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愣，抬眸看向他。
斗兽场？
扶苏见他不信，连忙点头，语气肯定。
“据说，那斗兽场的规模……不亚于我大秦正在修建的阿房宫。”
嬴政坐直了身体，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阿房宫是什么？
那是他嬴政，集大秦国力，动用七十余万劳役，预备建造的，彰显大秦万世基业的煌煌宫殿！
而那个马顿联盟，竟然也建了一座规模相当的建筑？
而且……他妈的还是用来搞什么人斗、兽斗的。
这帮蛮子，到底有多少家底……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更深的忌惮。
嬴政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龙椅扶手上敲击着。
这个敌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还要诡异。
扶苏思索片刻，试图宽慰他。
“父皇也不必过于忧心。毕竟，我等与那马顿联盟之间，隔着一片茫茫无尽之海。这片大海，便是天然的屏障。他们就算再强，想要跨越如此遥远的距离，大规模侵犯我大秦，也绝非易事。”
嬴政心中冷笑。
若是太平时节，大海确实是屏障。
可现在，知道了对方可能拥有不逊于大秦、甚至超越塞琉古的实力，还知道了他们那偷师学艺的贼心，这大海还能挡多久？
徐福的船队能漂过去，难道他们的船队就不能过来吗？
“不行！”嬴政一拍扶手，“朕不能坐等威胁上门！扶苏，你立刻给朕想办法，给那个什么马顿王传信！”
扶苏有些意外，但立刻反应过来。
“朕要知道！”嬴政眼神凌厉，“他们对今日使者在咸阳掳掠秦民、意图人斗之事，究竟是何态度！是使者自作主张，还是……他们国王默许，甚至是指使？！朕要知道他们的真实意图！”
扶苏心中了然，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现实的问题。
“父皇，只是……这信如何送达？茫茫大海，徐福将军的船队九死一生才带回些许消息。我们要将信送到那马顿联盟的国都，恐怕……往返之间，怕不是要数月，甚至大半年光景？”
嬴政闻言，眉头皱得更紧。
太慢了！
就在他心头烦躁之际，扶苏却话锋一转：
“不过，父皇，或许……也用不了那么久。”
嬴政抬眼看向他，眼中充满疑惑。
“根据徐福将军带回的零星情报分析，”扶苏躬身解释，“那个马顿联盟，他们在无尽之海的诸多岛屿上，建立了不少哨站或者说中转站，彼此之间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快速传递信息，形成了一张覆盖广阔海域的联络网！”
嬴政眼中闪过惊讶，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儿臣斗胆推测，”扶苏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能找到合适的途径，将信件送至他们最近的哨站，再由他们的联络体系传递……或许，一个月左右，就能将信送到那马顿联盟的国都！”
嬴政低声念叨着这个时间，手指在冰冷的龙椅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比起扶苏先前推测的，动辄数月甚至大半年才能有个回音，这已经算是神速了！
但……就算是一个月，对他来说，也还是太久了！
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就知道那个所谓的马顿王，对他派来的使者在咸阳城犯下的蠢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不过，眼下看来，这似乎已经是唯一的，也是最快的途径了。
“好！就用他们的法子！”嬴政一拍扶手，从龙椅上站起身，“扶苏，取笔墨纸砚来！不，等等……”
他目光一扫，落在了旁边矮几上放着的一叠崭新的秦半两纸币上。
嬴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随手抽出一张面额最大的纸币，摊在御案上。
“就用这个写！朕要亲自写信，用我大秦皇帝的口吻，好好问问那个马顿王！”
扶苏微微一怔，下一刻，他立马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这不仅仅是一封信，这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父皇英明！”
他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币铺平，又迅速取来上好的徽墨和狼毫笔。
嬴政看着他谨慎的模样，微微颔首。
他知道扶苏在担心什么。外交确实是一门学问，需要精密的算计和巧妙的辞令。一个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把小事变成大事，甚至引发国战！
但他是谁？
他是嬴政！是大秦的始皇帝！
他要的，就是直接！就是威慑！
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那个马顿王：你的人，在大秦的地盘上，惹了事！你，必须给大秦一个交代！
嬴政提起笔，饱蘸浓墨，目光锐利如鹰隼，落在纸币的空白处。
“奉天承运，大秦皇帝诏曰……”
信中，嬴政先是以上邦对下邦的口吻，点明大秦已知晓马顿联盟之存在，并对其跨海而来表示嘉许。
随即，话锋一转，严厉质问其使者盖尔等人在咸阳城西卫所掳掠秦民、意图进行人斗的恶行，是何人指使，又处于何种目的。
文末，更是直接点出，大秦已将该数名使者依法擒获，现羁押待审，要求马顿王速速给出合理解释，并约束尔邦臣民，否则，天威难测，勿谓言之不预。
字里行间，既有皇帝的威仪，也有对等势力间必要的试探和敲打。
扶苏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暗佩服。
“扶苏，”嬴政放下笔，将那张写满字的纸币吹了吹，“传朕旨意，对外宣称，那几个马顿使者，因触犯大秦律法，已被廷尉府依法处置！”
至于如何处置的，不必细说。
就让下面的人去传，传得越严厉越好。
务必让咸阳百姓安心，让他们知道，在大秦的地盘上，没人可以为所欲为。
“儿臣明白！”扶苏心领神会，立刻应道。
嬴政将信交给他，语气带着凝重。
“这封信，你亲自督办，用最快的法子，送到那个马顿王手里！”
“儿臣遵旨！”扶苏郑重接过。
这封非同寻常的信件，很快便离开了咸阳宫，快马加鞭送往东海之滨的边城港口。
在那里，它被郑重地交到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船长手中，上了一艘专门用于远航的快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