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耙耳朵
程饭饭2025-07-18 16:384,521

   时近初夏,院子里暗香浮动。

   浴桶里的水有些冷了,常瑶掬水洗了把脸,揉洗着头发想李律。

   揭发信送出小半个月了,李府一直风平浪静。

   很大可能,是计划失败了。

   她已经将杀人的刀递给了大公子,他都没能干掉李律?唉!真是废物!

   期待落空,她心里有些失望。不过,也不都是坏事。如今,她是小孤村唯一的活口,也是李律的枕边人,想必李府的两位公子,都想通过她来确认李律的身份。

   她心情又变好了。

   只是想到一旦进了李府,又要日夜与他相对,她嘴角的笑容浅淡到没有。

   正想着,窗纸被竹管戳破,一股迷烟吹入了屋内。

   窗外突然一声尖叫:“姚娘子,快跑!”

   飞溅起的血珠溅在了窗纸上,接着是身体软到在地的声音。听嗓音,是飞白的小师妹明微。

   常瑶捂着口鼻从浴桶里出来,先灭了灯,随即推开后窗,将外衫扔到窗外,造成一种屋内人躲窗逃走的错觉。

   她则转身回来,捞起衣裳和绣鞋,蜷身躲进了床底。

   窗外亮起火光,脚步声踏杂,不知来了几人。

   “人在里面,抓活的!”

   “女冠们怎么处理?”

   “大公子吩咐过,无关人等,都杀了。”

   有人破门而入,屋内灯火亮起,脚步声朝着窗口奔去。

   “妈的!人跑了!”

   “跑不远,洗澡水还热着呢。仔细搜!”

   穿着黑靴的男人从床前走过,常瑶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等几人都追出去,她从床下钻出来,疾步出了屋子。

   小院内,明微倒在石阶上,身上都是血。

   常瑶脚步微顿,在她颈边试了试,还活着。

   她几步奔向葡萄架下的莲花缸,刚蜷身躺在了莲叶下,那几人又回来了。

   “小贱人跑的倒是快。”

   “人还在观内,继续搜。”

   几人分头行动,留在院里的黑衣人拎着刀,在旁边的莲花缸里乱砍了几下,朝着常瑶藏身处走了过来。

   脚步声一点点逼近。

   黑衣人刚走过来,就见缸里站起来个人,一捧腥臭的东西朝他脸上砸来。

   黑衣人侧头躲避时,常瑶拔腿便向屋内跑。

   刚跑出两步,冰冷的剑身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

   “就说她跑不远。”黑衣蒙面人用剑拍了拍她的脸,剑尖挑起了她的下巴。

   “模样倒是不错。说吧,你背后的主家是谁?为何要绑架二公子?”

   刚刚被她用黑泥糊了脸的黑衣人走过来,抬手便给她一巴掌。

   常瑶跌倒在地,脸上浮起指印。

   她捂着脸求饶:“好汉饶命!我只是个借住在观里的孀妇,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那人狞笑,目露凶光:“有人做局,要害我家主人。你若供出幕后之人,说不定留你一命。”

   “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又一个巴掌落在脸上,温热的鼻血滴落下来。

   雨越来越大,她衣衫尽湿贴在身上,玲珑曲线让那人的目光变的幽暗。

   “跟她废什么话!”动手的黑衣人提着刀走过去,在看到她湿衣服夏玲玲的曲线后,眼神突然变了。

   他刀锋一挑,划破了她的衣裳,露出她白皙的肩膀和素白的小衣。

   那人将刀插在一旁,一把将她推到,压了上去。

   “就喜欢嘴硬的小美人儿。”

   天上有雨丝飘落,天地间似乎被雨线缝成了一团。男人的动作很是急迫,觉察到她不再反抗,扯开腰带,想要挺身时,突然不动了。

   他喉咙上插着一支钗,钗的尾端从脖子的另一侧透出来。

   常瑶将人从身上推下去。

   她坐在地上,看向远处浓稠的夜色,寒声道:“指挥使大人,满意了吗?”

   雨点砸在青石板上,密密匝匝,溅起一层水雾。

   飞白撑着伞走夜色中走出来。

   两人隔着雨幕对望,较劲一般。

   两名黑衣人冲着飞白拱手,讨好道:“大人,您交代的事情我们兄弟都做了,不用再回牢里了吧?”

   飞白从二人身前走过,冲着他们微微点头。就在两人欣喜之际,飞白猝然出手,短刀割断了两人的喉咙。尸身摔倒在泥水中。

   “第一次杀人?”飞白问。

   常瑶的手一直在发抖。

   雨水混合血水流到了常瑶脚边,她僵硬地勾了勾唇角,走到尸体旁,拔出簪子,抬手插回发间。

   “我的底细,大人不都清楚的?”

   今晚这场戏,不过是试探。声势浩大,实则只有三个死囚。三人声称是李府的死士,可脚上的靴子、手上的刺青都说明他们是假的。

   常瑶在查看明微伤势时,发现小女孩紧张地眼皮竟动了动,那时便起了疑心。再听到黑衣人那些诱导性的问话,确认这就是个局。

   常瑶目光雪亮,追问道:“发生了何事?”

   不会无缘无故试探。这局像是做给什么人看的,要测试她的忠诚?

   飞白抿着嘴,板着脸,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后日便会有人接你回李府。进府后,打起精神来,睡觉都给我睁着半只眼。若身份暴露,没人替你收尸。等时机成熟,我会同你联系。”

   常瑶细品着她的话。也就是说,只能飞白联络她,她无法主动联络对方。遇到危险,无法求助,等于完全没有后援。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段知州不想招惹李家,想要撇清跟此事的关系,可他又不甘心放弃那份物证。

   死她一个也无所谓。

   常瑶叹了口气,无奈笑了。这些当官的果然都一样!

   飞白看到她笑得凉薄,觉得她是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不要相信任何人。”

   似乎怕她继续追问,飞白转身便走,脚步飞快。

   常瑶的声音在她背后传来:“你们答应我的事呢?”

   飞白脚步一顿,背对着她道:“你拿回物证,不会少了你好处!”

   有几人匆匆进了院子,抬走了尸体,清理干净血迹,甚至连窗纸都帮她换了,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飞白只说后日有人要接她回府,谁来接?她以什么身份回府?

   她伪造的手札,不知道李律看到没有?她给他打造的耙耳朵宠妻形象,他喜欢吗?

  

   四月时节,早樱红,杨柳青。李府抱厦内。

   家主李雼亲自送客出来,含笑望着两位大人转过了月亮门后,亲和的神情一收,恢复了往日的冷肃。

   他的心腹长随徐四将手里的单子呈上。

   “兰夫人的生辰就在下月,您瞧瞧,可还需要添些什么。”

   家主看着上面的水陆奇珍,想了想道:“再加两匹软烟罗,今年府里兰花开得不好,换两盆牡丹吧。”

   徐四应是。

   家主对兰夫人一向上心。哪怕兰夫人去了金仙观修行,生活用度比在府内只好不差。

   兰夫人倒是个绝情人,十年前去了金仙观修行,从此再没回过府,甚至不曾回来看过两个孩子。

   徐四又道:“前两日青云寺的人将客房遗留的东西送回来了,物件儿多,里面夹了本手札,应当是二公子的。”

   他欲言又止,似乎那手札是件烫手东西。

   家主见此,接过来手札翻了翻。的确是李律的笔迹,里面颇多对兄长的怨愤之词,借物抒怀,花了不少的乌龟王八,还有几张美人,旁边题写的词句缱绻动人。

   画上的美人是同一人,或月下祈祷,或树下静立,美得各有情态。

   家主拧眉道:“这是?”

   徐四答:“与二公子成亲的女子,名唤姚娘。”

   根据题字落款时间来看,两人相识大概有半年了。从前李律从不信神佛,上元节那日却破天荒跟着家人去了青云寺进香,原来是为了方便私会此女。

   家主看着手札上的情话,字字烫眼睛。

   徐四又道:“说来也巧,这姚娘没死,从小孤村逃了出来,此刻正借住在涤尘观里。大公子的意思是,该把人接回来。二公子既然喜爱她,或许见到她,从前的事儿便想起来了。”

   “身世查了?人可清白?”

   “查过了,是个老秀才的女儿。父母早亡,家无恒产。只是……是个寡妇。”

   家主闻言愣了愣,低头不语,似是不赞成。许久后,点了点头,将手札递给徐四。

   “难得他看上个正常女子,接回来吧!”

   徐四叫来个小厮,让他将手札给二公子送过去。

   这手札最开始是在大公子手里,兜兜转转了一圈,才到的他手里。手札里二公子那点对兄长的阴暗心思,阖府皆知了。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二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卑微地痴恋一个寡妇。

  

   手札被送回了抱石轩。五公子李澜半路抢了小厮的差事,亲自给他的好二哥送来了。

   日光晴好,李律穿了一身天水碧的锦袍,正在廊下喂鱼。

   因他性子阴晴不定,小厮婢女们大多躲着他走。

   李澜因上次陷害他喝酪浆,被家主打了一顿,这几日才刚能起身。他今日就是故意来给这个好二哥找不痛快的。

   “你从前不是厌恶这些蠢头蠢脑的东西?”李澜嗤笑道。

   李律脚边围着一群赤金鲤,鱼食从他指缝间漏下去,引得鱼儿们翻滚着身体疯抢。

   他直接忽略了这个不请自来的人。

   李澜看着眼前这张脸,跟他记忆中没什么差别。若非那封揭发信,他怎么都不会怀疑二哥被人替换了。眼前的冒牌货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他。

   就算他喝了酪浆也会起风疹,他也是假的!

   他从小就厌恶这个二哥。

   两人的母亲都是家主的妾室,可李律的命就是比他好,长兄有的,李律一定也有。

   连日进斗金的琦兰阁,家主说给就给了他。

   李澜靠着廊柱,笑得恶毒:“青云观把我们落下的东西送回来了,你瞧,这是什么?”

   没人搭话。池中鲤鱼嘴巴张合着,抢夺那一点点鱼食。

   李律撩起眼皮撇他一眼:“你屁股不疼了?”

   上次寿宴上闹出的事,家主让人打了李澜十板子,险些将他屁股打开花。

   他不说还好,李澜觉得一股钻心的疼顺着脊背爬上来,他换了个姿势靠着廊柱。

   “是你落在青云寺的手札。”李澜笑得不怀好意,“没想到,你这连幼女都不放过的人渣,最爱的竟然是个小寡妇。”

   李律眉心一跳,冷睇了一眼。

   李澜毫不介意,翻开一页,笑得直拍大腿。

   “用肚皮给寡妇暖脚,陪小寡妇给她前夫上坟……她有什么妙处,让你爱得不可自拔?孝期不圆房这种你都能忍?蜀地男子惧内叫耙耳朵,谁想得到二哥竟然也是。”

   他用手札去扒拉李律的耳朵,被李律将手札抢了过去。

   李律一页页翻看,眉头紧蹙,怨不得这几日下人看他的眼神都很怪异。

   李澜往池子里踢小石子,一脸的幸灾乐祸,“如今,府里都知道小寡妇是你的心尖宠。”

   李律脸上的笑意凉飕飕的,这手札来得时机当真是巧。

   他敢确定,这东西跟他的小妻子脱不了干系。

   可他“失忆”了,哪怕从前将她宠上天,跟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关系?

   毕竟如今他时常头疼,随时随地会发疯。

   可这手札偏巧被家主看过,里面的内容,想必几个管事也当听说了。

   家主不会让一个不可控的疯子染指家业,陪着家主打江山的老东西们也不想要随时发疯的少主。

   宠妻是个很完美的形象,让人觉得可控、稳定、念旧情。毕竟家主也是这么做的,很成功。

   李律不想受人摆布,可他不得不按照手札所写的来装一装。

   他心里暗恨她拿捏自己,又有种隐秘的期待。她如此处心积虑,是想继续做的他的小娇妻?

   “大哥体谅你的痴情,帮你去接二嫂了。”

   李澜得意地看着他,想要在他脸上找出慌乱、惧怕、震怒之类的表情。

   据说这个姚娘,是整个小孤村唯一的活口。她是李律的枕边人,或许知道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此人手里或许就捏着能撕掉画皮的证据!

   李律终于有了反应,扬手将鱼食洒在水里,看着赤金鲤们为了抢吃的彼此冲撞倾轧,回眸看向他:“接谁?”

   “涤尘观,接你的小娇妻。”李澜嘴角的恶意扩大,见他胡乱撒着鱼食,鄙夷道:“赤金鲤不是这么喂的。”

   说罢要去接李律手里的鱼食盒。

   李律躲开他的手,冲他笑笑,一脚将他踹下了鱼池。

   “我想怎么喂,就怎么喂!”

   鱼池的水刚刚没过腰,李澜衣衫尽湿,他想爬上岸,又被李律踹回水里。

   “死疯子!你等着!”李澜刚手脚并用爬上岸,又被李律摔倒在地。

   李律用脚踩着的胸口,像是按住了一只翻壳的龟。

   “不敬兄长,该打!”

   李澜气得脸色发青,破口大骂:“你个来历不明的小杂种,你也配当我的兄长!”

   他几次想爬起来,胸口却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李律挑唇一笑,扬了扬手里的鱼食盒,“想要吗?”

   他抓了一把鱼食,强行塞进了李澜嘴里。

   李澜觉得口中一股腥气,忍不住干呕起来,这时才发现他竟然用碎肉块来做鱼食。

   李澜难以置信地瞪着眼道:“这、这是什么肉!”

   李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手,声音格外阴冷低沉:“乳娘的儿子失踪了。你猜,这是什么肉!”

   闻言,李澜吃惊地大张着嘴,僵住片刻,又忍不住弯腰干呕。

   “疯子!我要去告诉爹,你杀人喂鱼!”

   说完,李澜提着湿透的衣摆,踉踉跄跄跑掉了。

   “蠢货。”

   李律将剩下的鱼食倒进水里,盯着翻滚抢食的鱼,心情突然就变好了。

   涤尘观。

   他立刻就要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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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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