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这位便是平阳知府孙平贵,孙大人。”刘成林向汪行之与沈良驰引见道。
连日行军,兵马早已疲惫不堪,一到平西府辖区内,就立马安营扎寨,孙平贵得了消息快马加鞭这才趁夜赶到。
“汪将军,世子。”孙平贵依次行礼,刚欲继续说什么,汪行之便开口打断了。
“林盛钦呢?”
孙平贵一楞,“林将军在平阳府守城。”
“你平西府守备军没有统领?将林盛钦困在平西,难道孙大人与我等商议军事?”
早在来之前汪行之与沈良驰便听说了,平西府新任知府是个胆小怕事之辈,汪行之最是瞧不起这种人,七尺男儿坐在了知府的位置上便要为百姓考虑,为朝廷分忧。
“这……”
“汪将军!”
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军帐掀起,冷风灌了进来,男子单手抱着兜鍪微微垂首进了军帐,他看向沈良驰时颔首。
“世子。”
“我还当林将军是要给平西府当守备军呢。”汪行之笑道。
“小丫头几年未见嘴巴越发毒。”林盛钦笑道,他高声喊了一声,军帐外又进来两名身着盔甲的将士。
那两名将士将地形图搬进来,放在军帐内便退下了。
几人直接无视了孙平贵移步地形图前。
“现下这几座城池已经沦陷,”林盛钦手点在地形图上,“邑西此次乃是做足了准备,先从长原着手,攻下长原之后快速占领驿站使得情报无法传达,假扮我军将士一路绕后至华阳假传军情骗开城门……”
“邑西直接绕过边防?”汪行之挑眉看向林盛钦,“林将军当真没有得到消息?”
“长原北边有一道河,若是从黎兰边境绕过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沈良驰紧盯着地形图。
“没错,”林盛钦点点头,“平西本就位于三国交界,只有此处因靠着河,布防算得上是薄弱之处,邑西就是看准了此处薄弱才从黎兰边境绕道。”
汪行之啧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为何邑西能悄无声息瞒过林将军的边防守卫。”
“布防图。”沈良驰沉声道。
平原靠河,虽与边防相比守备算得上薄弱,但兵力并不是真的守不住,起码能够传出消息给救援留足时间。除非邑西从一开始就有边防图,对于兵力的集散了如指掌,才能够真的找准让守备没有反应时间的薄弱处一举拿下。
“没错。”汪行之道,“还有林将军不觉得奇怪吗,邑西并不产铜铁,即便早早做足了准备,举国征兵如何有这么多的兵器?能够与我军匹敌?”
林盛钦眯了眯眼睛,“我已经发现了,邑西所用的箭乃是神机营刚设计出的。”
汪行之与沈良驰对视一眼低声道:“三段式?”
“没错。”
这刚过了新岁多久,汶喻皇帝已经不知第几次发脾气了,这是往年没有过的。
“跟朕解释解释。”汶喻压下怒气尽量心平气和。
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胆寒,“皇上,布防图之事只是猜测,并未有实证。”傅平泽道。
“邑西能精准绕过边防,还不算实证吗?”神机营坐司官聂殊然反问道,“皇上,神机营的设计图纸都能传到邑西去,那边防图与铜铁更不在话下。”
肖江河还在诏狱,程棋与因失职之罪被降了职,盐铁局如今没有主事人,这话一出朝上一阵轰吵。
邑西不产铜铁的小国能与我军匹敌连攻数城,兵器的来源属实引人深思。
铜铁不是别的东西,各国铜铁都由朝廷管控,隆宁的铜铁矿最多自给自足,黎兰也不做铜铁生意,只有琛禹国。
琛禹国国土面积大,铜铁矿众多这才兵力充沛,与邑西交好那几年曾签署过铜铁交易,但也是高价出售,邑西从琛禹购买的铜铁根本不足以支撑此次交战。
一个不足平西府大的小国足足在平西撑了近一月。
汶喻揉着额间,“查,沿着西北这条线,彻查。”
常乐翕在侧边看见常霖微微抬了抬唇角。
“我这个三哥啊总是盯着我,可我一个朝中无势的闲散王爷能把他怎么样?”常乐翕把玩着玉骨扇。
“常营的党羽这下要折损一半。”徐笙歌沉醉在琴声中眯着眼晃着头。
常乐翕轻笑一声,“这把火迟早烧到他头上。”
“世子已夺回三城?”
常乐翕合上扇子轻声嗯了一声。
今日与邑西兵器强盛之事一并传回京中的还有捷报,汪行之,沈良驰,林盛钦兵分三路,汪行之带兵从平西府出发,沈良驰与林盛钦南北各带兵马,汪行之吸引邑西主要战力,两方的城池便好攻打。
短短几日,丢失的十几座城已收回了一半。
“安定王的儿子注定是要驰骋在战场的。”徐笙歌笑了起来,“小世子可是个厉害角色。”
扇子的玉骨碰到了唇,常乐翕皱眉端了杯茶水,可心神不宁竟是没拿稳,水洒在衣摆上,赤色变得有些发黑,那日沈良驰沾了水的朝服也是这个颜色。
但是今日没有白色的衣服从上透出好看的脂粉色。
厉害角色……
还真的挺厉害的,送到嘴边的糖都能收回去,两次三番地试探。
让他心神不宁,意志不坚,喝个茶都得从西北跑出来溜达一圈。
通玄院为常乐翕挑的行冠吉日在四月中旬,宫中与康王府早早做起了准备。这些时日上朝常营的脸色越发难看,从前还与常霖行礼,冷嘲热讽常乐翕几句,近几日干脆视而不见,下了朝就急匆匆出宫。
火烧了屁股,怕是很疼。
左边是狼,右边又来了看似温顺的豹。
自半月前收回一半城池后便再没有过胜仗,虽然也算不得败。邑西退守仓甫,将仓甫及华阳地界共八个城池牢牢捏在手中。
“这样不是办法。”林盛钦道,“我军兵力比邑西强了一倍之多,可这般僵持不下消耗的是士气。”
汪行之冷哼一声,“耗着也不是办法,得想个办法引他们出来。”
“叫嚣了如此之久,对方将领倒沉得住气。”刘成林啧了一声。
沈良驰紧紧盯着布防图,邑西紧紧把这平西西北的几座城,不管他们如何叫嚣都不曾开过城门,汪行之站在城楼下将将对方将领骂不如鼠辈,对方都不曾受激。
“那我们也借道。”良久后沈良驰开口道。
“也?”林盛钦奇怪道,“如何借道?”
“邑西固守此处,眼下我们仍旧每日在此处叫嚣,但分出一部分将士,从这里北上,绕过长原。”
“这不是与邑西的路线刚好重合吗?”林盛钦道。
“就是邑西过来的路线,我们就沿着他们的路线过去。”沈良驰道。
汪行之注意到沈良驰眼睛微眯看向林盛钦,思索片刻一锤定音。“可行。”
此后几日,汪行之仍与沈良驰一同在仓甫城门前叫嚣,汪行之这几日嘴唇都裂了,时常说着话就渗出血。
“你不能喊两声吗?”汪行之拿着水囊灌了一大口水。
“不如小姨嗓门大,喊了也听不到。”沈良驰笑道。
汪行之啧了一声,“喊了他们也当听不到,没差,”瞧了瞧天色她摆摆手下令,“回营。”
“恭喜殿下。”聚贤楼席间众人逢迎。
徐笙歌将公子哥儿们都请出来,称为常乐翕庆贺。及冠之后便要理政事,就不再是一个空壳王爷。
常乐翕一一回礼,“泊然谢过诸位。”
这是汶喻赐的表字,其意再明显不过,以两位皇兄为警示,莫要争权夺利,淡泊处事。
可他不是两个字就压得住的常泊然,他是常乐翕,乐翕两字伴随他二十年,他想要的东西就烙在这个名字中,无法分离。
常营结党营私不得皇帝待见,常霖虽表面不显但他太过急功近利,常霖与常营斗了多年,如今他回来引开了常营的视线,常霖便一门心思对付常营,过于焦躁,迟早露出马脚。
他想要的东西很快就会得到手中。
朝堂最近动荡,光是官盐一事便牵连甚广,在加上西北一事,朝中人人自危,平日里无事便聚在一起议事的大臣如今成了对立,送礼上门都闭门不见。
盐铁与卖国掺和在一起,哪个都不是小罪。
锦衣卫在城中查到,年前各地知府进京述职住在官驿时,曾有人看到黑衣人出入官驿二楼的窗户。顺着日子查下去,官驿那几日登记的出入名单中牵出肖江河,兵部侍郎阮尚伟,以及常营。
其中几人只有常营与金乐知府以及平西前任知府魏长泽会过面。
顺着西北这条线一路查下去,从未有过官驿传报到金乐,消息被终止在平西府境内,金乐一直到平西府即将城破才意识道危机向永康传讯。
金乐知府章芋榕被带回诏狱审问,家中也被锦衣卫搜查,同样搜出一本不明账目数量巨多的账本,且部分时间与账目与肖江河的账目吻合。
“弃帅保车。”常乐翕将纸条扔进火盆中,他抬首看向沉香喻,“你的仇很快就可以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