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问仙(2)
萌晞晞2025-03-24 20:175,379

  “是柳少游的声音!”

  卿云眸子骤亮,循着那声音的方向抬脚就追,南宫止也紧随其后,又疾行了不到百步的距离,一座破庙出现在林子尽头。

  “别给我东扯西扯的!说!你到底是谁!”

  “我真是听客栈老板说你是马商,想找你谈笔买卖,大家一起赚钱!你不信去城里打听打听,很多人都认——啊!”

  “还嘴硬!做生意犯得着像你这么鬼鬼祟祟跟踪吗?”

  “别打了,别打了……这买卖我不做了还不行嘛!”

  柳少游一听就是挨揍了,嗷嗷叫着求饶,但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并不吐口。

  郑越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几拳过后,也失了耐心,从靴后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地指着柳少游:“我告诉你,我现在没工夫和你耗下去!最后再问你一遍,要么交代是谁派你来的,要么就把命留在这儿——”

  卿云赶到破庙外不到十几步的距离时,正瞧见这火烧眉毛的一幕。

  “你还不快去救他!”卿云大惊,忙回头去拽还在后边优哉游哉的南宫止。

  “那郑越的武功稀松,不必着急。”

  “可柳少游根本不会武功啊!”

  “他不会吗?”[cc1]

  “他会吗?”

  南宫止反问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卿云懵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把他的衣袖一松:“他要会武功还犯得着被绑在柱子上挨揍吗?再这么绕下去,就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等不得南宫止出手了,卿云自己俯身从脚边捡了块巴掌大的石块,几个箭步冲到庙门口——

  与此同时,柳少游那些求饶解释的车轱辘话还在来回碾压郑越的耐心,直到将其彻底惹怒!

  “你找死!”

  “小心暗器!”

  眼看就要血溅三尺,电光石火间,卿云急中生智,大喊一声,把石块对准郑越,狠狠砸过去。

  郑越下意识闪身躲开,石块从他肩头飞过,直击向被绑在柱上动弹不得的柳少游。

  “咳咳!”好在阴差阳错,柳少游刚被揍过,咳嗽吃痛,一弯腰,也躲过了石块的迎面痛击,免于破相,但还是被掉下的石块砸到了后腰,“哎呦!”

  “一块破石头也敢说是暗器?”郑越反应过来,当即冷笑一声,回身就把匕首刺向卿云。

  可他脚下才踏前一步,一道黑影倏忽而至,从身后一个手刀就把人劈晕了。

  “柳少游!你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卿云毫不客气地从昏倒在地的郑越身上跨过去,直奔柳少游,为他松绑,检查伤势。

  柳少游揉了揉被砸中的后腰,靠着柱子坐下来后,才指了指肚子道:“不要紧,就是这里挨了几拳。还有胳膊被拽来时撞了一下。这郑越还算有点公德,打人不打脸……咝!”

  他话还没说完,卿云就伸手在他腹部一按,疼得他龇牙咧嘴。

  “等他用匕首划开你的喉咙,你要还能夸得出口,我才佩服你!你胆子也太大了,自己一个人就敢跟踪杀人凶手——还真以为生死关头,你那把用来唬人的扇子能救你命啊?”卿云狠狠剜他一眼,数落他托大的同时,手里动作也没停,又给他摸了骨头,诊了脉,确认都只是些皮肉伤后,才没好气的把他胳膊丢开。

  柳少游却不以为然道:“生意人以和为贵。况且习武图的是强身健体,不为逞凶斗狠。但真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十个郑越也不敌在下。”

  “怂,不需要修饰得这么清新脱俗。”卿云哂他一眼,只当他吹牛没边,不愿搭理,扔给他一瓶伤药,就起身要凑到南宫止那头儿去审人。

  “你不帮我上药啊?”柳少游接住药瓶,喊她问。

  “男女有别。”卿云头也不回。

  “你验尸时候也没这讲究啊!”

  “尸体在我眼里的确不分男女,但你现在还不是。”

  “……在下就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怎敢真的劳烦郡主?”

  卿云回头盯视他的眼神不善,语气也阴恻恻的,柳少游一噎,见好就收,自个儿躲到土地爷的神像后上药去了。

  而另一头,被南宫止拎到墙角的郑越还人事不知地昏着。

  卿云边走过去,边从腰间革囊摸出根银针来,蹲下身就要把人扎醒,手又一顿,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南宫止:“要不要先把他绑了?”

  “点过穴,动不了。”

  “好。”卿云见识过他点穴的工夫,不再迟疑,银针往他人中上一扎,没多会儿,郑越就抽着气惊醒过来了。

  他醒来第一件事,果然是想顺势擒住近在咫尺的卿云,但手脚却不听使唤。

  “你们是谁!”

  “现在这情况,应该由我们来问你吧?”卿云冷哼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乜着他,“你是什么人?谋害孕妇,盗取死胎,究竟有什么目的?”

  原本他们盯梢郑越是想顺藤摸瓜,但眼下柳少游已经暴露,放长线钓大鱼的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一个不慎反成了放虎归山,留下大患,索性就摆到明面上审讯了。

  郑越眼珠子一颤:“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孕妇,什么死胎?”

  “是现在招,还是挨揍以后再招?”卿云拇指一撇旁边跟着的南宫止,把后者当打手炫耀了,“自己选吧。”

  “我就是个马商,做买卖的!要是有挡着两位财路的地方,我先赔个不是!其他的都好商量,有钱可以一起赚嘛!”

  这熟悉的口吻与说辞……卿云嘴角一抽,怀疑郑越在现学现卖。

  想到柳少游,卿云眸光微动,瞄了眼神像的方向,想他擦药这么久还没出来,必然是瞒下了些伤着的地方,不曾全部指给她检查。也不知是要面子,还是怕她担心。

  “还是先揍一顿吧!”卿云冷下脸,退开五六步,把施展的空间留在南宫止。

  “也好。”

  南宫止赞同地一颔首,卿云便感觉四下风动的气息不寻常了,郑越比她更敏锐,立刻变了脸色告饶起来。

  “大侠且慢!我都招!我叫郑越,我是问——”

  “说谎!”卿云却厉声喝断他,“我看你就是得挨揍才会说实话!”她不打算让郑越这么容易就招了,否则柳少游挨的揍怎么名正言顺讨回来?

  “不是!我还没说呢,怎么就说谎了?”郑越急得破了音。

  “你太吵了。”

  南宫止面无表情地说出四个字后,卿云忽然就明白了柳少游口中的“公德心”为何物。

  因为南宫止的每一招都是照着脸打的,他不用任何兵器,单纯就是靠聚集内劲,以无形的掌风暴揍郑越。

  “啪!啪!啪!”

  南宫止看似只是随意挥动了几下手掌,郑越却被扇得一会儿整个人重重砸在东墙上,一会儿又被狠狠拍在西壁上。

  “差不多了吧。”卿云讲求实际地大发善心,劝停南宫止,“打得太肿,一会儿说不清话怎么办?”

  南宫止嗯一声,从善如流,收了手。

  但奇怪的是,终于能安稳趴在地上喘口气的郑越脸色却比方才挨揍时更难看了,很快就原地打滚着嘶嚎起来。

  卿云欲上前查看,却被南宫止拦下:“不必,一会儿就好了。我刚才顺手把内力逼入他经脉,迫其逆行——简单来说,就是废他武功。”

  原来,同样是打人打脸,境界还是有高下之分的。

  半晌过后,郑越渐渐没了动静,像条死鱼一样瘫软在地,想是经脉尽废了。柳少游此时恰好擦完药,摇着折扇便踱了出来,看起来神清气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此情此景,卿云不禁开始怀疑到底谁才是恶人。

  “他招了吗?”柳少游笑盈盈走到两人中间,问。

  “快了。”南宫止言简意赅,“如果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招!”郑越浑身被汗水浸透了,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呜咽,“我早就说要招的……”

  柳少游眼里的笑意却冷了下来:“你还挺委屈。害人时便该想到会有今日的报应。”

  “我没有说谎,名字而已,我一个无名小卒,没必要换……只消小心一些,换个身份就够了……”

  南宫止见他说话断续费力,便抬手并指,又隔空在他身上几处以内力一点,郑越脸上顿时恢复些许血色。

  “我不是马商,是问仙宫的外门弟子。问仙宫在五望岭中有一处门派分堂,叫做幽木堂……我就是幽木堂的。几个月前,堂主忽然下令,让门下搜集满七月的死胎……我和几个师兄弟也不知道这些死胎有什么用,只是按照右护法的吩咐分散在各郡县行事,再定时飞鸽传书给门中传信,报平安。”

  郑越喘着粗气,又缓了片刻,才继续道:“要寻一个自然早产的七月死婴太难了,所以右护法就让我们物色……物色那些怀胎七月的孕妇下手。把妇人杀了,那七月大的胎在棺中多半会堕下——不过我不负责去墓里把死胎挖走,只管杀人。”

  “酒肆老板娘是你杀的?”卿云问。

  “对。这也是护法教我们的,先自己杀一个孕妇,再乔装易容,变换身份,混迹市井,留心探听坊间消息,教唆那些可能对孕妇暗藏杀心之人,模仿我犯下的第一起案子来行凶,迷惑衙门,伪装成连环杀人案,我便能彻底在衙门的视线里销声匿迹了。”郑越点头,“其他杀人的法子我嫌麻烦,就直接给了那酒肆老板娘一刀,然后趁乱逃脱了。”

  “你们这位右护法倒是操弄人心的高手啊。”柳少游挑眉。

  “其实凶手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有的有心无胆,有的临了时心软作罢……”郑越苦笑,“物色人选时,我也看走眼过几次……咳咳咳!至于那些最终痛下杀手的,都是心存侥幸,觉得要查也是查到自己前面杀人的那个凶手,可以把案子都推到同一个人头上,自己很安全……”

  律法束缚的从来不是人,而是人性中的恶。一旦恶念有了逃脱法网之外的可能,便会肆无忌惮的疯狂滋生。

  “中山县这几个案子,你都是怎么推波助澜的?”卿云边问,边抬手摸了摸腰间革囊,暗忖着若有朝一日能剖开那右护法的尸体,非得瞧瞧他的心肝脾肺是否全是黑的。

  事已至此,作案的细节无甚可再隐瞒——

  陈记纸火铺中,刺激陈六子发病的“客人”是他;教唆管家模仿杀人,害死曹阿芸的“牙子”是他;吴子轩醉酒那日,隔壁厢房中高声谈论妻子红杏出墙的几名酒客,也是郑越所雇,刻意演戏,加以刺激。

  “你倒也挺有手段。这样一来,就算衙门能查到这些孕妇并非一人所杀,每个人的犯罪动机完全不同,口中与案件相关的所谓客人、牙子等等,也很难被联系起来,猜测为同一教唆者。官府最后多半会以集体模仿的巧合来结案,根本觉察不了是问仙宫在背后捣鬼。”柳少游冷笑着总结。

  “右护法也是这么说的。”

  郑越本为示好,忙挤出个笑来附和柳少游,却被后者语气不善地噎了回去:“别拿我与你们丧尽天良的那什么右护法比,恶心。”

  骂完,柳少游又顿了顿,想到什么似的,对南宫止道:“南宫兄,搜搜他的身。”

  南宫止倒不介意他的差使,很是自然地上前两步,只拿刀鞘在郑越腰腹处探了探,又向上挑开他衣襟。

  “等等!”

  随着他这一动作,卿柳二人几乎同时喊出声来。

  一朵颜色浅淡的云纹赫然刺在郑越心口的皮肤,也是半朵祥云,但又和明斐然脚踝上的那朵略有不同。

  “这是什么刺青?”南宫止也注意到了。

  “这是问仙宫每个弟子入门时都会纹在心口的仙云纹。”

  “都在心口?没有旁的位置?”卿云追问。

  郑越不假思索地摇头:“纹在别处是没用的。仙云纹是用特殊颜料刺进皮肤里,可与心脉的状况呼应,平日里是不现的,只有血气翻涌时才会显露,是为了防止我们练功时走火入魔,却不自知。”

  这便难怪了,郑越刚被废去武功。卿云略一颔首,又问:“那遇火或热时,会现出吗?”

  “不会。”郑越说着,似忽然想到什么,略显尴尬地瞥了她一眼,“除非,男女行阴阳调和之事时比较激烈……”

  卿云在义庄验尸时,还验过一具作过死的男尸,根本不避讳这些,只满心惦记着能否挖出些半朵祥云刺青的新线索,于是立即从怀中摸出贴身带着那半朵祥云图样。

  “那你可见过这个?”

  郑越端详了片刻,才纳闷地皱眉道:“照理说,门中的仙云纹都是按统一样式刺的,绝不会添画其他的纹饰……这是谁身上看到的?”

  卿云当然不理会他的发问,把图纸又折好收回怀里的同时,朝柳少游与南宫止递去一个眼色。

  二人会意,柳少游先一步随卿云往外走,南宫止慢上一步,封住郑越的五感后,才出了庙。

  庙门外,卿云与柳少游都面色凝重,低声商讨着什么。

  “明斐然应该不会是问仙宫的弟子,但这半朵祥云的相似度太高,只是添画几笔,也不可能是巧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因为某种原因,曾见过某个问仙宫弟子身上的刺青,但又没看得很清楚,或记不太清了,所以事后自己仿画了一个图样,请纹身师绘在脚踝上的,才会与真正的仙云纹有所出入。”

  卿云冷哼,觉得柳少游说得还是太保守了:“肯定是他与人行房事时见到的。我之前从谛听楼买过信息,知道明斐然此人好色喜嫖,才选他高价兜售字画。不过,他一心沽名钓誉,为的是仕途青云,对江湖应该是不感兴趣,纹身也只是一时图个新奇,八成不知道对方是问仙宫弟子,更不知仙云纹的意义与用处。”

  “这就奇了。明斐然流连的都是青楼酒肆,这问仙宫的弟子放着好端端的功法不练,不务正业地跑去风月场赚什么银钱?”柳少游玩味地抚了抚扇柄,与卿云四目相对,心中都有了计较。

  此人多半和郑越一样,刻意掩藏身份,混迹市井,别有所图。只不过也不知为何,她竟真与明斐然发生了关系,还意外叫他仿去了问仙宫弟子的身份印记。

  至于此人是谁……

  二人在短暂的思索后,异口同声地喊出了一个名字。

  “璇儿!”

  虽不知明斐然这刺青是何时纹上的,但与他发生过男女关系,又与其死亡最相关的,便是醉香坊的舞娘璇儿。

  此刻暮色渐暗,庙外林影已渐渐笼得又密又沉了,卿云的心也跟着这天光沉了三分。

  若璇儿当日的悲戚、绝望与赴死都是演的,那自己与柳少游就太可笑了——自诩设局试探之人,却不成想打从踏入醉香坊那一刻开始,便已身在他人局中,被牵着鼻子走了!

  南宫止安静地抱臂在旁,听了一会儿,也没插话,见二人都脸色微妙地沉默下来,才挑眉问:“发生何事?问仙宫的那个仙云纹有什么不妥?”

  “是之前在京中发生的一桩命案,我二人都在场,卿云验的尸,凶手在自戕前也已认了罪。我们甚至还试探了有帮凶嫌疑之人,当时没发现什么异样。可如今再看,恐怕与孕妇的连环死亡案一样,背后另有隐情。”柳少游正有意请南宫止重新梳理案情,当即向他一拱手,“当局者迷,能否请南宫兄参谋参谋?”

  “说吧。”南宫止极爽快,摆出一副奉陪到底的架势,往庙门旁一块卧石上坐了。

  为柳少游安危提心吊胆地追踪了大半天,卿云早也觉得疲累了,就也寻了块石头坐下歇脚。

  柳少游有洁癖在身,找不着一处干净地方,只得眼巴巴站在一旁,听卿云给南宫止陈述了一遍案情始末与验尸结果,偶尔出声补充两句。

  “这案子有两处明显不合理的地方,”南宫止听完,用不太理解的目光扫过二人,“你们当时都没察觉?”

  [cc1]后面要补一句交代,南宫止在吴家就看破了柳少游的身法,是会武的,足以自保

  

继续阅读:第三十七章 问仙(3)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千金案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