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烦躁,用被子蒙住头,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宋若棠醒来的时候,沈喻的床榻已经空了。
她的头皮一阵发麻,她一个丫头竟然比主子起得还晚,不但没能伺候主子洗漱,连主子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她忙穿衣洗漱,在屋子里转着圈地给自己找活干,但屋子里到处都是干净整洁的。
第一次闲下来,宋若棠却觉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挨到午后,洗衣房将沈喻洗好的衣服送了过来。
洗衣房大多是丫头婆子,没想到给沈喻洗衣服的竟然也是个男的。
他看到二爷的屋子里有个漂亮的丫头,吃惊得合不拢嘴,一时竟看呆了。
宋若棠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好在这个叫鹿青的小厮略懂沈喻屋里的规矩,什么都没敢问,放下衣服溜走了。
宋若棠抱了衣服去榻上整理,手触碰到沈喻的贴身衣物,脸又悄悄地红了。
她抖开一件石青色的袍子,发现袖口撕烂了一片,像是刀刃划开的。
她拿了针线缝补那个口子,不由得想起那个人,他中毒被自己发现的时候,穿的也是一件石青色的袍子,就连袍子上的凌波纹也很相似。
沈喻的这件袍子,看起来也挺旧的了,像是穿了有四五年,侯府富贵,主子的衣服都是一年一裁的,沈彦就从不穿旧年的衣服,没想到沈喻还挺节俭。
才缝好咬了线,正要叠起来,耳边突然响起沈喻的冷斥:“谁叫你乱动我的东西?”
他不知何时回来的,从宋若棠手中夺过那件石青色的袍子,冷厉的双眸中有怒火喷出。
宋若棠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我见二爷的衣服撕了个口子,就拿针线缝上了……”
这是她的本职工作,既然当了贴身丫鬟,自然要关注他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
“你倒是会给自己找活干。”
沈喻这话说得锋利,宋若棠如何听不出这里面的明嘲暗讽?
他这是再一次把“心机丫鬟”的标签贴在了她的脑门上。
宋若棠胸口一阵酸胀,埋怨自己眼里太有活,他本就不待见自己,又厌恶女人触碰,她摸过的斗篷都要立刻扔了,她又何必上赶着给他缝衣服呢?
“奴婢以后不会乱动二爷的东西了。”
她乖顺地低下头,语气十分平静,像是个没有脾气的木头人。
她识趣地绕过屏风,消失在沈喻的视线里。
沈喻兀自坐在榻上,仔细检查那件袍子的每一寸,看到袖口那整齐细密的针脚,他怔了怔,和肩头的一处针脚对比起来。
竟然一模一样。
他清楚记得他从昏睡中醒来,眼前一片模糊,如同笼着层层的云烟,一个女子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他的袍子,倩影摇动,他努力地眨眼,那姑娘樱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他却完全听不见。
再次穿上这件袍子,他摸摸肩头,撕破的地方已经缝补好了。
四年了,他从十九岁的少年长成二十三岁的成人,身量又高了些,袍子已经短了,也旧了,可他舍不得丢弃,肩头处藏着的针脚是他确认那个姑娘存在的证据之一,穿在身上,仿佛能感受到那双手的温度,温婉,熨帖,给他信心继续找下去,直到将人找出来为止。
他摸了摸袖口的针脚,心中有些激荡。
“你的针线是跟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