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周之后,高盛、金珊珊回到禄口机场。
刚下飞机时,江天晓、夏至清便迫不及待地打了电话,候在接机室外。
远远看见一个粉色的牌子,上面写着“珊珊”二字,金珊珊的心中不由一阵感动。
初中时听过的一首歌,竟毫无征兆地浮上心头:“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此时此刻,拿着爱的号码牌的那个人,就在他跟前。
她早已遇见他,而他也早就属意于她。
地铁之中,人海之间,似有一种冥冥不可言的缘分,将他二人牢牢锁系。
这一厢,金珊珊还没感慨完;那一边,江天晓就已经叉着腰,神情怪异地笑起来。
高盛被他这副模样惊了一跳,拖着行李箱只管往前跑。
“怎么搞的,你?”她问道。
“也没怎么,就是站久了……飞机不是晚点了嘛,我们来早了。你也知道,我的腰……哈……”
夏至清点点头,似是在为江天晓作证。
“你不知道坐下吗?”高盛嗔责道。
夏至清、金珊珊对视一眼,不发一言,全靠眼神交流。
“你老师,始终还是关心我老师的,对吧?”
“那必须的,这么多天的花,可没白送!”
2
久别归家,情意缠绵。
就在粉红冒泡的爱的小屋里,夏至清抱着金珊珊,深嗅着她发间的气息,毫无睡意。
怀中伊人也是如此,懒懒地在他怀里蜷着,像一只猫。
“那件事,真的解决了?”她突然问。
“嗯,黄立德撤诉了,张总赔钱了事。赔得也不多,不至于伤筋动骨。”
“拍卖品……”
“拍卖品肯定不能再追回来了啊。说起来,这事儿吧,黄立德自己也有责任。家里的问题,只能在家里解决了。”
“黄立德……我想不到,黄立德竟然就是黄镜炆。”
“之前,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是孙承杨师傅我是知道的,他可是有名的银花丝匠作啊。不过,王姐曾是他的弟子,我却毫不知情。我以为,她原本就是做文物修复的。”
“照这么说,从孙师傅那时开始,那一脉就断了?”夏至清问。有此一问,并不奇怪。要是这一脉不曾断掉,黄镜炆、王菁菁早已闻名于艺界了吧。
“是啊,”金珊珊感叹道,“不过,成都银花丝魅力无穷,现在政府的扶持力度又很大,它一定能传下去的。”
“嗯。我们赶上了一个好时代。”
金珊珊又不无叹息之意:“前二三十年,手艺人要是能挣到钱,恐怕会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听说,黄镜炆的天赋很高,实在太可惜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力。我们不能用自己的三观,去绑架别人的生活。”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惋惜……”
夏至清摸摸她柔软如缎的长发,细语低声:“做好你自己,守住你自己的一颗匠心,就很好,不是吗?”
“嗯。说到这个,我想起高老师以前讲过的一个故事。”
“愿闻其详。”
“这个故事吧,其实高中语文老师也讲过,只不过,大家理解的角度不同。”金珊珊回忆道,“说……有个木匠收了一个小徒弟。每次,木匠都要把所有的家具,里里外外都打磨个遍,才会拿去卖。小徒弟不太明白,就说,柜子里边买家又看不到。你猜老木匠怎么说?”
“老木匠说,买家看不到,可是柜子自己看得到。”
“你听过呀,那你不告诉我……”
“但是我没听你说过啊,你讲着滋味不一样。”
金珊珊抿唇笑道:“夏老师的口才越来越好了。”
“真心话。”
“不跟你扯。这个故事,一般都解读为‘君子慎独’。无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我们都应该谨慎不苟。”
“嗯。”
“但高老师提醒我们,这个故事仅从表面来看,也无不可。小到手艺人,大到各行各业,都应追求尽善尽美。选择了某一个行当,就尽量把它做到极致,不能只在乎表面功夫。”
“对。”
“就好比,陈小怜选择做珠宝设计,不像我这样整天和机械、溶液打交道,但我觉得她同样很棒,她的珠宝设计得很漂亮。再比如,陶苏苏,她一直都想当老师,连找个对象都是当老师的。他俩桃李满天下,不也是把这行做到了极致吗?”
“我呢?”
“你爱历史吗?”
“爱,从夏商周,到元明清,我都爱。”
听他说得俏皮,她也有些忍俊不禁,便翻身过来,捏住他的脸,吹气如兰:“我呢?”
“枕头下,有个礼物给你。”他不答,另起了一个话题。
金珊珊摸了摸自己枕头,疑惑道:“没有啊。”
“我的!小笨蛋。”
探手过去一摸,触手方而薄。
借着纱帘透来的光影,金珊珊勉强看清,这是夏至清的户口簿。
“干嘛?”
“户口本给你了,我也就把我自己交给你了。”
“啊?”金珊珊怔住了。
“‘啊’什么啊,若蒙不弃,我俩去一下民政局,怎么样?”
她这才明白过来,那个对未来信心不足的人,竟然想结婚了!
“为什么?”
“离不开你。我想清楚了。你走的这段时间,我想清楚了。”
“可……你这也太没有诚意了吧?”金珊珊翻过身去,嘟起嘴。
只听得夏至清在他枕下又摸索一阵,而后递来一个闪亮的东西。
接来一看,是一把大门钥匙,崭新、锃亮。
“怎么?”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额……”
“就当是给你提前过生日了。是你喜欢的户型,放心。”
“那个……你这礼物可太值钱了,受之有……”
夏至清忙截住她的话:“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似乎不想听她说拒绝的话,密密匝匝的亲吻,已然将她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