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依旧沉稳。
“这只能说明，我大秦各行各业，能提供给百姓们去投资，去消费的机会，恐怕已经趋于饱和了！或者说，他们缺乏足够的信心，去进行更大规模的投入和消费！新大陆的开发，固然能缓解一部分压力，但本土的问题，也不容小觑啊！”
张良闻言，眉头微微一挑，他似乎并不完全认同陛下的忧虑。
张良拱手道。
“陛下，臣以为，此事或许不必过于忧心，百姓愿意将钱存入大秦宝行，正是宝行成功之兆，亦是我大秦币制统一、金融稳定的体现。钱财放在宝行，既安全又能生息，他们自然乐于如此。待到他们积蓄更多，或是遇到好的营生机会，自然会取出来用。眼下或许只是暂时的沉淀，不必过早断言市面机会饱和。”
“子房此言，老臣却不敢苟同！”
萧何那张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凝重。他往前一步，声音也沉了几分。
“陛下圣见！臣亦有同感！百姓将钱存入宝行，固然是信赖朝廷，但正如陛下所言，这些钱，大多成了死钱！他们宁愿让钱在宝行里生些微末利息，也不愿轻易拿出来经营或消费，这恰恰说明，他们对未来的预期，并不像子房说的那般乐观！要么是缺乏好的营生门路，要么是担心风险。这种苗头一旦出现，便需立刻警惕，及早绸缪啊！否则，长此以往，国库虽丰，市井却可能日渐萧条，这绝非长久之计！”
嬴政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看向萧何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赏。
沉思良久，想通的张良只觉眼前豁然开朗，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
“陛下圣明！臣先前只看到百姓乐于存款，却未曾深思这背后可能潜藏的商贾之患！如今想来，我大秦商贾日渐增多，而国内市场规模有限，若不加以妥善疏导，长此以往，为了逐利，他们之间必然会爆发恶性争斗！最终受苦的，还是我大秦的子民！将他们引向新大陆，让他们去那片广阔天地施展拳脚，实乃万全之策！”
嬴政龙目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子房，脑子转得就是快！他微微颔首。
“子房能想到这一层，很好。”
一直沉默聆听的刘备，此刻也站了出来，神色凝重地拱手道。
“陛下，张良大人所言极是。臣亦以为，这些商贾，其逐利之心，如烈火烹油，难以遏制。若能善加引导，将其手中庞大的财力，人力，乃至他们私有的船队，都导向新大陆的开拓与建设，则新大陆之发展，必能一日千里，事半功倍！只是……”
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审慎。
“如何引导他们心甘情愿地前往，而不是让他们觉得是被朝廷发配流放，这其中的分寸，还需仔细拿捏。若是强令他们背井离乡，恐怕会激起不必要的怨言和抵触。”
萧何抚着胡须，接口道。
“既如此，我们何不包装一番呢？陛下，臣以为，我们可以将计就计，索性就让他们觉得，去新大陆，不是惩罚，而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机遇！一场能够让他们名利双收，甚至光宗耀祖的豪赌！”
张良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接口道。
“萧大人此言大善！我们可以明发诏令，凡是愿意前往新大陆进行开拓的商贾，不仅可以享有陛下先前允诺的田亩和矿产分成，若他们能在新大陆建立起稳固的城镇，开辟出安全的商路，组织起成规模的生产，朝廷甚至可以授予他们在当地一定范围内的特殊经营权，允许他们组建商会，在朝廷的监管下，自治部分商业事务！如此一来，这名为引导，实为封赏！这不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吗？在国内，他们再有钱，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处处受官府掣肘。可到了新大陆，只要他们有本事，就能闯出一片天！”
好小子，说到了点子上了！
名为流放，实为封赏！
嬴政闻言，龙颜大悦，忍不住抚掌大笑。
“好！好一个名为引导，实为封赏！就这么办！子房，此事具体章程，就由你和萧何、刘备一同商议，务必将这诱饵做得香甜无比，让他们闻着味儿就自己扑上来！朕要让这群在我大秦本土憋屈久了的商贾，都变成朕开疆拓土最锋利的尖刀！”
麒麟殿内的气氛，因为这个针对商贾的阳谋而变得热烈起来。
然而，就在嬴政对这个方案表示肯定，准备让三人着手去办的时候，一直沉稳的萧何，脸色却突然微微一变，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要命的事情。
他眉头紧锁，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
“哎呀！陛下！臣……臣糊涂！险些忘了一件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事！”
萧何失声叫道，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把殿内热烈的气氛瞬间浇了个透心凉。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萧何，脸上都带着错愕。
能让萧何如此失态，甚至说出动摇国本这样的话，那绝对不是小事！
嬴政眉头一凛，沉声道。
“萧爱卿，何事如此惊慌？慢慢说，不要急！”
萧何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但声音依旧焦急。
“陛下，臣方才在思索新大陆与本土钱粮流转之事时，猛然想起！这个月，各地汇总上来的农耕报表，显示……显示我大秦各郡县的粮食产量，非但没有如预期般持续增长，反而……反而出现了下降的苗头！”
“什么？粮食产量下降？这怎么可能！”
朕推行新政，鼓励农桑，水利工程遍地开花，良种也推广下去了，去岁各地不是还上报说粮仓充盈，百姓安乐吗？怎么会突然下降？
嬴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盯着萧何，一字一句地问道。
“给朕说清楚！为何会下降？往年这个时候，不正是各地秋粮陆续归仓，产量节节攀升的时候吗？！”
萧何的脸上写满了凝重，他苦笑一声，声音沙哑地说道。
“陛下，问题……恐怕就出在这个节节攀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