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西西麦2021-01-25 23:353,001

  “世子,齐陶力找到了。”

  汪渐羽低声道,“带他进来。”

  常乐翕连日高热不退,汗水浸湿了一套又一套衣物,手腕,脸上因为内热泛着淡淡的红,只有脖颈处,从衣领中蔓延出的红色一道一道蛛网般将细长的脖颈网在其中。

  光是瞧着就深觉痛不欲生。

  自易成弃说没没办法之后已是过了五日,这五日除了灌进去没几口的汤药,常乐翕几乎滴水未尽,这样下去莫说蛊毒,光是无法进食就能要了常乐翕的命。

  郭展鹏与南下的御医宋温玉几乎同时道南昌,汪渐羽得到消息燃起了一丝希望,琛禹最好的大夫几乎都在这儿了。

  名扬天下的几位没功夫寒暄客套,宋温玉本就没什么第一御医的架子,更是让人免了礼,几人坐在书房中讨论着常乐翕当下的病情。

  从宋温玉到高丞旌再到易成弃,三人掌握着常乐翕从刚中蛊毒到毒发,再到现如今几乎让人束手无策的身体状况,几人将常乐翕的身体状况串联起来,讨论的热火朝天。

  书房门突然被推了开来,齐陶力冲着高丞旌大步跨去,到高丞旌面前时突然跪了下来,他神情难掩的心疼与痛苦,泪水将那双眼睛映得格外明亮。

  高丞旌拍了拍宋温玉的肩膀,“为师无事,既然来了便赶紧坐下,殿下的情况很是不好。”

  齐陶力用力抹了抹眼睛,迅速起身在高丞旌身旁坐下,认真地听着几位前辈的言论。

  郭展鹏通晓邑西蛊毒,齐陶力与高丞旌师徒二人常年游历对各种繁杂病症有足够的经验,且齐陶力承袭了高丞旌的细心大胆,易成弃掌握着常乐翕最多的毒发之后的身体变化,宋温玉带着最珍惜的药材。

  屋里热火朝天地商议着,隔壁的病人仍被困在梦魇之中,前庭中的汪渐羽已经在长廊上绕了好几圈,书房的门仍旧紧闭着,期望与焦急让一向温和有耐性的汪渐羽焦躁不已。

  沈良驰带人在阴冷的地下河中摸索着,他手持着火把走在队伍的最前侧,山风吹过,火苗随着风摇曳了几下渐渐变小,岩壁上影子随着火苗晃动着拉长缩短变换无常,像极了索命的厉鬼。

  速战速决,这是沈良驰唯一的想法。

  他等不了了,自从南昌回来他无时无刻担心着常乐翕的身体。

  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加快,风没有停下的意思,没一会儿手上的火把便冒起了青烟,火苗灭掉了。

  过犹不及的道理沈良驰不是不明白,可身体由不得他权衡,火熄灭时沈良驰停下了脚步,望着前方看不到头的黑暗沉沉出了口气。

  刘成林已经跟了上来,将沈良驰的火把重新点燃后站在他的身侧一言不发。

  “让将士们原地休息,”沈良驰说,“填饱肚子好继续赶路。”

  虽然沈良驰带领的几千精兵是作为突袭,但还是随行了后备队,这条路究竟什么情况谁也不知,他不能让将士们跟自己一起受这份罪,山中阴冷潮湿,体力再不得补充,怕是连地下河都走不出。

  赌,运气的成分太大了。

  这条路在赌,常乐翕的命也是赌。

  想起将士说的山神,沈良驰在心中许起了愿。他从不信神佛,但这次的他虔诚无比。

  地下河中无法感知时辰,队伍就这么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再次筋疲力尽前窥得一丝亮光。队伍最后一次停下,沈良驰下令让将士们好好休息补充体力,后备队将干粮往前传着,将士们摸索着坐在高一些的位置上,几人一堆背互相靠在一起。

  就快了。

  黑暗中人总是会牢牢抓着点那点亮光,一如现在的沈良驰。

  常乐翕猛的睁开了双眼,眼底密布的乐器让他的表情有些许的狰狞,两只眼睛像要从眼眶中滚出来似的。

  沈良驰一手抓紧了常乐翕的手,另只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打着喃喃低语道:“哥,没事了,没事了……”

  常乐翕双目艰难地转了转,看见沈良驰时轻轻眨了一下,随即感到安心似的闭上了。身体没再继续颤抖,沈良驰舒了一口气,继续在榻前守了一会儿,见常乐翕没有异样便打算起身出去。

  但常乐翕像是能感知到似的,他手刚一松,那只手就攥住了他的手指。沈良驰又尝试了两下,仍是这样,心想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那就干脆不避着他。

  他放下了榻上的帘子,随即喊来了郭展鹏。

  “乐翕的身体现在如何了。”沈良驰单手解着残破的甲,解下后轻轻附身放在了一旁的地上。

  “诸位先生都很是尽心尽力,这几日施针,引毒,各种药方尝试了数十遍,”郭展朋摇了摇头,“这才只是再次压制住毒素蔓延。”

  “先生也没有办法?”沈良驰褪去黑衣,另一只手的衣袖直接被他扯开了,上身只剩下一件被血染得通红的汗衣。

  郭展朋倒吸一口凉气,“这……”他扭身出了房门,片刻便挎着药箱折了回来。

  将药箱放在沈良驰脚边边迅速在里边翻找起来,沈良驰的汗衣此时已经挂在了胳膊上,背上胸口触目惊心的伤口暴露出来。肉皮朝两侧翻起,血痂红的发黑,中间的伤口还在往外泅血。横骨那条刀伤一直从左肩横到右肩,像是伤口上下已然被分为两段,触目惊心的很。

  郭展朋手抖着找出了药与麻布,随即想到什么又出了门,片刻后他捧着一坛酒折了回来,“世子,忍一忍。”

  沈良驰没有出声轻轻点点头,他转过身子背对着郭展朋,郭展朋小心地将酒从沈良驰的肩膀处倒下,酒水自上而下冲洗着每一寸伤口,所到之处皆是火辣辣的疼。手指被攥得越发的紧,沈良驰弯了弯唇角,疼痛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包扎完后沈良驰换上了汪渐羽差人送来的新衣,就是左手还被攥着,袖子套不上去,于是沈良驰赤裸着左臂坐在榻边。

  肩膀处被麻步包裹的地方已经再次渗出了红色,郭展朋想给他换药,沈良驰混不在意,“无甚大碍,”他顿了顿,“先说乐翕的身体诸位先生准备如何。”

  沈良驰说的平淡,但在座的都听出来沈良驰的言外之意——几位治了这么久了还没有什么好转,反正都这样了,说说还打算怎么治吧。

  虽是这么个意思,但是谁敢没把握的情况下随意尝试。

  且不说常乐翕康王的身份,光是沈良驰这个威压就足够众人打颤。

  沈良驰有多将常乐翕放在心上,谁看不出来。沈良驰在南昌王府下马时脸色极其难看,他一下来那匹价值千金的宝马直接软着腿在王府门前卧下了。

  脸上还顶着被风干的血,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在哪?”

  几个大夫都是看着沈良驰直直冲进来的,那一脸的血一看便知刚从战场下来。西北到南昌,几乎横跨了琛禹。

  “世子,”宋温玉说,“殿下中蛊那是便是体内发热,臣与几位先生商议许久,发觉性寒的药物似是对压制此毒有奇效。”

  “故?”沈良驰搓着常乐翕关节的凸起看向宋温玉。

  “故需一药引。”宋温玉说。

  沈良驰微微蹙着眉头,高丞旌赶紧开口道:“泠伢草。”

  “何处去寻?”沈良驰问。

  “据古籍记载,此草多长在雪山之中。”高丞旌顿了顿看了一眼帘子中伸出的那只手,“只是,不知殿下能否等得到。”

  “此药有用?”

  “可抵三千黄苓。”

  沈良驰揉了揉常乐翕泛红的手背,“知道了。”他说。

  南昌王府后门,一匹黑马如箭一般离铉,朝着城门处奔去。马上的人黑色披风被风兜起,他每隔一会儿就甩动着缰绳,腰侧的令牌摆动着。

  泠伢草是药中至寒之最,此药难得,因其喜冰冷干燥之地,所以只生长在雪山之上,而常年不化的雪山只有黎兰的山,以及苍扶山以北的那座与黎兰雪山一同绵延起伏的冰山。

  从北疆到南昌最快也要七日,不眠不休,不断换马。

  沈良驰不能走,他得陪在常乐翕身边。沈良驰将自己的令牌给了汪渐羽,汪渐羽派的是自己的贴身护卫。

  已经这般,南昌王府比谁都希望常乐翕活。

  入夜时常乐翕被喂了半碗药,这半碗有一半都顺着唇角流在脖颈处,易成弃要喊仆从伺候常乐翕更衣被沈良驰拦下了。

  身子本就虚弱,今日已是换了两次了,入夜又有风,他不愿常乐翕再受这份折腾。

  房中的侍女与易成弃一道退出去后,沈良驰褪了衣物上了榻。

  他将常乐翕捞进怀里,鼻尖在他的头顶蹭了蹭,发丝在他脸上挠了挠有些痒,“会没事的……”他沉声喃喃了一句,在常乐翕额间印下一吻。

  常乐翕的气息和温度与清苦的药味交织将沈良驰裹进其中,本就连日未睡过好觉,这会儿抱着心心念念的人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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