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另一边的老马找到在江北开了最大KTV的李老六，这老小子快五十岁了，却一身白西服花衬衫。
老马认识李老六，被热情地请进办公室，他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转了半圈，先是问了最近生意怎么样。李老六满脸笑着给他递烟，“我这糊弄点小钱，都是您马哥罩着。”
“你哥，李大山，也还凑合？”
李老六递完烟，却迟迟没给点上。
老马知道这是敲上了，这里肯定有事，冲着耳机清了下嗓子，提醒肖旭。
李老六知道自己失态了，赶紧回答，“五哥早年在化工厂做临时工，下岗后就去了外地打工，一直没有音讯。”
老马知道这是开始表演了，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问他，“自己哥哥这么多年没有音讯，为啥一直不去找，也不报警？”
李老六这才反应过来，给老马点上烟，“这事不怪我，五嫂是城市户口，瞧不上我们李家人，这么多年我们都没啥联系。”
老马一看这老小子不说实话，他时间有限，不能这么耗着了，直接把底牌亮出来，“你嫂子瞧不上你，还趁着你哥不在家的时候往他家跑？杨秀兰把最宝贵的给了你，老爷们有点担当，敢做不敢认？”
李老六这种人精自然听出来老马的言外之意，“马哥，您误会了，我是找过杨秀兰，那是为了我侄子小鼻。”
98年李老五去外地后音信全无，李老六是杨秀兰从省城喊回的江北。
当时小鼻在老化中上自费生，一年交两三千的学费，第二年她就交不起了。李老六碍于自己侄子，给交了两年学费。
后来他是主动找过杨秀兰几次，目的是为了收养小鼻。
老马看软的用差不多了，直接换硬的，他将烟头弹到李老六的白衬衫上，“你别在这打马虎眼，你又不缺女人，自己生一个不就完了。”
李老六后背都浸透了，他清楚今天不说实话是过不去了，“马哥，我那方面有问题，生不了。”
他当年表示以后小鼻从大学到结婚，他会一管到底，但有一个条件，小鼻以后就跟他了，并给他养老送终，披麻戴孝。
杨秀兰和他吵起来，并扣了到手的两年学费，说这本来就该是她的，后来不知道为啥就转变了，主动让他去带小鼻走。小鼻就是杨秀兰最宝贵的。
可小鼻死活不同意，举着镰刀指向李老六，红眼含泪，“信不信，我弄死你，再弄死我自己！”
李老六也见过世面，没当回事，伸手去拉他走，小鼻手里的镰刀，直接落在自己小臂上。他看小鼻养不熟，领养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这点和尸骨上的生前伤对上了。
老马觉得再抓着叔嫂奸情也问不出什么了，得换个方向。
他看硬的差不多了，无缝切换回软的，他先递给李老六一张纸巾，脑子里咂巴着李老六这些一面之词，大部分都没证据证明真伪。
他看李老六放松了，猛然抓到一个点，“杨秀兰既然瞧不起你们家，为什么还嫁给你哥？”
李老六接过老马递给他的纸巾，抹了两下后攥在手里，他缓缓地说了实话。
“不是杨秀兰瞧不起我们李家，是我爸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老马给他点了一根烟，顺着李老六的话茬儿接着问，“我记得你家是农村的，娶了化工厂城市户口的杨秀兰，你爸还不同意？咋想的？”
李老六等烟点着了，礼貌地拍了拍老马的手背，深深地吸了一口，鼻子里顺出两道青烟，“马哥，您别看我五哥体格弱，他可是当年我们屯子里唯一的大学生！”
老马给自己也点了一根烟，他怎么也没法把当年穿着三角裤衩的李老五和“大学生”联系到一起。
李老爷子骂杨秀兰是狐狸精，把李老五的魂儿都勾走了，家里其他五个兄弟节衣缩食地供李老五把高中上完，他毕业后却死活不上大学，这高中就白念了。
更让他们家接受不了的是，李老五是入赘到杨秀兰家的，当了上门女婿。
“为啥啊？”老马心想，杨秀兰长相平平，家里都是化工厂普通职工，到底是啥吸引了李老五放弃上大学，甘愿做一个上门女婿？
肖旭这边耳机里传来老马那边的实时情况，突然张口问了杨秀兰第一句话，“你家招了大学生当上门女婿，可以啊！”
杨秀兰一听，顿时就炸了，直喷吐沫星子，“放屁！李老五当年和我结婚，就是为了进化工厂！”
当年多少人打破脑袋想进化工厂，杨秀兰托人把李老五送进了厂当临时工，干得好还能成为正式职工。
好在李老五是高中文凭，托的人看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把他安排在仓库做管理员。
就算是临时工，当年李老五每个月一百多的工资，比他那些亲戚在地里从春耕忙活到秋收的收入还要高一大截。
化工厂职工有福利房，杨秀兰凭借自己正式职工和已婚身份，在家属院分到一间，李家那些亲戚就像苍蝇一样围着他们的小家嗡嗡乱转。
今天三婶来城里看病，住两天；下周四叔家孩子来城里找工作，一住又是几个月；下个月二姨来串门，相中了家里的缝纫机，赶着驴车给拉走了；杨秀兰想给小鼻做件新衣服的布票，被二姐的一封“父病危，速回！”的电报骗走了。
他们结婚的时候，李家一分钱都没出，杨秀兰看着别人家这个月添了黑白电视，下个月添了新床垫，他们夫妻俩同样蚂蚁搬一样进进出出，却都是往出搬东西，搭钱送物，天天还得伺候这些亲戚。
杨秀兰苦笑着说，“那时候他们家算是引领了后来的潮流，两口子每个月三百多块钱的工资，月月光。”
都是因为这些穷亲戚的搜刮，他们家才越过越穷，杨秀兰心里恨不得这些人都去死！
“就为了摆脱李家那些吸血鬼，你对李老五起了杀心？”
肖旭趁着杨秀兰的亢奋劲儿，突然当头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