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领结婚证了。”
逐个通知好友,金珊珊有意留到最后,才通知应辰砂。
“啊!恭喜!你稍等。我去把泡面盖子盖上。”
放下手机几秒钟后,应辰砂又出现在视频电话里。
“我来啦,什么时候办婚礼啊?我看看,我看看我能不能赶回来。”
“没定呢。最近都挺忙的。”金珊珊见她好像黑瘦了些,不禁有几分心疼,“你又在外面跑吗?”
“嗯,在关中呢。昨天下雨了,影响进度,今天就得赶工。刚刚才进宿舍。”
“你就吃泡面?”
“对呀。藤椒的。将就一下。明天完工了,就去吃大餐。”
“那行。对了,我们馆要在国庆期间办一个特展,叫《光阴逆旅:日本金缮在中国》。我想找你要点壁画和中国传统纹样方面的资料。”
应辰砂睁圆了眼:“金缮我知道。可这跟壁画、纹样有关联吗?”
“嘿嘿,只要我们想有,自然能有。”
“你们饰博的主意可真多。国庆?”
“对。”
“那我一定抽时间过来。”
“好。”
“你先等我吃完泡面,我整理一下文件,再发你网盘。”
“OK!爱你。”
挂掉视频电话,夏至清刚好走进来。
“跟你说个事。”
“说。”
“小媛她听说我们要办这个特展,从西安寄了一件东西过来。她想请你补一补。”
“好。”金珊珊一口答应,毫不犹豫。
“你也不问,是什么东西。”
“自然是对她来说,很有意义的一件东西。”
“确实,”夏至清点点头,“那是她爸爸的遗物。每逢她爸爸生祭的那天,她都会拿出来看,一看,就是两三个小时。”
“生祭……”
“嗯,”察觉到金珊珊的质询之意,夏至清主动说,“因为,他爸爸是为保护她而过世的,小媛应该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吧。她八岁那年,爸爸带她在古玩市场淘了一个建窑黑釉茶盏,然后……”
讲完这个悲伤的故事,夏至清说起它的后续:那个茶盏,也摔成了四五块,袁媛一直舍不得扔。
金珊珊听得唏嘘不已,幽幽一声叹:“人生无常,要是没有遗憾和痛苦,该多好呢。”
“可是,也有一句话说,‘万物皆有缝隙,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夏至清说,“就像我,无论多么失意、难受,可我终究还是学会了去面对。”
11
办公室里,金珊珊站在陈天骄、高俪身边,把他俩都各自推离一步。
“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嘛!争什么呢?”
“我可是组长,当然要听我的。”陈天骄坐在旋转办公椅上,一颤,又一颤。
“可你的主意不好。你的主意,别人都用过了。到时候说你抄袭怎么办?”高俪气呼呼地坐下,手撑下巴,看都懒得看他。
“拜托,这叫‘若有雷同纯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好不好?怎么就成抄袭了!”
这话,还得从两天前说起。
原来,中国有一位艺术家,马上要在国外举办一次以金缮为主题的展览,意在将漆修的技艺和中国美学融为一体,表现其在当代的艺术魅力。这个展览的构想,与饰博的理念较为接近。更为巧合的是,其展馆设计的一大亮点,是在地面铺以类似于金缮修复痕迹的地砖。这个想法,也与陈天骄的构思撞衫了。
得知此事后,陈天骄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好久都闭不起来。
高俪不做他想,主张马上改画展厅设计图,但陈天骄死活不让,说那是他抠破头皮,才想出来的设计,绝对不能改。就算要改,也不能全改。
“珊珊,你来评评理。我哪句说的不对?”高俪问。
“哪哪都不对。”陈天骄不满地嘟囔。
“你才不对呢!”金珊珊瞪住她,“首先,你跟女朋友吵架,就是你的不对。”
听了这话,陈天骄差点跳起来:“我就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我才不听呢!”
“嘿!长脾气了,你!”金珊珊不睬他,转对高俪说,“小俪,你说说看,你想怎么改?”
“是这样的,我仔细研究了一下,对方的金缮地砖。我觉得吧,即便是没有和他的创意撞衫,也没必要用这个设计。因为,那风格显得有些欧化了,并没有中国传统意蕴之美,至少说,意蕴不是很足。不信,你看。”
高俪把电脑上的图片指给她看。
金珊珊凝视一时,也下了判断:“你说得没错。”
“所以嘛,凡事往好的方面去想。尽管人家捷足先登了,但这效果,压根就不是我们想要的那一种。这不是好事吗?”
“好事?”陈天骄还在生气,嗓门也不觉提高了。
“对,是好事。小俪的意思是,对方做出了错误的尝试,反而给咱们省钱了。是这意思吧?”
“没错。”
“你看看你,这一生气吧,风度没了,阅读理解能力也没了。”金珊珊戏谑道。
陈天骄撇撇嘴,抱起臂膀翘起二郎腿:“我不管,反正你俩是一伙的。”
“又不讲道理了啊!”金珊珊道,“你要搞清楚,我只管修复,策展是你俩的事。你们才是一伙的。我再提醒你一句。这是你俩第一次独立策展,要是不能精诚合作,办不好这事儿,你觉得你地位还稳吗?”
一时之间,陈天骄被她批得傻掉了,过了一会儿,才带着哭腔,委屈地说:“这是人家好不容易想出的主意嘛!”
金珊珊抄起一本书,轻轻地敲敲他的头:“你的主意可有一箩筐啊,这才哪跟哪啊?再多想想,一定还有更好的主意。”
言至此,陈天骄也只能就坡下驴,站起身来,走到高俪面前,扯扯她衣袖:“好嘛,就算是我错了。”
“就算是?”高俪皱起眉,抠字眼。
“不,不,就是我错了,我错了!”
“这还差不多。”
“那……就照你说的来?”
“我的想法也不成熟。”
“说说看。”
“我想啊,别人是在地面装地板,我们能不能在天花板上做文章呢?”
“天花板?”陈天骄抬起头,看看办公室的天花板,“如果是透明的,那还可以。但我们的展厅是封闭的,所以,要想让参观者注意到天花板上的纹样、图案,就必须对它进行打光。而打光过度了……”
金珊珊插言道:“打光过度了,会影响展品的观展体验。”
“等下,娇娇,你刚刚说什么?”
“打光?”
“前面的。”
“封闭的?”
“再前面一点。”
“如果是透明的……”
“对!就是这个!我问你,你记不记得,六朝博物馆大堂的设计?”
“记得。”
作为新生代的策展人,很有必要尽可能多的参看各种范例。陈天骄记得很清楚,六朝博物馆的场馆,分地下一层,地上三层。
“这个博物馆,是建筑大师贝聿铭之子贝建中领衔设计的,十分注重建筑模数、几何图形、建筑光影,细节满满。走进一层大厅,可以看见头顶的钢构玻璃天棚以及贝氏所擅长的‘月亮门’,这正好与地面镶嵌的玻璃窗所呼应。大厅中所悬的写有‘吴’‘晋’‘宋’‘齐’‘梁’‘陈’六字的浅灰色帘幕,也被映上了日光,让人想起光阴的故事。”
“嗯,我有印象,他们的设计将自然光影引入进来,既美观,又节省能源。”
“所以……”
“所以?”
高俪、陈天骄默契地对视,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