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西西麦2021-01-03 18:173,059

  这人发热许久竟是一直扛着,而他竟是没有丝毫察觉。自责混着此刻升起的那点罪恶一并冲垮了困兽,困兽咆哮两声偃旗息鼓,再无动静。

  那是常乐翕被困王府的第三年,那时他十四岁,常乐翕比他大两岁,那时才刚刚十六。他像平日一样,早上练了功,下午便拿着兵书来康王府陪常乐翕。

  盛夏时节,天热的仅是坐着便是满头大汗,可常乐翕就那般坐在院中,仰头看着天,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像是也散发着光,一头黑发如瀑垂在身后,看到沈良驰时他嘴角带着笑意,轻声唤道:“阿瑾。”

  那天的沈良驰没有看兵书,而是与常乐翕一同坐在院中看着天,看着万里无云热得他发晕的天,他听到常乐翕轻声问他,“阿瑾最想要什么?”

  他时安定王独子,从小什么都不缺,从父亲的言传身教中他觉得自己的使命便是日后守好边疆,守卫琛禹百姓。“天下安乐。”他说。

  谁知身旁的人竟是轻轻笑了起来,”阿瑾没有私欲吗?“

  他皱着眉头想了许久,只是扭过身,目光炙热地看着身侧一袭白衣的常乐翕,他没有回答,他将常乐翕的问题抛了回去,“哥最想要什么?”

  “自由……”他说。

  榻上的人皱了皱眉头,轻嗯了两声,但还是将沈良驰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沈良驰赶紧从凳子上起身,俯身站在床侧,“哥?”

  常乐翕的眉头越皱越紧,薄唇紧紧抿着,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沈良驰正欲叫大夫,刚转过身手被一把抓住。沈良驰大脑空白了片刻,赶紧回身查看常乐翕的情况。

  “阿瑾。”

  常乐翕已经醒了,刚才痛苦的表情似乎从没出现过。他嘴角微扬,那双好看的杏眼就那么看着沈良驰,轻声唤着沈良驰。

  那双杏眼细长,眼尾微挑,因为发热,此时眼尾染上些许薄红,甚是好看。屋里灯光有些昏暗,嘴角的笑意似是一叶舟,在沈良驰心中荡开了涟漪。

  “哥醒了,感觉好些吗?饿不饿,让厨房准备些粥,等下好吃药。”

  沈良驰心中着急,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方才脸上那般痛苦的神情,还在沈良驰眼底应着,生怕他哪里不适,是疼醒的。

  常乐翕扯了扯沈良驰的手,“安心坐着,做了个噩梦罢了,来了多久?”

  沈良驰在方才的凳子上坐下,常乐翕的手已经收了回去,手心的薄汗留在沈良驰手上,可在这寒冬中片刻便也干了去。

  “刚来……”沈良驰有些心虚在他手背上留下的那一吻,嘴上撒谎但面不改色,“刚来你便醒了。”

  常乐翕起身,拍开了沈良驰伸来的手,他靠坐在榻上,“不过有些发热,又不是动弹不得,”他看了眼沈良驰,“醒来便看见你这个小面瘫,药定是比你的表情还要苦。”他说。

  沈良驰轻笑了起来,嘴边的梨涡都荡着笑意,”哥就算这么说,那药也是要喝的,我让人准备粥。”见常乐翕点头,沈良驰这才出了门。

  常乐翕素日不习惯有人侍奉,所以这后院中没有几个仆人,这会儿更是看不到,沈良驰便直接去了厨房,吩咐了厨房之后便折回来了,进了后院刚走上长廊便看到一个人影进了常乐翕的房门。

  府中如今有侍卫,即便后院没有人侍奉,那院外也是有人值守的,他去厨房来回脚程很快,且并未看到有下人进后院,那这个人便是本就住在后院中的。

  不安充斥在心间,这后院一直便只有常乐翕一人住着,能住在后院中的定是对常乐翕来说重要的人。

  片刻,常乐翕的房间中便有人出来了,沈良驰这时终于看清,那是名女子。穿着一袭青衣,长发垂在腰间,腰侧那枚玉佩在长发中若隐若现,长廊上挂着灯笼,沈良驰看的分明,那枚玉佩他是见过的,但许是时间久远,他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待那女子走到长廊尽头,再看不见身影时沈良驰才从拐角处出来进了常乐翕的房里。

  常乐翕还靠坐在榻上,沈良驰进来他瞬间带上了笑意,“可冷?”

  沈良驰晃了晃头,将手中的手暖放在常乐翕腿上,“哥后院住了侍女?”

  常乐翕的笑意凝固了一瞬,怕沈良驰察觉赶紧开口道:“是,上次吃酒,傅公子非得送我一名侍女,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带回来了。”

  厨房做了点白粥,还有几个清淡的菜,看着常乐翕吃下,又看着他喝完药沈良驰才走,出门前沈良驰特意往长廊尽头看了一眼。

  出门时刘成林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上了马车后沈良驰低声道:“查一下前些日子傅易泽送给乐翕的女子。”

  常乐翕醒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宫里,皇上特意派人接常乐翕进宫面圣。

  夜里下了雪,早晨院里又是白茫茫一片,后日便是新岁,这一年竟是就这般到了头。

  常乐翕醒时已是巳时二刻,昨儿夜里醒来,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这才起地晚了些,皇上派来的内侍公公也不着急,就在前堂候着。

  宫里伺候主子的最懂主子,常乐翕御前以身挡蛊昏睡了近两日,宫里刚得到消息就派人来接,这明摆着是要赏,自是不敢有分毫怠慢。

  常乐翕喝了药,正要出门,刘嬷嬷赶紧上前将手中的大麾递给常乐翕,“王爷,今个儿下了雪,外头冷。”

  那大麾毛领雪白拥在颈侧将常乐翕的肤色衬得更加透白,但嘴唇因病显出的那点苍白将他衬得甚是羸弱。

  刘嬷嬷抹了抹眼睛,笑着说,“王爷像娘娘,生的好看。”

  常乐翕确实生的像母亲,五官俊秀柔和不似琛禹人的生硬,像皇帝父亲的只有身量,他从小便比同龄的孩子个头更高,即便被困在康王府的数年里并没有多好的吃食,但光是靠着那些白粥青菜如今仍是比哥哥们个头更高。

  到前堂时,内侍公公已经带着人在门前候着了,见常乐翕过来赶紧行了礼,“殿下身体可好些了?”

  常乐翕颔首道:“好些了,劳烦公公来这一趟。”

  “皇上心疼殿下,”内侍公公都会做人,此刻不便多寒暄套近乎,“那殿下便上车吧,皇上早些见了殿下也好安心。”

  “劳烦公公。”

  临近年关,城中除了流民并无甚大事,歌姬当堂行刺之后都知道皇帝心情不好,没人再拿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来触霉头,平日里乱七八糟的奏折少了许多,得知常乐翕已经进了宫便让福德胜去御厨吩咐准备着。

  常乐翕头一次进南阳殿看到的不是在批奏折的皇帝,他行了君臣礼,皇上允了之后他便坐下了,福德胜奉了一盏茶道:“殿下服药不易饮茶,皇上特意让奴婢给殿下准备了姜茶,今儿天冷喝了驱驱寒,”说着朝御案瞄了一眼,赶紧在嘴边轻轻扇了一下,“瞧奴婢,又多嘴了。”

  都说宫里伺候着的都是人精,如今瞧来当真不假,特别是福德胜,整日里御前伺候着,最懂怎么给皇上挣人心。

  “劳父皇挂心,儿臣只是发热,不打紧。”

  “刚有些好转便坐着吧,你我父子二人不必拘礼。”汶喻坐在御案前摆了摆手。

  有了御前救驾这事在前,即便汶喻皇帝如何多疑,如今对于常乐翕的态度仍是有了不少转变,说话态度也好了不少,不再是那般冷冰冰。

  “太医说那日是玉坠替你挡了那蛊虫?”

  太监端了个火盆放在常乐翕边上,闻言常乐翕放下手中的姜茶,“是,托父皇的福,玉坠替儿臣挡了这劫难。”他将颈间的玉坠拿出出,福德胜双手接过呈给了皇上。

  “这是朕送你的?”皇上眉眼间带上了一丝柔情。

  贤妃当年入宫便受尽了恩宠,有了身孕后汶喻便差宫中最好的玉匠用上好的料子雕了这“喜乐安康”字样的玉坠,汶喻对儿子所有的期望都在那四个字之中……

  “儿臣一直贴身戴着,只是那蛊虫竟然将玉坠燃了黑点。”

  常乐翕的语气满是沮丧,听得汶喻心中微微一动,他笑了一下,“无妨,朕再赐阿满一块更好的。”说着微微侧头,福德胜立刻会意。

  “奴婢这就去匠作司。”

  常乐翕闻言起身赶紧谢过,汶喻皇帝摆摆手示意常乐翕的坐下,将手中的汤婆在御案之上朝常乐翕走来。

  “阿满过了新岁便也二十了,朕让太卜找个日子行冠礼。”汶喻皇帝站在常乐翕身侧的火盆边上两只手并在一起搓了搓。

  男子二十行冠礼,但皇室众臣家子弟为早些参政,向来比寻常百姓家的冠礼要早上许多,沈良驰便是十六岁就行了冠礼,表字璟轶。他的几位皇兄更是早已行了冠礼,只有他,当年皇帝匆匆给了个封号便将他扔出了宫。

  如今汶喻皇帝要为他行冠礼意思已经很是明显,太子未立,谁都有机会。

  这些时日尽管他每日上朝,但说起来也算是名不正言不顺,行了冠礼意义便大有不同。

  这是要给他机会。

  “儿臣叩谢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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