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肖旭默念着车牌号,JB,江北首字母,452,江北的行政区号。
江北当年有过方头捷达很盛行的时候,那个年代的车牌号还没有字母,全是数字。近几年车辆多了,纯数字的车牌不够排列才有了字母加数字的组合。如果中间换过车主和车牌,按照环保排放标准,这种车根本办不了。
假车牌的信息又都指向江北,说明这人肯定是本地人,方头捷达,这在过去整个江北也没有几个人买得起,这老古董本身不多。再加上红色,这范围就更小了,当年只有在第一百货楼下跑市里专线的黑车全是红色、方头、老捷达!
这些黑车都听王进一的。
“没他们爷俩啥事儿。”老马一句话就把方向堵死了。
“07年咱没查出来,不代表他们没事。”
在肖旭追红捷达方向的时候,老马则到了车场,会了王进一父子。
江北不是所有东西都变老,当年第一百货楼下有很多专门跑市里专线的红捷达,经过了几次换代,如今都换成了白色国产6座MPV。也不再是黑车,都是有正规运营手续。这里曾经因为抢人头总是打架,后来自发的形成一个团体,按照每辆车先来后到进行排队,上一辆车装满人就发走,下一辆再补上,实行统一票价,不准随意涨价。
不变的是每一辆车的侧面都贴着:市里-江北专线。
老马特意将车停在转盘另一侧,步行出溜到将要发车到mpv旁边,打开副驾车门,亮出警官证,让车内乘客换乘后面的车。
王进一依旧梳着锃亮的大背头,踩着黑皮鞋,身上还是西裤加白衬衫的装扮,只是多了一些白发,手里的保温杯也多了枸杞。
他上车后才看见老马,先是一愣,转而又满脸褶子地打招呼。
老马不废话,直接问他,“今天你跟王皓都去哪了?”
“就市里,江北,跑活了啊。”
老马又问了今天车场的人都在不,王进一老实回答除了歇班的都在,老马要了那些人的姓名和电话,将那辆红捷达的照片给他看,“这辆是谁的?”
王进一瞪大眼睛,“咋的,马哥?那犊子又出现了?你放心,我让兄弟们留心,这王八羔子害死嫂子,还毁我们车场名声,见到了一定堵他!”
他见老马没吭声,接着提供信息,只有在2000年以前,车场的八台红捷达是方头的。2000年后陆续进来的都不是了,这八台老方头早在5年以前就陆续报废了,那都是有手续的。
王进一眨巴着嘴,看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这台捷达虽然是方头红色的,但肯定不是他们车场的车!他能这么确定,原因就是这车红色漆面明显是后喷涂上去的,过去车场的那八台都是原厂红色的。
王进一很自信,他对这红色漆面的色差绝对不会看错。
老马临下车前提醒王进一,“见到肖旭低调点。”王进一水杯一挥,“这小子太不念旧情了,好歹他姥爷出殡,还是我开的头车。”
老马回头看见王皓趴在车窗冲他媚笑,青皮都连根拔了,剩下同样锃亮的头顶。“你小子见到肖旭给我老实点。”王皓嘴都咧到耳朵根了,点头答应。
老马将红捷达漆面的线索刚表述完,肖旭直接开炮,“他几句话就能当证据用?”
老马将跑线车的GPS行车轨迹给他看,肖旭依旧反驳,“车是死的,人是活的。”
老马像是早知道肖旭会这么说,把车场硬盘在桌面上推给他,“我核对了,不信你再来一遍。”
两个人都不吭声,只剩下烟丝燃烧的声音。
肖旭知道,老马算定了他不乐意干这种墨迹活,他偏要干!他刚要接滑过来的硬盘,看见老马嘴角动了一下。
不对,老马在算计他!这是利用车场监控把他支开,这老小子肯定有调查方向。
肖旭脑子转着,“红捷达能查。”
一中门口他砸红捷达的石头,让民警捡回来了,石头棱角处挂着斑斑红漆。
阳光透过检验室的窗户,肖旭将百叶窗放下来,换上白大褂。先将石头上面的红漆提取下来,做成几份检材进行分析。
车漆的主要成份基本就是清漆、固化剂、稀释剂这几样。重要的是要看色漆和稀释剂的比例,大致上会在70%到100%区间,每个油漆厂家的比例会有不同,这种不同的排他性,就是找到红捷达车主的线索。
按照红油漆比例,先找这个比例的油漆是哪个厂家的,再找到厂家在江北供货的供应商,根据供货记录,就能找到给这台红捷达改色喷漆的修配厂,这是个慢活,需要时间。
肖旭让支援的同事去查,他回到办公室,得套出来老马的侦查方向。
他用脚将门关上,冲老马伸手要溺水案卷宗。
老马连头都没抬,这正中肖旭的心思,他也知道老马不会就这么给他。肖旭假装退而求其次,拉过来白板直接问,“卷宗你知就是我知,我不看了,这仨案子下一步怎么走,谁也别藏着掖着,都是老爷们,公平点,痛快点!”
老马接过笔,冷哼一声,“你个搅屎棍,一撅屁股拉什么屎我都知道。”
两个人分别站在白板一侧,抬手起笔,同时落笔,肖旭将白板反过来……
老马那一面写的是——许莫。
肖旭穿着趿拉板儿的脚放在桌面上,“你不就是因为保安纽扣吗?你能确定就是许莫的?”
老马把许莫和化中合影的照片拍在他脸上,照片里的许莫脸上均匀地洒满了阳光,嘴角微微上扬,眼睛明亮,身穿保安服,上面少了一颗纽扣。
“就算是许莫的,他每天都在校门口,掉进去一个很正常。”
老马没再说什么,似乎没否认这种可能性。
尸骨案的验尸报告出来了,法医的意见是小鼻臀骨、肋骨等多处呈现“锥子”形伤痕,凶器为类似锥子的利器。
肖旭手扶着桌子,嘀咕,却确保老马能听见,“凶器是三棱刀。”
后面的话他没说——三棱刀加上红捷达,这些让肖旭更坚信自己在白板上写下的名字。
可师徒两个人对各自的方向都只是猜测,谁也拿不出来实质性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