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害怕。
沈喻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得有些反常。
如果方才他波澜不惊,是因为睿王在场,不能让外人看笑话,可人都走了,他还是这么平静,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难道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沈老夫人心里那个慌啊。
“母亲不要多想,安心歇息吧。明日还要去端王府参加赏梅宴呢。”
沈喻温声道,“只一件事情,还要母亲答应。”
“你快说。”只要儿子还愿意孝顺她,不会因为何婆子的话产生疑虑,她什么都答应。
“儿子的事情,自己做主,包括娶妻。”
沈老夫人梗住了。
“这……”
“母亲是不相信儿子有能力为自己,为沈家,为侯府选一个好的当家主母?”
“那倒不是,可是……”
“母亲这是不愿答应了?”
沈老夫人正心虚着,不敢看沈喻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老侯爷实在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在过去的二十年间,老侯爷时不时就用怀疑的目光审视她,试图从她的眼中,找到温姨娘突然去世的真相。
一个秘密,在心里憋了二十三年,她不难受吗?
“儿子不急,等母亲想好了,再来告诉儿子不迟。”
沈喻要走,沈老夫人像是要失去什么一般,忙哽咽道:“答应,我答应,往后你的事,我再不管了。”
说着,落下滚滚的泪来。
罢了罢了,她想通了,这个小儿子,真不是她一个内宅妇人,能掌控的。
凭他去吧,总之不耽误自己安享晚年就是了。
“多谢母亲。”沈喻少见地露出温暖和煦的笑容,细看之下,眼底还藏着一丝狡黠。
他又贴心地陪伴了沈老夫人片刻,待沈老夫人眼皮沉沉地坠下去,他才起身准备离开。
院门口,宋若棠低着头,绞着双手,不安地等待。
见沈喻出来,那双清纯又妩媚的眸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
陈嬷嬷因为沈老夫人终于处置了三个恶奴,心情很好,笑眯眯地拉着宋若棠的手,将她送到沈喻的身边。
“若棠,还得是二爷,运筹帷幄,我还急得跟什么似的,真是瞎操心,二爷怎么会让你一直受委屈呢?还不快谢谢二爷,回去好好伺候他。”
说着,陈嬷嬷朝宋若棠眨眨眼,意思是你懂的。
宋若棠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但心中向往自由的那片区域,彻底灰暗了。
从此以后,她便是折了翼的金丝雀,要一辈子待在沈喻为她打造好的金丝笼里了。
安全,体面,富贵,但没有自我。
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可还是强颜欢笑道:“天也晚了,二爷回去休息吧。”
沈喻施施然伸出手,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宋若棠乖顺地将小手,送到他的掌心。
冰冷的手被他温厚的手掌包裹,热乎乎的。
陈嬷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看着二人离开。
可还没走出院门口,就看到沁芳园的秀禾从夜色中跑来,步履匆匆,满脸的泪痕。
一看到陈嬷嬷,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嬷嬷,不好了,太太她受了惊吓,早产了!”
陈嬷嬷大惊失色,“什么?好好的怎么受惊了?”
沈喻沉声道:“快把母亲叫起来!通知人去请秦太医!”
沁芳园已经乱成了一团。
沈喻因为是小叔子,不能进内院,只在外院等待,宋若棠记挂着云澜,急得团团转。
“你进去看看吧。”
“多谢二爷。”
有了沈喻的允准,宋若棠赶忙跑进内院。
丫头婆子进进出出,一盆盆的血水从里面端出来,鲜红刺眼,触目惊心。
沈老夫人即便喝了安神茶,也没有了半分睡意,焦急地站在屏风外打转转。
云澜疼得几次晕过去,全靠秦太医施针救醒,口中含着参片,艰难地吊着一口气。
她早已没了力气喊疼,微弱地呻|吟着,声音淹没在产婆一声声的“太太快用力”里。
沈老夫人叫来秀禾问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早产?秦太医不是说胎象稳固吗?我眼瞧着她这两个月的气色渐好,是不是你们偷懒耍滑,没伺候好太太?”
她最在意的,还是云澜肚子里的孩子,无论男女,那可都是侯府的血脉!
徐嬷嬷走上前来,一边喘|息一边流泪,顾不得一身的血迹斑斑,痛哭流涕道:“老太太明鉴,我们家姑娘是被大爷踢了一脚,摔在地上,才早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