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拼着一把老骨头,上来两个丫头要搀扶她,都被她眼神喝退了。
“老太太您细想想,咱们这府里不喜欢若棠,三番五次污蔑,陷害,作践她的,大有人在,今日这事太过蹊跷,像极了栽赃陷害,这人的心黑透了,这是要若棠的命啊!老太太,您一向仁善,若是草草将偷盗的罪名扣在若棠头上,这丫头定要遭大罪,老太太您能忍心吗?”
沈老夫人有些烦躁地转着手里的佛珠,又瞥了沈喻几眼。
她这个小儿子今天是怎么了?往日若棠有难,他必定冲在最前面,若棠生死难料,他反而三缄其口。
有了之前的种种教训,她不敢独断专行,生怕将本就岌岌可危的母子情送到悬崖绝境。
喜鸾与何婆子眼看沈老夫人就要宣判宋若棠的罪行了,却被陈嬷嬷强行扭转了局面,气得咬牙跺脚,恨不得冲上去把这老虔婆的嘴巴给缝上。
“老太太,板子不打在身上不知道疼,她不说实话,咱们就学那刑部,大理寺,先打她五十大板,看她说不说!”
宁寿堂那几个打板子的粗使婆子,可都是何婆子的好友,何婆子给她们一个眼神,她们就知道该怎么打,下手要轻还是重。
就宋若棠那娇滴滴的样子,不出二十板子,保管她一命呜呼!
何喜旺大胆地觑了宋若棠好几眼,一想到板子重重地打在这小美人的细皮嫩|肉上,竟生出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但他不至于被迷到分不清轻重,今晚不是宋若棠死,就是他们一家死。
他的语气恶狠狠的,“老太太,这丫头贱皮贱肉,须得打上几板子,才能说实话!”
陈嬷嬷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对着何喜旺,狠狠地啐了一口。
“我呸!何喜旺,你以为簪子从若棠身上搜出来,你就能全须全尾地出去了?你看管老太太的库房,却丢了东西,可是你的失职?要论挨打,你第一个逃不了!”
她对何喜旺一家的厌恶达到了顶峰,怒骂时用力过猛,险些一头栽倒,吓得那两个丫头赶紧一左一右搀扶她的胳膊。
陈嬷嬷说的话太有分量,沈老夫人细细揣摩,听进去了八九分。
那头的沈喻依旧岿然不动,不喜,不怒,像是一个难猜的迷。
沈老夫人竟然有了一种,儿子在考验她的感觉。
处理了吧,可能得罪儿子,不处理吧,端王妃那头实在没法交代。
烦死了,她连转佛珠的兴趣都没有了,将紫檀佛珠往桌上一扔。
今日之事,已然成了一团乱麻。
人赃并获,简单明了,沈老夫人巴不得找个罪名将她打发,并不会因为陈嬷嬷的担保,大动干戈地查证其中的曲折。
陈嬷嬷的话固然有分量,但决定权在沈老夫人手上,而沈老夫人,还要看沈喻的态度。
沈喻迟迟不表态,心思比海深,宋若棠也难猜到。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在生气,气她不打招呼就出门相看男人,气她答应端王妃安排的亲事,气她不肯当他的通房,气她私自收下睿王的赏赐,更气她收下赏赐之后不告诉他。
今天,她做了太多挑动他怒气的事情。
单独拿一件出来,就足够沈喻发疯了。
怒气层层叠加,沈喻还能面不改色地站在这里,就已经是奇迹了。
他与她,隔着几步远,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中间像是隔着万重高山。
可依然阻挡不住,那冷冰冰的怒气朝她扩散。
宋若棠全身冰凉,眼泪似乎要凝结在腮上,她看着沈喻深不见底的黑眸,一层一层的黑暗,仿佛要将她吞噬。
她已在悬崖,脚下是万丈深渊,而他,并不打算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