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肖旭走回江北大队值班宿舍，头闷在被子里，阵阵酸痛袭满全身，眼皮似乎没了支撑，缓缓落下，与下眼皮贴合，上了锁。
朦胧中，肖旭感觉脖子发紧，喘不过气，眼前浮现人影，从身形上看出是女人。红绿五彩穿着，扑克大王似的。没等肖旭反应，女人骑上来，双手合力掐着他脖子。
肖旭上下眼皮紧锁，睁不开眼，却看清楚女人是杨秀兰。
“说！为啥要包庇许莫？”
肖旭想喊，好像声带被卡住，发不出一丝声音。脑子格外清醒，余光瞥见，陈姐站在床角。没等他求救，陈姐面目扭曲，同杨秀兰一般，恶狠狠质问，“为啥不抓许莫！”
肖旭想爬起来，浑身僵硬，手指都动不了，意识却清醒着，一股更强烈的窒息感袭来，眼皮瞬间挣脱，陈姐和杨秀兰不见了，眼前一片明亮。
老马见徒弟跌跌撞撞地走回大队办公楼，感觉不太对，跟到宿舍，见徒弟鼾声大起，就坐在他身旁没走，发现徒弟哼哼唧唧，用手捏着他鼻子。
肖旭满头大汗，直挺挺坐在床上，撩起衣服擦头，却发现衣服更湿，刚才魇着了。
“咋的了搅屎棍？天还没黑呢，做梦了？”老马关切地打趣徒弟。
肖旭张嘴想告诉师傅，红姐打后车窗上那枚M形状“指纹”，一股异样闪电般击穿大脑，撼动神经。他压下话头，改口，“你梦见过我姐吗？”
老马脑壳瞬间死机，无以回答。
肖旭没追问，调整思绪，按照案子正常流程往下走。
红捷达拆解一切顺利，在后杠支架等位置，发现新旧若干枪眼。其中一个陈旧枪眼，与前后车座呈相同弹道。这是驴马师徒分别开枪击中留下的。8年间，屡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幽灵，均是许申元家这辆红捷达。
系列案件进入尾声，会议室里，肖旭惦念脑子里那股“异样”，主动提出，参与后续善后工作。老马用不认识的眼光看着徒弟，犟驴对这种“磨叽”活，向来能躲则跑，这次居然主动揽到自己手里，这小子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可老马转念，这些案子，肖旭一个也躲不掉。
档案室里，窗帘紧闭，灯源全开，照得阴影无处遁形。
驴马师徒埋在一堆材料里，善后工作繁琐枯燥，重点是把所有人口供和物证做固定。嫌疑人涉及到三个家庭，人员众多且感情纠葛复杂，一人一口，各有说辞，口供中某处细节对不上，整个系列案件被打回重新调查是小事，误判好人，坏人逍遥，等于要了驴马师徒两条命。
“那个啥，扔白帽子那事，到底是王皓？还是王进一？还得确认哈。”肖旭葛优瘫在沙发上，继续隐藏着秘密，装出懒散且公事公办态度，点出一处疑点。
“搅屎棍，溺水案，许莫到底是不是帮凶？还得再问一遍，你得避嫌，还得我来吧。”老马猛然惊醒，狗改不了吃屎，犟驴主动揽磨叽活，心里是放不下许莫。
“我打电话，让他自己过来。”肖旭嘴叼烟，腾出手掏出手机，按亮屏幕，拨出许莫手机号……“嘟，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
肖旭瞬间石化，接通瞬间，不会那么快拒接，许莫把他拉黑了。肖旭想起来，自己亲手逮捕许申元，许莫已经和他绝交了。
怪不得刚才老马提醒自己避嫌。
“搅屎棍，先看看这个。”老马用笔录，挡住手机屏幕，放出隐藏大招。
肖旭想从师傅脸上找出异样，见他黑脸平静如夜，顶着气，翻开，是许莫第一份笔录。
老马骑在沙发扶手上，点上烟，不再言语。这份笔录之所以藏到现在，是在侦查阶段为了徒弟避嫌。现在案子尾声了，许莫到底是什么颜色，徒弟得自己扒开。
肖旭快速翻阅一遍，眉头步步紧缩，嘴里烟头燃尽却浑然不知。他合上笔录，刚要放回桌子上，又抽回来，多看了三遍。
老马不催也不插话，他清楚，徒弟很多年没犯过强迫症，这次让肖旭把心里这坎儿过了。
然而，肖旭是在找漏洞，证明脑子里的异样。
“你咋不早拿出来？”
“早拿出来，没证据，许莫认吗？”老马硬生生憋回去半句话，“早拿出来，你肖旭不得自乱阵脚，案子能不能走到今天这步都两说。”
肖旭坐直身子，把假日记本中溺水案过程，快速过了一遍。合上日记本，沉思半晌，心中暗自筹划，先给老马也下钩子。
肖旭指出许莫口供中疑点，“第一，笔录里，许莫承认，是他把权健捞出来；小鼻用三棱刀扎伤他；把王皓摘得干干净净。说辞上略有不同，可这些和假日记本内容、目的，不谋而合。”
许莫在大队审讯室，还想护着大哥。肖旭续上烟，神色黯然。
“在许莫心里，王皓比我重要。”
“两只蚂蚱在一条绳上，能不重要吗？”
肖旭把王皓笔录重新翻了一遍，捏着鼻梁，闭目沉思片刻。他明白师傅看似提示，实际是在给他下钩子，现在还不是明牌时候，得接着装下去。
“师傅，要不，咱再提审王皓。”
“第一说完了，第二是啥？”老马看肖旭没理解一条绳两只蚂蚱是啥意思，没再纠正，顺着徒弟思路往下走。
“另外一个……”肖旭没透露，第一个疑点，够带许莫回来录笔录了。
肖旭设局，老马咬钩。和自己最熟悉的人开战，犟驴得备足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