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赵柯没反应过来，听话听音，刚刚周煜的语气明明感觉是打算给他钱的啊？
周煜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柯，“刚给你了200万，我最近手上其实也没什么钱。这60万，我就不接给你了，你问问别人吧。”
赵柯：……
“如果我这么说，你会怎么做呢？”
赵柯目瞪口呆。
周煜看着他，却哈哈大笑两声，伸手拍在他右肩。
“Charles，你真是好骗，这次你‘借‘的这60万，我也给你打到上次的卡号上，没问题吧？”
周煜反复无常，赵柯简直跟不上他转变的速度，一时捉摸不透，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哪句话是本意，哪句话是玩笑。
周煜见他不回答，又笑道，“那就当你没问题了，回家等着收钱吧。”
赵柯这才确定他是点头了，又不停道谢。
“不用这么客气，”周煜站起身往门口走，“你就回家叮嘱你儿子好好学习吧。毕竟你这个爸爸，为了他的学业可真是费心太多啊……”
赵柯讪讪应是，也跟着周煜起身，打算回去工作。
而此时周煜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把会议室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赵柯站在她身后，看着门的裂口里钻出一道光，照亮周煜一侧身体，而他身形剩下的大半，又隐在屋里的昏暗里。
赵柯一阵心惊肉跳，突然前所未有的感觉到自己这个年轻上司的心机深沉与危险。一种类似动物般对危险的感知能力在迷蒙中指引着他，让他依稀察觉，自己似乎已经犯下了某个无法挽回的大错。
然而不等赵柯去细究自己心里这个莫名其妙的感觉，前面的周煜突然又往外把门关严。
他没回身，声音与刚刚相比稍显冷酷，“你别回办公室去了。眼眶又红又肿的，要让别人以为我职场霸凌下属？”
“手机刚带出来了吗？”
赵柯下意识答道，“带了。”
“头低一点，拿着手机工牌直接下楼回家。”周煜斩钉截铁地说，“你今天下午休年假。”
赵柯：“……好。”
但是说完，他又立刻反应过来，“可是我的包还在屋里！我身上没有钥匙。”
“那你去我家？”周煜的尾音上扬，语气里带着不善。
“啊？”
“不去就自己想办法。”
周煜说完，开门径直出了办公室。而那之后的一整个下午，赵柯都没有再出现过。
和赵柯同组的组员有好奇的，发微信给他们组长，得到的回复是赵柯突然身体不适，已经回家了。
组员们在电脑上用软件互相讨论，“可是组长连包都没拿走啊！他回家身上能有钥匙吗？”
“害，你管那么多呢，说不定人家没回租的房子，直接回自己家了。”
***
电视屏幕上，职业女杀手站在电梯外笑眯眯地和电梯厢体里她的暗杀目标调情。
“你的领带真漂亮！”
她脸上的笑容迷人，伸手挑起对面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胸口的领带。她的手指纤细漂亮，指尖隔着薄薄的衬衫滑过那男人胸口的肌肤。而那一小条被她滑过的线路仿佛节日焰火在天空留下的轨道，一路闪亮地爆炸出细小的火花，把男人身居高位多年来的防备心燃烧殆尽，让他不自觉地，也对她露出笑脸。
“宝蓝色！”她惊喜道，“天哪，它跟你迷人的双眼真是相配！”
男人的脚步略略向前一动，所幸脑海里始终记得楼上他的办公室里，还堆了一大堆急待解决的工作。
“谢谢。”他温和地笑了笑。
“别客气。”女人说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手里还微微摩挲着他的领带。
电梯门在逐渐合拢。
暧昧的气氛在两个心照不宣的成年男女之间肆无忌惮地飘荡，似乎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可怕的危险正引领着死神的脚步，逐渐向他们逼近。
一头金发，身材婀娜的性感美人，一向是男人最喜欢的女性的类型。他暗自懊恼今天时间不对，不然他一定会邀她出去吃晚饭，然后……
然后电梯门合拢的瞬间，男人看到金发美女依然保持着笑容，但那微笑里却完全没有了她之前的挑逗魅惑，而是变成了一种冷酷又病态的兴奋！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领带！”
他想大声喊叫让她放开他的领带，可是此时电梯却已经上升！
前一秒还柔弱的美人一个利索地转身，在听到头顶传来重物跌倒的声音之后狠狠把背抵在了电梯外门上！
她和电梯之间展开了一场拔河比赛，较量之中，领带和男人是被拉扯的绳索。
半晌后，金发女郎松开手，让领带追随它的主人一起升到按下的楼层。而她整了整衣服，心情不坏地离开了。
“有趣！”
董思欣窝在周煜怀里，兴致颇高地点评道。
“以前看电影里演杀人都得是动刀动枪，可是你看这个杀手，她杀人甚至没带作案工具。”
董思欣喜欢看电影，周煜倒没太大感觉，更多地还是为了陪她，所以不太走心地迎合道：“没错，我也觉得这个杀人手法设计的还挺新奇。”
“但是你不觉得她这样其实很危险吗？”董思欣按了暂停，仰头看着周煜说，“万一当时旁边有人路过就糟了！”
“唔，但是导演不会让别人路过的。”
董思欣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撅了撅嘴巴，“反正如果是我，我就不会这样做。”
她这么说着，周煜倒觉得有趣了。他伸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点了点，“哟，我的宝贝还想要去做女杀手呢啊？那你说说吧，如果你是杀手，你想怎么杀人。”
周煜是打趣她，可董思欣倒皱着眉，真的认真想了起来。
“我就还是用枪吧。我要把自己练成一个神枪手，远远地‘啪’一枪毙命，干净又利索！”董思欣说完，又问周煜，“那你呢？如果你要杀人，你怎么做？”
周煜心不在焉，随口道，“下毒吧。”
“下毒？”董思欣惊讶地尖声反问。
周煜疑惑，“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却见抱在怀里的爱人突然面目扭曲，变成了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
赵柯躺在他怀里，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接着用董思欣的声音开口娇声埋怨，“你怎么会选择下毒呢！背地里鬼鬼祟祟，非君子所为！”
“嘶————”
周煜倒抽一口冷气，在睡梦里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双眼。
室内有朦胧的光线，拉的歪了一点点的遮光窗帘露出的一丝微弱的亮，昭示着现在已是清晨。
周煜看着这一线光明，才逐渐清醒过来，而被噩梦吓得突突直蹦的心脏还在胸腔大声作响。
他嘴里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气，感觉喉头干的发紧。
“咚咚。”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周煜哑着嗓子喊道。
自那晚之后，董思欣就彻底搬去了客卧，她的作息一向是早睡早起很规律。今天她刚刚起床不久，才洗漱过在客厅喝水，突然听到主卧里周煜大叫，这才过来看看。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周煜看着她的脸，又想起梦里的画面，不由得浑身一紧，。
“我听见你刚才大喊，”董思欣没注意到周煜那一瞬间的紧张，“你怎么了？”
“没事，”周煜道，“噩梦而已。”
“哦，没事就好。”董思欣点点头，“现在才不到六点，你再睡一会儿吧？”
一个噩梦做下来，周煜现在全身又累又乏，双手十指似乎都因为紧张而依然在微微发麻，整个人感觉根本没有好好休息到，而据上班时间确实也还有一会儿。
“好。”
他的嗓子干哑的明显，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没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于是董思欣又问，“喝水吗？给你倒杯水拿进来？”
周煜没太假客气，点了头道谢。
董思欣出了主卧的门，不一会儿就端了大半杯暖暖的温水进来。周煜半靠在床头接过水杯，抬手一股脑地全灌了下去，喝完看到董思欣站在他床前，还在注视着他。
周煜疲惫地重新躺下，苦笑一声，“思欣，别在今天。”
董思欣抿了抿唇，看着他满面的疲色，终究是把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拿起他放在床头柜上的空杯子，帮他把没拉严的窗帘合拢后，离开了主卧。
周煜闭上眼睛，耳边还能听到梦里那句话——
“背地里下毒鬼鬼祟祟，非君子所为！”
***
那天赵柯出了公司，全身上下除了工牌就只有手机。但好在现代社会，有了手机就几乎是什么都有了，除了回不了家让他有些苦恼之外，他也没觉得其他还有什么不方便的。
赵柯心里一清二楚，周煜是存心想这么小小地折腾他一下。毕竟他是第二次在他这儿吃亏，不闹腾点事情出来，赵柯反而觉得自己心里不踏实。
像现在这样，他也因为周煜吃了点苦头，之后的60万拿着才会觉得没那么烫手。
赵柯怕在公司周围遇见同事，走出两条街，才进了路边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瓶冰水。坐在便利店窗边，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又打开手机前置才发现自己的双眼果然红肿的很明显。
“这可好了，一时半会儿也别想回家了。”赵柯嘟囔着，把冰水压在有些发烫的眼球上。之后他又在便利店里坐了好久，直到感觉眼睛没那么胀了，才坐车回了郊区的家。
由于是工作日的下午，到家之后，妻子免不了一串疑问。而赵柯早已经把借口提前盘算好了，他说是最近在忙的新项目因为他的贡献有了重大突破，客户和领导都很满意，所以才放他回家休息一下。
只要一扯上工作，做全职太太多年的妻子就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自然也就没太多追问。而这样一来，赵柯就也可以算是为后续有钱给儿子办转学打下了铺垫。
由于那天周煜的情绪波动不小，态度也一直变来变去，当晚赵柯还很是担心了一阵子，怕周煜下午又改变注意，不想借给他钱。而事实证明，赵柯的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第二天一早，在赵柯还挤在去往公司的地铁上时，他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就叮铃一响。
【尊敬的用户赵先生，您尾号4399的X行信用卡于今日8：56分汇入人民币600000元，您目前的卡内余额825731.04元。汇款人周先生，汇款备注：借你的60万。】
早高峰的地铁上，人们都前胸贴后背，亲亲热热，一个挨着一个地贴在一起。赵柯抬手看短信的动作不可避免地碰到其他人，引来身边数道埋怨指责的视线。但他自己浑然未觉，只知道看着那一串骤然上涨的数字傻笑。
笑了一会儿，又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赵柯迅速把锁屏的来信提醒清空，然后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见身旁并没有人好奇关心他刚才收到的是一条什么短信，赵柯才又熄灭手机屏幕，面上带着抹淡淡的微笑，把手机攥紧在手里，继续等待地铁到站换乘的战争。
***
“早！”
“早啊，Charles！”
“早上好。”
“Morning！”
由于今天是从郊区自己的家里赶来上班，赵柯不可避免地比平时晚到了一些。但好在T&I并没有强制打卡上班的时间要求，只要每天满足规定的工作小时数就可以。
解决了心头一桩大事，赵柯今天难得的心情轻快，进了办公室后，哪怕同事们都几乎已经开始工作了，他还是一个一个打着招呼过来。
“老大，你昨天怎么了？”赵柯手下一个一向开朗活泼的男孩凑过来问，“您这个钢铁加班侠连包都没拿就回家休息了，我们还以为您今天铁定不能来上班了呢。”
赵柯刚按下电脑的电源键，正拿着要是把自己的推柜解开锁。昨天他走的匆忙，这些善后的事儿，估计还是组里的小孩儿们帮他做得。
推柜的第一个抽屉赵柯一向用来放打印出的参考文件和数据，闻言拿起厚厚一摞卷成纸筒敲在说话男生的头顶上。
“想什么呢，我怎么就来不了了？臭小子，我身体好得很，你们几个想谋权篡位的还早着呢！”
那男生被他敲了脑袋也不恼，摸着头憨厚地嘿嘿笑着。忽而眼睛往赵柯背后右侧一瞥，像见了猫的老鼠一样，一缩脖子，躲回到自己笔记本后面，摆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来。
赵柯回身一看，见是周煜站在他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