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找了几日并未找到云翳圣手的踪迹。”副将冲正在写信的汪渐羽低声禀报。
汪渐羽的笔在纸上顿了顿,随即轻声道:“继续派人去找,父王可有传信?”
“并未。”
不安感攀上了汪渐羽的心头,他将常乐翕被抓且身中蛊毒之事借由信转告父王,可已是两三日还未有回信。怕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汪渐羽决定亲自到边防一趟,不管怎么说常乐翕活着回到永康对南昌以及汪家才是真正的好处。
军医每日都来给常乐翕施针,扎在头上的瞬间常乐翕就会觉得眼前清明,今日施了针还为了苦涩的汤药。
常乐翕不喜欢汤药的清苦味道,不管是喝还是闻,他都不喜欢。但为了早点行动自如他还是喝了下去。
这几日是已经能够睁开眼睛,也可以说话了,但阿木尔柯齐出现的时候常乐翕就会装作刚醒来时候那般,不管如何都不会动不能说话。
阿木尔柯齐甚至用酸的发苦的水果汁液试探过常乐翕,但他强忍者没有在脸上表现出任何异样,这才能够让军医每日来为他施针救治。
常乐翕和军医做过简短的交流,他从军医的话以及阿木尔柯齐对军医的态度中猜测军医的身份。
他一定不是军医,阿木尔柯齐对此人说话时虽是命令,但其间还隐着一丝尊敬。琛禹国人,有一定威望,并且出现在都荆塞,只有可能是南昌的云翳圣手。
“尽快让他能够说话。”阿木尔柯齐丢下这句话出了军帐。
床边的人轻轻敲了一下床板,常乐翕慢慢睁开眼睛,瞧着军帐上映出的守卫的影子冲云翳圣手做了几个口型。
云翳圣手靠在床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再过几日手脚可能会恢复些许,但这毒是否能够全解,老夫无法作保,只能尽快想办法离开这儿,否则再放任毒素蔓延,殿下怕是……”
常乐翕重重眨了两下眼睛,云翳圣手往他的方向又凑了凑,“现在交战地什么形势?”
“阿木尔柯齐用殿下做掩护要求南昌王退兵十里。”
不够,阿木尔柯齐认定南昌王对于常乐翕的身体状况毫不知情,如今要求南昌王退兵十里,若是应了那便却是不知情,但若是不应……
自己这条命无论如何都会交代在此处。
可眼下自己动弹不得,无法具体判断当下情形,也无法对双方战事的发展有准确的判断。
他只能靠猜。
阿木尔柯齐掳他是早有预谋的,并且对于他的蛊毒之事十分清楚,还提前将云翳圣手抓来,野心昭然。
三日来,沈良驰几乎都没有休息,日夜守在绝云涧的上段,累了就坐在石堆上发呆,半刻钟就继续去搬石头,昨日回了一趟军营,趴在案几上睡了三个时辰,醒来抱怨了刘成林和汪行之怎么不叫醒他就急急忙忙骑着马又赶了过来。
另一边引流的工程已经快要完成,河道已经快要挖到大嘊,只要与大嘊的水域接上这边的填河工程很快就可以完成。
重点在水。
沈良驰坐在架子车上看着填着满满石块的绝云涧,水势小了很多,说明引流很顺利。
还需几日,再需几日,一旦工程结束就可以拿下邑西。
一口气吊在沈良驰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难受的紧。已经三日了,常乐翕的蛊毒究竟如何,沈良驰不知道,掺杂着清感的事情想来无法用理性的思维分析。
他可以等,常乐翕可以等,蛊毒能等吗?
沈良驰在架子车前转了几圈,一脚踹上了车轮,载满石块的架子车晃了晃,几块石头从另一端滚了出去。
去他妈的皇命不可违。
沈良驰翻身上马,长鞭一扬,马蹄抬了抬已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军营内汪行之正在画如今的截流,引流图,李长泽坐在另一侧的案几边品茶吃点心。
沈良驰直接冲进了军帐从军帐角落处的桌案上拿起通行令牌就要走。
“阿瑾?”汪行之喊了一声,“这是作甚?”
沈良驰猛地回过头,他眼下的黑的发青,弱冠不及的脸上竟写满了沧桑。
“去南昌。”他说。
汪行之下意识地想要阻拦,可看到沈良驰的面容她如何也说不出口,她无法感同身受,但沈良驰的痛苦和承受的折磨就写在脸上,她看得到。
汪行之将目光转向李长泽,她还未开口,李长泽便端着茶杯,“世子一直在绝云涧沿岸为战事做准备。”说完他仰头将茶倒进口中。
沈良驰回身冲两人抱拳,转身出了军帐。
“阿木尔柯齐要求为父退兵十里,为父不管应不应他都会用那位的命来威胁,”汪裕晖双手背在身后,看向汪渐羽,“如今有什么办法能救出那位?为父动一动他立马就能知晓,让我如何做?”
“殿下到南昌这些时日已经写明了意图,”汪渐羽长舒一口气,“更何况,殿下是在我南昌被掳。我明白父王的苦衷,可真的没有可能一试吗?”
“阿木尔柯齐如今捏着的是把柄,他现在要我退兵十里,即便应下他也不会将人奉还,再者说,”汪裕晖眯了眯眼睛,“殿下可是为皇上挡的蛊,若是因蛊丢了性命,那便于我南昌王府没有干系,可若是因这条不知还有没有救的命折了兵,甚至丢了城池,那就是天大的罪过。”
“云翳圣手还不得其踪,”汪渐羽闭眼长舒一口气,“父王决断。”
常乐翕是被呛醒的,浓烟从缝隙钻进军帐,常乐翕紧紧蹙着眉头,却只能抬手扯过被褥掩住口鼻,可烟还是很呛。
军帐从外边掀起,常乐翕意识渐渐有些涣散,他看着身量极高的蒙面男子来到塌边用湿乎乎的布遮在他的口鼻处,轻声道:“我来了。”
而后常乐翕直接昏了过去。
沈良驰将常乐翕打横抱起,常乐翕背脊的蝶骨就在沈良驰掌心,他又瘦了许多。
军中将士着急扑火,粮仓与马棚被一把火燃起熊熊烈焰,阿木尔柯齐从军帐出来时瞧见的就是乱糟糟的一团,浓烟,木桶,和慌忙的部下。
他扯住一个将士用都荆塞的话问道:“那个人在的军帐还有人值守吗?”
“回将军没有,”那个将士很是着急,手上提着的木桶中洒出了一些水,“粮仓与马棚离得近,兄弟们赶着扑火。”
阿木尔柯齐的心凉了一截,他喊住几个从身旁匆忙跑过的将士朝常乐翕所在的军帐走去。
一个瘦长的影子应在帐上,阿木尔柯齐从帐外看的清楚,那怀中分明还抱着一人,他摆了摆手,手下的将士快步冲了过去,冲在最前边的将士刚到帐前就被一只极有力量的脚踹坐在地上。
沈良驰眯了眯眼,用脚撩开帘子出了军帐,几个将士将他围在军帐前,阿木尔柯齐就站在正对面瞧着他。
“把人放下,我放你一命。”阿木尔柯齐说。
沈良驰没有应声,他就这么抱着常乐翕直接用行动表明,他拒绝。
他又是一脚,离着最近的将士翻滚在地,其余几个见状一股脑涌了上来,沈良驰紧紧护着怀里的人,刀从沈良驰的背部,耳边,贴着过去,他毫发无伤。
包围圈已不成形,阿木尔柯齐见状拔出长剑刺了过来,已经起身的将士也用刀招呼了过来,两柄利刃同时从两个方向袭来,沈良驰后退几步,一抬长腿,刀碰在剑上发出噌地一声,紧接着沈良驰将常乐翕扛在剑上从那将士震得发麻的手中夺过长刀堪堪挡住阿木尔柯齐再次砍来的剑刃。
“把人留下。”阿木尔柯齐又说了一遍。
沈良驰全然不顾,调整了一个让常乐翕尽可能舒服的姿势,便腾出一只手与阿木尔柯齐对招,得尽快甩开阿木尔柯齐和他手下这几个将士,不然等火势小了更多的将士围过来更难离开。
他脚尖一点直接踹倒了一个围上来的将士,借他的力朝着阿木尔柯齐过去,刀直指着阿木尔柯齐的面门,阿木尔柯齐闪身准备躲开,沈良驰瞧准时机,刚一落地就快步冲了出去。
他的马就在前边不远,只要上了马,阿木尔柯齐再追不及。
阿木尔柯齐对准备起身去追的将士摆摆手,云翳圣手还在这……
沈良驰已经察觉出不对劲儿,可现在他只能带着常乐翕尽快离开此处,他将常乐翕有抱在怀中吹了声口哨,离着军营三里地的树林中一匹红鬃烈马冲了过来在沈良驰不远处站住,沈良驰快步上马,将常乐翕放好双腿夹紧马腹,马调转方向朝南昌疾驰。
汪裕晖刚刚收到部下的来报,敌军着火,火势大的将交战地那一片映得通红,他即刻下令,乘乱出击。
属下带着一万兵马刚走,军营就冲进一匹烈马,汪裕晖睨着双目,看向马上的人。
几个将士欲拔剑上前降伏冲进来的沈良驰,汪裕晖手轻轻一摆便都停下了动作。
“世子此行可有谕旨?”
“叔父不该谢谢我替你解围吗?”沈良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