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文海听到这话，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这位秦先生，果然是久居深宫，不懂这生意场上的门道！
卖给那些穷鬼？能有几个利润？
他面上不显，反而装出受教的表情，连连点头。
“先生说的是！先生高见！是小人钻进钱眼里了！”
他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小人明白了！薄利多销，惠及于民，这才是长久之道！小人回去之后，一定照先生的意思办！竭尽全力，让咸阳的百姓也能用上我舟家的好东西！”
嬴政看着他，心中冷笑更甚。
满口谎言，没有一句是真的。
他随意地踱了两步，不经意间开口。
“既然舟老板有意惠民，那朕……我倒想了解了解。”
“你府上那些作坊，每日能产出多少陶器、铜器？所用的泥土、铜料，又是从何处采购？工匠几何？手艺如何？”
舟文海心头一跳。
问得这么细！
莫非他真的看出了什么？
不行！这些可是舟家的核心机密！
必须应付过去！
“哎呀，先生，您这可真是问到小人的难处了！”
“这材料嘛，有的是祖上传下来的渠道，有的是托人从外地运来的，来源比较杂。工匠嘛，有家传的老手艺人，也有外面请的师傅，人手倒是不少，毕竟摊子大嘛！”
“至于产量……这就没个准数了。得看天气，看材料，看师傅们的手艺和心情……嘿嘿，这手艺活儿，不比军中操练，没法掐着点算呐！”
嬴政静静地听着，锐利的目光扫过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
看来，不深入调查，是撬不开他这张嘴了。
也罢，今日试探，已有所得。
至少确认了，此人心中只有私利，全无家国百姓。
他不再追问，淡淡地点了点头：
“嗯，舟老板费心了。”
“今日便到这里吧。”
舟文海见状，心中暗松一口气。
看来这位秦先生虽然地位高，但对生意上的门道，确实不甚了了。
不过，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舟文海眼珠一转，连忙上前一步，殷切地笑着。
“哎！秦先生，您别急着走啊！”
“先生刚才那番降价惠民的高见，真是让小人茅塞顿开！如醍醐灌顶！”
“小人回去之后，一定立刻就办！按照先生您的意思，把那些普通货品的价格，都往下调一调！”
他嘿嘿一笑，言语间充满暗示。
“到时候……这买卖要是真按先生说的做起来了，得了厚利……小人绝不敢忘了先生您的指点提携之恩！”
“其中一份利，定然是要孝敬给先生您的！您看……如何？”
听着这些话，嬴政只觉得一股凉意夹杂着怒火，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孝敬？
他还真敢说！
此人眼中，怕是早已没有了王法，没有了君上！
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提出分赃，背后，定然有靠山！
是谁？
朝堂之上，究竟是谁，在做这舟氏的保护伞？
怒！
恨！
但还不到时候。
真正的大鱼，还藏在后面。
思及此，嬴政脸上表情未变，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舟文海见他应下，顿时笑开了花。
成了！
这位秦先生看着气度不凡，没想到也是个爱财的！
以后舟家的生意，岂不是直通宫闱？
巨大的喜悦冲昏了舟文海的头脑，激动地上前一步，重重地拍了拍嬴政的肩膀，还用力摇晃了两下。
一副哥俩好的亲热模样。
“秦先生！你我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哈哈哈！”
就在他的手掌碰到嬴政肩膀的瞬间，角落阴影里，几道凌厉的杀气骤然迸发！
数名潜伏的禁卫身形微动，只待陛下一个眼神，便要将这不知死活的商贾拿下！
嬴政眼神微不可查地一扫。
蠢货。
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
不过，这样也好，越是得意忘形，越容易露出马脚。
禁卫们接收到信号，按捺住出手的冲动。
嬴政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避开了舟文海依然搭在肩上的手。
“舟老板，听你这意思，市面上这些货，不论好坏，当真都是你舟家所出？”
“如此大的利润，如此多的劣品流出，你就不怕……惊动了官府，甚至……惊动了陛下？”
舟文海闻言，得意地笑了。
“秦先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这做买卖嘛，自然有做买卖的门道。官府那边，自有打点。至于陛下……天高皇帝远，咸阳城这么大，陛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我们这些小商小户的事？”
“再说了，这事儿，我自有妙计，保证万无一失！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了音，吊足了胃口。
“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暂时，还得跟先生您卖个关子！”
自有妙计？
无非是官商勾结，层层遮掩罢了。
嬴政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只是淡淡应下：“哦？是吗。”
舟文海看着“秦先生”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心里头的得意劲儿，收敛了些。
这家伙，看着不像个好糊弄的。
光画大饼不行，得给点实际的！
心里这么想着，舟文海脸上立刻堆起更热情的笑容。
他神秘兮兮地朝四周望了望，然后从宽大的袖子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两样东西来。
一样，是块质地普通的青玉玉佩，上面模模糊糊刻着一个“舟”字。
另一样，则是一个封得严严实实的蜡丸，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秦先生！”他把两样东西往嬴政面前一递，“光说不练假把式！哥哥我呢，也不是小气的人！喏，这玉佩，你收好，算是个信物。”
他指了指那蜡丸。
“这里面，有具体的门道。你拿着这玉佩，三天之后，还是这个时辰，来这个院子。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凭这玉佩跟你接头，给你匀货！”
“记住，是三天后！早了晚了都不成！”
玉佩？蜡丸？接头？
故弄玄虚。
正好，省了他不少功夫。
嬴政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的惊讶。他没立刻去接，反而微微蹙眉。
“舟老板，这……为何要如此……偷偷摸摸？我们做买卖，不是应该正大光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