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时,异变陡生!
一声凤鸣破空而至!紧接着,一只巨大的丹凤划过天际,在它身后,红、黄、紫、青、白五色凤凰紧紧跟随,它们的羽翼遮蔽了整片天空,宣告天空之王的到来!片刻,它们便来到中央之地的上空!
太一自那丹凤出现就不能再动,等到那只丹凤化为人形,傲然睥睨之时,只觉连呼吸都要停止……
那是,羲和?!
太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瞳孔骤然张大,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之处近乎贪婪地去仰望眼前之人,既希望她是真实的又害怕她是真实的,可是细细看过,竟然没有一丝破绽!难道,难道羲和真的没有死?她本是凤王,可涅槃重生,当时情形虽然惨烈无比,但是他最后并没有看到她的尸体,再加上帝俊神力强大,说不定真的可以复活她?!
一时之间,太一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一口气压在胸口,沉重无比,心头思绪纷乱已极。
他只能定定地看着空中那个火红的身影,不能动作,待要不自觉地开口唤一声“羲……”却被她冷冷打断,“你就是蛇人族的首领?”她的声音冰冷,如一捧冰水从空中而落,正中太一。
太一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此时是人身蛇尾的形态,并且稍稍改变了样貌,难怪她认不出来。可是自己难道希望她认出来,难道自己从心底已经接受了眼前之人就是真正的羲和?太一惊觉自己这样的心理,一时无法应答。
“我才是神人族的首领,你是何人?”一个同样冷峭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是女娃,她毫不示弱地瞪着眼前的女子。
“吾乃凤王,羲和。”
终于那个名字从女子的口中吐出,羲和,她真是羲和!太一只觉得心下顿时塌陷了一块,久远前那并未愈合的伤口重又汩汩流出血来,扯得人生疼。
“蛇人一族久未归附,如今我凤凰一族来此,尔等若降便罢,如若不然,就地剿杀!”
太一瞬间清醒。
羲和绝不会这样说话,这不是羲和!
“笑话!就算你是凤凰一族又如何?说杀就杀,我蛇人一族会怕你不成?!”女娃厉喝,毫不退让。
空中羲和不再搭话,指尖凝力,一道红色的火焰直直从天上落下,如惊雷一道炸响在女娃身边,霍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
女娃见状,纵身就想飞上与羲和一战,这时太一拦下了她。
“你护住族地,我去应对。”太一侧脸对女娃说道。
“你一个人?”女娃有些担心地拉住他的衣角。
“不要紧,我一人足矣,何况我还有些事情要问她。”后面一句太一声音压低,女娃没有来得及细问太一便飞了出去。
太一纵身而去之后,女娃来到建木旁,手中权杖重重落下,大地之力涌动,瞬时,巨大的屏障拔地而起,罩住整个中央之地,就如建木在时一般。
太一往下看了一眼,见女娃果真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撑起了屏障,心中安慰。
再看向眼前的羲和,见她一脸冷漠,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就如戴了面具一样,就算知道眼前之人很可能是假的,但是太一还是忍不住仔细地用目光描摹这多少个日日夜夜只能在梦中见到的面庞。
“你又是谁?敢一人独对我族?”羲和见到太一一人上前,眉头微蹙,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敢不敢的试试不就知道了。”太一轻描淡写地说道,眼光却没有离开羲和的脸。
“狂妄。”羲和说完,对后面族众一摆手,“你们先不要擅动,等我先会会此人。”
说罢,手中凤凰之火凝聚,一掌向太一劈来。
太一闪身躲避,然后再纵身而起,往远处飞去。其后羲和紧随。
终于来到无人之处,太一在前停下身形,羲和正在后面追得火起,见到前面之人忽然停下,劈手一道火焰过去,“怎么不跑了?!”
太一举手屏障瞬间出现,挡下火焰,冷然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冒羲和之名?”
羲和闻言一愣,“你这话是何意?本王羲和!”
“是吗,那你认得我吗?”太一说完变回原身,站在羲和面前,双眼紧盯着她。
只见面前的羲和霍地睁大眼睛,手指颤动着伸出,指着太一,最后口中轻吐出两个字:“太一?”
太一只觉得脑海深处有惊雷响起,双耳一时听不到任何声音,天地俱静,只听得见眼前之人那一声唤。
她……她真是羲和?!活生生的羲和?!
太一竭力稳住心神,却还是颤声问道:“你,你可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你是说你我联手一起破蜚祸的事情?”羲和疑惑地问道。
太一听后心中一喜,又问道:“我是说那之后呢?”
“之后我就嫁给了帝俊,住在东海,跟随他四处征战。”羲和接着说道,她反过来上下打量太一,“太一,这么久了为什么你不回东海?又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太一闻言一惊,难道她把之后的事情都忘了吗?到底是因为她本就是假的所以不言之后发生的事情,还是帝俊把她复活之后抹去了之后的记忆?
太一心中疑惑更深,还没等再出言试探,忽然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太一殿下,好久不见了。”太一定睛一看,来人竟然也是熟人,鸿鹄白冠。
当年的鸿鹄一族是凤凰中最小的一支,白冠其人也寂寂无名,远比不上其他四族声名显赫。此时此地又见白冠,太一亦颇为意外。
今日的意外真是太多了些。
白冠没等太一发问,便笑着传音给太一道:“当日误会,见笑于殿下,后来我等随凤王到了王都,再次见到了殿下。昔日大羿犯下不赦之罪,致使九位殿下惨死,一位失踪,凤王因此发疯涅槃。还好吾帝出手保留了她最后一丝元神,又费尽心力将她救活。只是自那之后,凤王的记忆便有些缺失,不记得爱子惨死之事。不过这样也好,您说是不是?
“吾帝一直说太一殿下在外游历未归,未承想竟在此处得见,若是吾帝知晓,定然十分欣喜。”
太一暗思,这番话不知能有几分是真的。白冠知晓的必然是帝俊说给天下人知晓的,帝俊所作所为太过骇人听闻,自然要找一番说辞解释。白冠说的太一之事自然是假的。帝俊必将太一曾经回过王都目睹了最后的真相这些事尽皆隐瞒,更不用说后来与太一大战将他冰封之事。所以干脆一直对外说太一在外游历未归。
只是此时白冠说的羲和之事不知是否为真。
如果是真的,那自己想尽办法也要让羲和离开帝俊身边!
太一便又问道:“此次凤凰全族前来,怎么不见其他几位族长?”
听到太一这样问,白冠又是一笑:“如今凤凰五族,昔日族长只剩下我与凤王,其他三族族长皆已更换了。”
“哦?”太一惊讶一声,但是没有再追问。
白冠此人当时见到没有其他几人耀眼,却极有城府,如今看来,果然不可小觑。羲和不论真假,如今记忆缺失,说不定如今凤凰族中真正做主的就是眼前这位白冠了。
“你们此次前来是奉帝俊之命?”太一又问道。
“正是。”白冠脸色一肃,提高声调,道,“太一殿下久未回归,所以不知。如今吾帝已称天帝,出口便是天意,所行皆为天道。此处蛇人族冥顽不灵,妄想与“天”抗衡,便是自寻死路!”
白冠这一番说辞冠冕堂皇,若不是太一知道是帝俊怎样的人,知道他暗中给建木下毒,简直就要“信”了。
白冠看着太一闻言一愣,便又放缓声音说道:“既然太一殿下在此,便与我等一起剿灭了蛇人族,回归东海吧。”
太一耳中听着白冠的话,眼睛却一直留意羲和。只见羲和听着这些,没有一点反应,仿佛与己无关。只听到说回归东海,便也看着太一。
羲和也希望他回去?
“若是我不肯了?”太一漫声说道。
白冠闻言却也没有太多惊讶,接着说:“若是殿下不肯,我们自然是不敢与殿下动手,但是这下面的蛇人族就不好说了。”
“是吗,如今的凤凰一族可真是听话。”太一漫不经心又加了一句。
白冠没有料到太一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显然是指昔日凤凰四族阻挠羲和与帝俊联盟,继而与太一大战一场之事。
没想到如今情势逆转,太一又一次挡在了他们面前。这也同时让白冠想起了久远前的那一战,那一战他们和四人之力也不能战胜太一,如今……
想到此处,白冠不禁向羲和看去。
羲和有所察觉,便开口说道:“我与太一久未见面,有话要叙,今日便罢了。”
白冠见是羲和开口,便不再搭话,行了一礼,之后漫天凤凰便如来时一样瞬息间退得干干净净。
太一见白冠也走了,便又专注地看着羲和,半晌,方才开口:“你,还好吗?”
羲和也看着太一说道:“尚可,你呢?”言语平淡,没有什么起伏。
尚可,怎么会是尚可呢,太一在心里说道。嫁给那样一个“人”,哪里来的尚可?
可是,一手把她推进那个深渊的不正是他吗,如今又有什么立场来问她?
“其实,长久以来,我都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太一看着眼前的女子,如同看着过去的一个影子,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如今,上苍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终于能够把这句话说出口。
羲和却回道:“太一,你不必如此,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就要把它走完。”
她一向是比自己更坚强的女子,是凤凰一族的王。在过去太一就深深地知道这一点。
可是,这一次,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也要更改那个可怕的结局。
“小光,你觉得帝俊是个怎样的人?”称呼的忽然变化,让羲和微微一愣。可是只一瞬间,她便立即回答:“他是一位合格的君王。”
太一看着羲和,接着说道:“确实如此,如果他后来没有生病的话。”
“生病?帝俊生了何病?”羲和看起来十分惊讶,“为何我不知?”
“你一点都不知道吗?我以前对你说过的,你不记得了?”太一仔细看着眼前的羲和,问道。
“是吗?我自从也病了一场之后,许多过去的事情都不太记得了。”羲和面露迷茫,甚至有些头疼似的扶住额头。
太一看着那张脸露出痛苦之色,终究不忍心再问下去,便道:“不记得就算了,以后我再慢慢讲给你听。”
“好,太一,你说以后,你愿意随我回去了吗?”听到太一这样说,羲和问道。
“不,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还有事未了。终有一日我会回去的,相信那一日不会太久。”太一意有所指地回答。
羲和显然没有听懂太一的话,追问道:“有事未了?是什么事?是为了保护蛇人一族,还是为了刚才那个姑娘?”
“姑娘?”太一一愣之后才意识到羲和指的是女娃,他没想到羲和会这么想,“我只为了蛇人一族。”
“为了蛇人一族?难道你不想帮你兄长统一大荒?这不是你长久以来的心愿吗?如今的大荒几乎已经在你兄长掌中了,只剩下几块地方还在负隅顽抗,但迟早这些抵抗的力量也将不复存在,天下终将一统。记得你当年也是这样跟我说的。”羲和有些不解地望着太一。
“你还记得当年多少事情?”太一接着她的话问道。
“我记得我们一起去除蜚祸,那时我们携手并肩,拯救了凤凰族人。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羲和热切地看着太一。
“当年你已经谢过了,不记得了吗?说起来,为何现在其他四族族长只剩下白冠了?”太一又问道。
“哦,白冠他能力出众,特别是帝俊十分赏识他,如今已经是凤凰一族的副族长了。”羲和回答。
果然,太一再去看羲和,心中隐痛,一时无语。
而羲和看太一并不接话,想了一想,又续道:“如果你真的看重这个姑娘,等我们将蛇人一族灭族之后,把这个姑娘留给你也不是什么难事,你说呢?”
太一听到这里,终于印证了心中猜测,闭了一闭眼,最后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你真的这么想吗?”
羲和看到太一眼神有异,便又退了一步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只要你肯回去,我们都可以商量。”
眼前之人言辞恳切,似乎真心为他着想,可是太一知道,她不是羲和,因为羲和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看她的形貌,分明是个活人,绝不是什么傀儡之术的产物,难道这世上真有人与羲和长得一模一样?还是羲和元神未灭,只是还在沉睡,帝俊用了什么秘法重塑了她的身体,以容纳魂魄,至于神志却是被人操控,所以才言不由衷?
不,这世上绝没有如羲和一样的丹凤,所以,极有可能是第二种情况。只要羲和还有一缕魂魄在,太一激动地想,只有还有一丝元魂,他必有办法复活她!
想到这里,太一又接着问道:“这次出来,帝俊有交代你什么吗?”
“他只说若是遇到你就劝你回来,我当时还奇怪他为何如此说,毕竟你已经久无音信,可是没想到你真的在此。”
话到此处,一切都已明白,所以羲和就是帝俊特意派来的,他以为重塑羲和,再巧以言辞就能蒙骗他,最次也可乱其心智,牵制于他,这样便更有把握攻克中央之地。可是太一对羲和是何等熟悉,帝俊这样做,不仅是看轻了他,更是看轻了羲和,就算是躯壳重生,没有那一缕有自我意识的元神,那便不是真正的羲和!
如果一切都如他所料,帝俊把那一缕尚未觉醒的元神困在这具躯体里,那他必会想尽办法将其唤醒。说起来,还要感谢帝俊重塑了羲和的身躯,让他与羲和能有真正再次相见的一日。
想到这里,太一心中便生欢喜,对羲和说道:“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了,你先回去,好好待着,等我料理好一切再去接你。”略一停顿,又续道:“有什么事情让白冠来见我,他会知道我所指为何。”
羲和有些疑惑地点头,终于还是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