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图伦城,秦得倚将军欲往西回抚顺,努尔哈赤、舒尔哈齐等众人直送他到了军区。
努尔哈赤亲自为他换上脚力,递与缰绳,又并一软棉包袱。
秦得倚揭开来看,里面是一些碎银子,又包好还给了他。
努尔哈赤道:“这些是瑚济寨上下诸申对您的一些孝敬,我眼下没什么好礼相赠,还望秦将军不要挑剔。”
秦得倚心想这人虽然穷苦,但孝心还是有的,遂道:“李总镇治军严明,我等不得擅收私利。这钱你拿回去留日后用度吧。”
“可奴才一片诚心……”
秦得倚笑道:“我听说你们女真有飞龙肉,你若有心,日后再见之时,亲自烹饪与我则可!”
“喳!”
“换下的脚力送你了!你可不要教总镇失望啊!”秦得倚朝努尔哈赤露出精明的微笑来,双腿一夹,率领明军疾望西山奔去。
努尔哈赤出神地望向他们的背影,心中一股激进之情涌向头顶,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要泛出力量来。
自己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艾先生曾对自己说过:‘夫征服,必出师有名。你是谁?努尔哈赤是谁?满建州的人谁晓得努尔哈赤?只有当你拥有了合法的权益之后,才会出师有名。——你的机会只有争取你阿玛的建州指挥使之位,成为真正的大明疆臣之后,你也雄心才能够得到展望!’
努尔哈赤完全赞同艾先生之言,并完全按照他的宗旨来做,不然,在广宁监狱问话的时候,如何能够打动那位杀人魔头李成梁?
舒尔哈齐或许也是认定了这一点,才那么迅速地从长白山赶回来抢夺阿玛的世袭之位。这是自己极不愿看到的,自家兄弟的争夺,损害的将是自己的实力,所以自己只好怀着大度的心态来包容这个弟弟,一旦让他成为脱缰的野马,局面将难以收拾。
“哥,”舒尔哈齐有些惭愧,今日若不是大哥搬来秦将军,自己不知该如何能够安然走出图伦城,“这个尼堪外兰果然很嚣张,他不仅污蔑我们的阿玛谋反,而且还不将汉人放在眼里,我们该如何收拾他?”
努尔哈齐很意外他能够心平气和地问自己,只一顿,便道:“我和尼堪外兰也算是老相识了,料想他在明廷一定有腰膀子硬实的主人,就连李成梁也要礼让三分。但那不重要,我们的目的就是要为玛父和阿玛报仇,让他们入土为安……为此,我将不惜一切。”他牵起舒尔哈齐那粗糙的双手,柔声道:“三弟,十五年前我们就是这样相依为命;十五年后,依然是我们俩人相依为命。我们俩天命孤煞,但若能够全心全意、戮力同心,必能颠覆乾坤!”
努尔哈赤真诚的目光注视着舒尔哈齐,舒尔哈齐下意识地去避开他,他到底觉得自己和大哥生分了,再也不像十五年前那样渔猎同行,相辅相爱了……
无何,安费扬古自东路快马驶来,扬尘紧促,马也未下,报曰:“图伦兵马杀来!固伦达快快回寨!”
一行十几人皆自跨马,快速回营,不在话下。
寨中的艾鼐早已做好攻打图伦城的计划。于第二天中午召集各部援军,合力围剿,所有固伦达得努尔哈赤之须当即备战启程,不得有误!
果然,瑚济寨、沾河寨、萨尔浒寨合计加起来将近九十人、铠甲仅三十副,除了努尔哈赤与安费扬古和几个部落主有马之外,余下之人,皆待步战。
努尔哈赤一马当先,绕到城下,张弓疾射,直中城垛边卒之头颅。叫道:“尼堪外兰听着!我是建州都督塔克世的长子努尔哈赤,赴此特来取你首级以祭奠我的父祖英灵!”
城头敌兵一顿乱箭射下,努尔哈赤打马绕了数圈方回己营。
此时,图伦城门大开,一将手持狼牙铁棒,跨着匹枣红马迎面奔杀来过。
努尔哈赤刚要挺枪迎敌,一侧的额亦都早挥刀掠过。
那狼牙棒头遍植铁钉,攻击范围甚远,额亦都朴刀不敢乱接,于马上跟他冲了几个回合,便有些不支;安费扬古见状飞马救援,铁枪侧扎,枪尖扎入来将护心镜,但并未扎透,可那狼牙棒当头劈下,安费扬古侧身闪躲,却闪了腰,再闪不及,一把滚下马去,重摔在地。
努尔哈赤拽出开原靛弓来,眼光目视箭尖飞出,直贯敌将头颅!
额亦都、安费扬古跳将起来,迅斩其头颅。
此举害得图伦城上的兵士们不敢再出城迎战。
萨尔浒城主诺密纳带着沾河寨的两个主人常书、扬书,三人驭骑于图伦城下大肆叫骂,什么鞭尸祖宗十九代、什么媳妇下处生毒疮之类,全部问候,其言污秽不堪、难听至极,犹如泼妇骂街。
尼堪外兰先是忍住气不听,但最后,连自己的媳妇也被“玷污”,实在不堪其辱。
大骂道:“这个该死的龙敦!援兵援去了哪里!”
故而,只好全身披挂上马,径自领着自家骑兵出城排开阵势。
努尔哈赤见城中出得数百人,而自家合起来也才九十几人,若是混战一团,必然吃亏。又望西方林中烟气蒙蒙,恐有伏兵。这便要下令撤军。
竟没想到额亦都发了疯似的单刀匹马又杀了回去!
“兄弟快回来!”众人惊呼。
“我去助他!”常书扯出刀,拍马赶了上去。“大哥等等我!”扬书亦奋勇跟随在后。
努尔哈赤见战士们俱冲杀过去,无法撤兵,只将枪一举,大喊道:“拼了!给我杀!”
双方的骑兵合计二十多名,余下皆是步战。
人未伤、马先亡。
战马被砍得成了肉鳞。
诺密纳自从腰刀被抢走之后,为求保命,只好爬进草丛里。他抖抖索索,全身伏在地上,神晕目眩地窥视着两军交战……
他这辈子哪里见过这般厮打的场面?
心想你努尔哈赤真他娘搞笑,这哪里是打仗,分明是一群饥民抢食儿吃啊!
再摸身上的金银首饰全被抢的一空,诺密纳差点哭了出来……
心想自己不应该傻乎乎地随努尔哈赤来打什么鸟图伦,不自量力,自找苦吃!
“哎呦你母婢的!”正神思间,一个人狠狠地摔在了诺密纳的后背上,翻起身来看,正是努尔哈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