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队里有GC党的特务，那特务会不会就是李顺章？
五月份的重庆已经入夏，受到热带气流和特殊地形的影响，这个城市时常阴雨连绵、水雾迷城，所以这个城市又被称为雾都，冠以“天无三日晴”的标签。
眼下，又是连续几天的阴雨天气，整个城市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长江和嘉陵江的水位也开始逐渐升高，朝天门码头下的那块沙地一点点被淹没到了水下，平日里熙攘的沙地街市也转移到了码头上面，这个城市难得的安静了起来。
出院后的第二天，李川就被安排到消防一队工作，和张鸿生分在了一个班。
消防一队共设有四个班，每个班6-9人不等，张鸿生所在的是四班，共有6个人，是人员最少的一个班。
这6个人分别是副队长兼班长林子成，副班长郑江峰，驾驶员张大顺，战斗员张鸿生、陈宝光，供水员刘大德，现在又多了一个通讯员李川。
除了李川之外，其余六个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
一队的四个班基本上是按照消防员的能力进行分配的，一班二班都是精英班，类似于现代的特勤班，相对而言都是业务素质比较拔尖的一批消防员，一般来说急难险重的任务都会优先安排一班、二班进行攻坚。
三班、四班则相对弱一些，尤其是四班，除了林子成是副队长兼任班长外，其余基本都是考核不达标或者平时作风比较懒散的一群人，可以说都是队里的后进分子。
当初分班时，王海云考虑到李川是唐毅局长亲自批示调过来的，就想把李川放在一班，亲自调教，但是李川因为张鸿生的关系执意要去四班，这让王海云颇为无奈。
四班寝室在二楼走廊的尽头，爬上吱吱作响的木楼梯，穿过昏暗的走廊，就到了四班门口，一推开门，李川就感受到什么叫毫无组织、毫无纪律。
寝室里可谓脏乱差之极，没有豆腐块一样的内务标准就不说了，一群人横七竖八胡乱地坐在床上，抽烟的抽烟，打牌的打牌，地上丢满了旧报纸、罐头盒、烟屁股，屋里乌烟瘴气，熏人的很。
有那么一瞬间，李川开始后悔选择了四班，就这卫生条件都是直接的劝退。要知道，即便是在民国时代这么艰苦的条件下，李川每天都是要每天洗脸、洗澡、刷牙、搞卫生，上上下下每天都是干干净净，这是他对自己的基本要求。
看到屋里乱成一锅粥，地上脏得更是脚都踏不进来。
王海云气不打一处来，当场扯起嗓子怒吼道，“起来，都给站起来！你看看你们成啥子样子！刘大德把窗帘拉开！光天化日的弄得像个耗子洞，还有张鸿生，你又在这里组织打牌，你不知道最近一直在搞新生活运动，严禁黄、赌、毒的吗？！真的太不像话了！”
“打打牌嘛，又没赌钱，娱乐娱乐都不行？”张鸿生偷偷地将赢了的钱塞进口袋，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没打钱？要不要我一个个搜身？！”王海云威胁道。
“王队长，我看你这不是消防队队长，是准备当特务科科长啊！”张鸿生揶揄道。
“你少阴阳怪气，总队领导都在楼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上去把李副总请下来，看啷个处理你们这帮人！”
听到这话，张鸿生的神情更加戏谑，“对头，我差点都忘了，王队长最喜欢跟总队领导汇报工作，要不这样嘛，您现在就去汇报嘛？”
说完，他故意拿出宋美龄赠送的那块银盾，意味深长地说道，“只可惜啊，人家蒋夫人和唐局长还是明事理的，知道谁干了实事，谁又在那乱说话，这不，还送了楞个大一块银盾给老子呢！王队长，你一天天表现楞个英勇，工作楞个积极主动，啷个没得盾牌呀？”
一看到银盾，王海云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这实打实的银盾确实是宋美龄送的，这在消防队里也算得上是很高的荣誉了，而且之前也确实是他在跟唐毅、李贲告状，说张鸿生在火场里啥子都没干，还想趁机敲秦先和一笔横财，这才让唐毅很不高兴，直接抹掉了慰问名单里张鸿生的名字。
面对张鸿生的银盾，王海云有些心虚，也有些嫉妒，瞬间气焰就降了一半。
他只能强忍不快说道，“少东拉西扯那些没用的，我现在说的是你们的作风！林队长，你作为副队长，也要好好管管，啷个能带头打牌呢？”
王海云转移了矛盾点，开始选择批评林子成，林子成这人圆滑，很会给人面子，立即点头哈腰赔笑道，“嗨哟，王队长，是我的错，这不这几天没啥子任务，大伙闲着没事干，就耍了一两把，不过绝对没赌博，王队你放心！纯粹娱乐，下一次，我们一定加强管理！贯彻落实蒋委员长的新生活运动要求！莫说打牌了，就是班里抽烟都不允许！”
这话说完，一群人各自熄灭了烟头，只有张鸿生狠命地吸了几口才甩出了窗外。
林子成又捅了捅刘大德和陈宝光，说道，“还不快欢迎新成员，让人家感受下我们新集体的气氛！唉呀，我说你们几个木脑壳，还根棍子一样杵在哪里在干啥子，先把人家行李先接过来撒！”
一群人慌忙接过李川的行李，又简单收拾了床铺，王海云看着一脸充满挑衅的张鸿生，也实在不想多呆在这里，只是简单介绍道，“新来的同志叫李川，估计你们班好多人之前都见过他，这次是唐毅局长亲自批示把他调到消防一队工作，所以大家今后要互帮互助，互相关心，李川年纪还小，大家要多关心他，当然了在训练和工作作风上也要严格要求，决不能搞特殊化！”
他说特殊化三个字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盯了一眼张鸿生，张鸿生依旧是满脸的不屑，毫不在意。
王海云多看一眼都觉得如鲠在喉，实在是生厌，紧接着又转头对李川说，“小李，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不适应需要换环境就直接跟我说，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哈。”
李川客气道，“谢谢王队。”
王海云又借机把其他人训了一阵，这才离开。这人一走，突然四班里就传来了欢呼声，却是张鸿生一把蹦起来，说道，“我们还是给新来的幺儿来点欢迎的仪式感撒！”
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看着李川，坏笑道，“那肯定撒！我们四班好不容易又来了一个新兵蛋子！”
李川瞬间有不好的预感，身子连忙往后缩，“你们是想干什么？”
“干啥子？给你一个小惊喜撒！”张鸿生说完，一群人像狼群一样扑了上去，直接把李川按在地上。
李川一脸惊恐，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个阵仗，也不知道张鸿生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有七八只手过来扒拉他的衣服。
“你们干什么？！住手！”李川绝望地叫喊着，他是真的很不喜欢这种一帮人围过来的感觉，但是很快他的衣服就被这帮消防员扒掉了，到最后剥得只剩一条内裤，赤条条、光溜溜。
一群人又闹哄哄地把李川抬了起来，扛到了坝子里。
坝子外头就是马路，虽然这时候行人不多，但毕竟也是公共场合，李川身上只穿一条内裤，大庭广众的实在是尴尬极了。
“喂！把衣服还给我！”李川满脸通红，还想反抗，只是话音未落，就见一条水柱突然从车库方向喷了过来，这水流强劲，差点没把李川冲倒在地。
紧接着又有第二股、第三股、第四股水流冲击过来，水柱的威力虽然不算太大，但是从四面八方喷射过来，将李川围困其中，打得人东歪西倒，到最后甚至有些不能呼吸，也是很难受了。
楼上楼下都是看热闹的消防员和路人，一群人哈哈大笑，说，“弟娃，勒个就是我们四班的欢迎仪式，这叫洗礼仪式，欢迎加入我们一队四班！”
李川被扒光了衣服，浇成了落汤鸡，一点没觉得这个欢迎仪式有什么欢迎的意味，相反他觉得完全就是一场戏弄，一群人都在耍他，像极了校园里的霸凌。
他现在浑身都湿透完了，好在现在是夏天，不然非冻感冒不可。
他甩了甩身上的水，气呼呼地跑上了楼，一句话也没多说。
“我看你弟娃是不是生气了？”林子成问。
“我们会不会整的有点太过分了？”郑江峰的性格也比较温和内敛，一脸担忧地说道。
“过分啥子，我们还不都是楞个过来的？我还要继续第二个欢迎节目呢，他这都跑了啊？”张大顺一向唯恐天下不乱。
“算啦，别弄了，我上去看看。”张鸿生挠了挠头，也跟着上楼去了。
寝室里，李川已经擦干了身子，套了件短袖坐在床头，脸色很难看，显然是很不高兴。
“幺儿？”张鸿生捅了捅李川，“啷个了？真的生气啦？”
“没有。”李川别过头。
“莫生气嘛，都是开个玩笑，没别的意思。”张鸿生凑了过来，有些不安道，“以前我们都是楞个过来的，其实没啥子的。夏天傍晚的时候，路边边人不多了，我们有时候都在门口那个树下光屁股洗澡，大家有时候还拿着水枪打着玩，都习惯了。”
“但是我不喜欢这样。”李川说。
“不喜欢我们以后都不搞了嘛。”张鸿生楼了下李川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以后呢，我都是你大哥，我罩着你！”
经过这一轮特殊的洗礼，李川算是正式加入消防队。
相比于现代的消防员，民国消防员无论是生活、训练和装备条件都要艰苦许多。李川虽然参加过一年的入职培训，并下队生活了几个月，但与张鸿生他们相比，也并没有太多显著的优势。
一来是民国消防队的训练项目除了基础体能外，还有武术、秋千、天桥、倒立、爬杆等奇奇怪怪的项目，这些项目李川以前从未接触过，可以说都是零基础。
二来在技能训练上，虽然只有消防泵、摇梯和消防车的供水操等简单几种，但这些装备性能都比较落后，与李川所熟悉的装备操作方法也不太一样，总之一切都需要从头学习。
下队的第一周，李川就感受到那种艰苦和不易，秋千和爬杆倒立是他最怵的两个项目。秋千荡起来的时候，最高能离地十几米，爬杆倒立有时候要求新消防员倒立十几分钟，都非常挑战正常人的心理极限。
第一次训练，李川就被吓到了。
张大顺和刘大德两个人在下面摇秋千，越摇越高，李川吓得口齿紧闭、面色发白，一双手紧紧地握住绳子。
林子成眯着眼看半空中，嘀咕道，“这小子有点恐高哦，怕是要不得行了。”
“有啥子，这才多高，雷傻子，再用力！”张大顺唯恐天下不乱，教唆刘大德再用力把李川摇高一点，秋千高高地荡到了最高处，差点就要翻转过来。
“小子，千万别松手啊！”林子成提醒道。
“哈哈，他肯定吓惨了，再用力！”张大顺高兴道，“吓吓他！”
刘大德还要用力摇，却被张鸿生踹了一脚，“别摇了，差不多行了。”
刘大德有些木讷地看着张鸿生，又指了指张大顺，憨憨地说道，“他叫我摇的……”
张鸿生骂骂咧咧道，“他叫你吃粑粑，你也吃啊？让他下来。”
李川一下来，就趴在地上哇哇吐了起来，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林子成抱着手，摇头，“小娃娃造孽哟，不过多耍几次就好了。”
张鸿生也摇头，“怕就说嘛，硬撑在上面，真摔下来了，你娃都洗白了！”
李川面色很难看，“我想喊，但喊不出来……”
张鸿生给他拿了一个水壶，安慰道，“第一次都是楞个，以后就好一些了。”
除了荡秋千和爬杆倒立，对于李川而言，武术训练也相当恼火，每天扎马步，打拳、打沙包、翻跟斗，甚至对战，尤其是跟上张大顺或者刘大德这两个人，出手经常是不知轻重，往死里打，李川哪里见过这架势，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到最后都是要张鸿生来保护他。
总之，这些训练都让李川非常难受，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从事消防员工作还是警卫员工作。
不过李川毕竟是受到过宋美龄女士的慰问，上过《新民日报》专访，而且还是唐毅局长亲自批示调入一队，身份太特殊了，所以训练再怎么拉胯，及不了格，王海云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张鸿生因为被王海云诬陷这事，原本憋了一肚子气，想找机会跟他大干一架，不过因为自己得了好处，加上李川和林子成的劝导，王海云本身也做贼心虚，一直躲着张鸿生，时间久了这件事便也不了了之。
不过对于李川来说，这些事情都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他真正关心的头等大事是如何完成找到李顺章的任务，尽快穿越回去，这个世界从本质上来说与他是毫不相干的，一切荣耀或者利益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毕竟民国时代的中国，无论是在经济、科技、饮食、安全、生活便利程度等各方面，都无法跟21世纪的中国相提并论，哪怕是他留在这里家财万贯、日进斗金，一样每天要提心吊胆，过得非常不安心，毕竟大局势如此，倾巢之下岂有完卵？一个国家都难以保证自己的安危和走向时，个人的生死存亡就更显得微不足道了。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渴求一个和平的世界，所以他决定还是得去寻找李顺章，虽然李川也不知道找到了李顺章，结果会有什么不同，自己是不是真的就可以穿越回21世纪，但是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毕竟那个匣子是个非常明显的bug，如果不是有特殊的意义，这个匣子不会无缘无故跟着穿越过来。
李川决定，还是得叫张鸿生尽快带自己去黄桷垭找吴方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