啊……”
要求越来越低,口气也越来越卑微……
金珊珊对着夏至清的微信号翻了一个白眼,没理他。片刻后,从行李箱中拿出了一大叠金箔片。出发前,她的工作尚未完成,一个银胎贴金的罐子上,残迹斑斑,需要大量的金箔片。
心绪乱得不行,捶金箔,大概是能让她快速摆脱纷扰的手段。
关严窗户,拉上窗帘,备好乌金纸、青石砧、滑石粉、小铁锤,金珊珊的眼里便有了光彩。贴身所穿的羊毛衫,显出她浑圆的胳臂,她自嘲地笑了笑,撸起袖子,便开始工作。
“铛”的一声下去,金珊珊马上松了手。她可不想扰民。
平时在工作室里干活,压根没觉得声大。在室内环视一圈,看见角落里堆着一块泡沫,赶紧拿来垫底。再试试,噪声小多了。
就在这时,隔壁310那里吹来一曲《抬花轿》。金珊珊侧耳听了一会儿,心说,吹得还蛮好听的,不知是哪位老年人,在这儿抒发旧怀。
2
310房间。
哨、气牌、侵子、杆、碗……
一看这构件,就知道310的房客,用的是唢呐。不过,很显然,他吹得极为克制,不怎么用力,否则,这个被网友戏称的“流氓乐器”,何止发出这样的音量。
一曲吹毕,夏至清放下唢呐,去洗手间擦了把脸。
重新坐回桌前,夏至清翻出微信。看见“闪闪的小世界”没有回信,他也越来越懊悔,手指迅速在对话框里戳了一行字:明天有时间吗?我想跟你道个歉。
刚想发出去,又踌躇了一阵,放弃了。
想了想,夏至清点开金珊珊的朋友圈,打算先跟她成为“点赞之交”。
第一条,还是三天前发的,配上了自己的一张侧颜照。
“刚修复了银霞帔坠子,又接了一个小罐子,明儿还得去长安出差。满满当当的安排,陀螺一般的社畜。嗯,也许,‘生活的最好状态是冷冷清清的风风火火’。”
“还挺文艺……”夏至清忍俊不禁,给她点了一个赞。
是的,印象里,她确实是文艺的,一直都是。
那一年,夏至清大四。因为突出的成绩,打从大三起,他就具备了直博的推免资格,这意味着,大四一结束,他就可以到长安师大攻读硕博。但事实上,从大四开始,夏至清便已经跨进了长安师大的大门了。
导师已经提早联系他,让他参与一个研究项目。对此,班主任江天晓十分支持,夏至清便成为了一个时常“旷课”的优秀学生。
金珊珊当然不知道,夏至清竟然有这样的来头。于是,她在学院里的寻找,只是徒劳。
可是,为金珊珊所不知的是,她和夏至清并非两面之缘……
“是这样的,赵阿姨,”夏至清拨通赵鹤德的电话,小心斟酌着言辞,“您能不能把珊珊的电话号码给我?”
“先前,你不是说,你有她的微信号吗?”
“是啊,她没回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迟疑:“那我不好给你吧。这孩子挺犟的。”
“赵阿姨,拜托你。”夏至清叹了口气,“今天的确是我不对,我该跟她道个歉。”
“那……我先问你,珊珊,你还看得上吗?”
“阿姨……”夏至清脸红了红,“我……”
“嗯?”
“我以前就认识珊珊。”
“我知道啊。我的意思是,你要看得上,我就继续给你们牵线;看不上,那就算了,道歉什么的也不必了。”
夏至清鼓足勇气,半晌才说:“这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是……我喜欢她……”
“真的啊?”赵鹤德的声音里,顿时充满了八卦的气息,“那你说来听听,你们以前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