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嬴政心中怒火更炽！
一个家族，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垄断了大秦七八成的商品生产？！
这背后，没有官府的默许，绝无可能！
好一个舟氏！
“传旨！”嬴政一拍御案，“将舟氏的族长，立刻给朕带来！”
他倒要亲眼看看，是何方神圣，敢用一只小小的“舟”，妄图倾覆大秦商道！
张良心中微微一凛。
陛下盛怒之下直接传唤族长，只怕会立刻引起对方警觉，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舟氏能在短时间内崛起，势力盘根错节，其背后能量绝不简单，若是让他们提前有了防备，后续追查恐怕会困难重重。
必须稳住。
他立刻向前一步，躬身行，“陛下息怒。此事或无需如此大动干戈。舟氏族长舟文海，臣略有耳闻，也曾在几个场合远远见过。若陛下信得过臣，不如由臣亲自去一趟舟府，以寻常问询商税事宜为由，请他入宫觐见。”
“如此，或可避免惊动太多人，也能看看此人在不知情下的反应。”
嬴政锐利的目光落在张良身上，审视着他。
直接抓人，固然解气，但容易让对方狗急跳墙，销毁罪证。
先稳住他们，看看他们的反应，再行雷霆一击，方为上策。
“准。”他微微颔首，语气稍缓，“但，子房你记住了。”
他特意加重语气。
“去舟府，不得提及朕已知晓假冒伪劣之事，更不得提及这只花瓶。”
“只说是按照惯例，询问商税缴纳情况，让他来宫中回话即可。”
他要看看，这舟文海在猝不及防之下，还能不能继续伪装！
“臣，遵旨！”
张良心中了然。
这是要先礼后兵，看看对方的成色。
他再次躬身领命，随后转身，脚步沉稳地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只余下嬴政与萧何二人。
嬴政的目光从花瓶上移开，望向窗外深邃的宫墙，眼神冰冷。
舟氏……舟文海……
他倒要看看，这条藏在阴沟里的船，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片刻之后，嬴政对萧何吩咐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他的目的地，并非是召见舟文海的正殿，而是咸阳城内一处并不起眼的别院。
张良的动作很快，舟氏族长舟文海很快便接到了“秦先生”相约的口信。
得知是张良大人亲自安排引荐的“宫中大人物”，舟文海不敢有丝毫怠慢，换上最体面的锦缎衣袍，又精心挑选了两件压箱底的“珍品”，亲自提着，赶往约定的别院。
若是能搭上这条线，他舟家的生意，岂不是能更上一层楼，甚至……
舟文海走进别院时，一眼就看到了负手立在庭院中央的那个身影。
那人穿着看似普通的长袍，但身形挺拔，不容小觑。
果然是大人物！
这气派，绝非寻常官员可比！
舟文海连忙收敛心神，脸上堆满热忱的笑容，快步上前。
“秦先生！小人舟文海，来迟了，让先生久等，罪过，罪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深深地弯下了腰。
嬴政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
眼前这人，四十上下，体态微胖，面色红润，一看便是久经商场的老狐狸。
嬴政并未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他手里提着的两个木盒。
舟文海立刻会意，连忙将两个木盒高高举起，神秘地开口。
“秦先生，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孝敬先生。这两件小玩意儿，是小人托了多少关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
“这可是宫里头专供皇族御用的东西！寻常人别说买了，见都见不到！小人特意带来，给先生把玩把玩，略表小人的一点心意！”
皇族特供？
好大的口气！
他的东西，何时轮到一个商人来“孝敬”旁人了？
而且，这熟络的样子，恐怕不是第一次用这种手段来拉拢权贵了！
这背后，到底牵扯了多少人？
嬴政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哦？是何物？打开看看。”
“欸！好嘞！”
舟文海见他来了兴趣，更是殷勤备至。
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木盒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轻轻打开。
霎时间，一尊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螭龙酒樽映入眼帘。
接着，他又打开了第二个木盒，竟事一面错金银蟠龙纹铜镜！
舟文海看着这两件宝贝，眼中满是得意。
不管什么大人物，见了这等奇珍异宝，也得动容！
只要收下他的礼，以后还怕没有关照？
嬴政拿起那只玉樽，又看看那面铜镜。
确实是好东西。
舟氏，并非没有能力制造精品。
他们只是，不愿意将这些好东西，卖给普通百姓！
嬴政放下玉樽，语气平淡。
“舟老板，这两件东西，确实精美绝伦。”
“只是，朕……我有些好奇，既然舟老板有如此高超的技艺，能造出这等巧夺天工之物，为何市面上流通的那些’字号陶器，却大多粗劣不堪呢？”
他顿了顿，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为何不将这些好东西，也卖给咸阳城里的百姓呢？”
舟文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卖给百姓？开什么玩笑！
这位贵人，莫不是不懂生意经，还是故意考较？
那些贱民，也配用舟家精心打造的宝贝？
舟文海心中不屑，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反而哈哈一笑。
“哎呦喂！秦先生，您这可真是问住小人了！”
“不是小人不肯卖啊！实在是……这咸阳城里的百姓，他们也得有那个身家，买得起才行啊！”
他摊了摊手，一副“这很现实”的表情。
“您瞧瞧这玉樽，这铜镜，哪个不是耗费了无数心血和上等材料才制成的？这等宝贝，天生就该是给像先生您这样的贵人享用的！给那些泥腿子用？那不是明珠暗投，白白糟蹋了好东西嘛！”
嬴政听着这话，垂在身侧的手掌，微微捏紧。
蛀虫！国贼！
但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他要挖出这棵大树后面盘根错节的所有根系！
“是么？”
“既然百姓嫌贵买不起，那舟老板你，为何不将这些好东西，卖得便宜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