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背台吉乃是俺达汗三子,骁勇善战,在征讨瓦刺部一战中伤重不治,英年早逝,算起来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不错,本王当日只剩才一口气在,得一位故人赠赤华珠保住性命。谁料半年之后,她持解药前来索十万精兵……本王当年未肯应允,她便弃本王而去,吾亦族人将吾送入圣山等死。谁知竟侥幸未死……”铁背台吉回忆起来恍如隔世,“但吾……早已不想再问山外俗事了……”
“敢问前辈,当年赠药、索兵的可是那岚家人?”
“不错。”铁背台吉长叹一声,“本王何尝不想帮她,但……终究是本王有负于她,罢了、罢了!”
那岚岳轻叹一声道:“想必前辈不知,那岚家终未躲过灭族之祸……”
那岚岳于是将墨幻如何创建灵教,如何灭那岚一门种种往事略略带过。
“墨幻?”铁背台吉双眉紧锁,“沫儿……”
“前辈可是想起何人?”
“那岚沐之女那岚沫儿,当年曾与本王有过婚约,但之后那岚部横生变故……想不到都过去三十年了……”铁北台吉的记忆早已模糊,唯有草原上那抹夺目的红让他难以忘怀……
没错——来的是个女子,而且只有十八九岁年纪,只见她一抬腿,先漾起的居然是一条百叶长裙。那裙子红得颇为深艳,她的腿从马颈上跨过,那裙子就一漾一垂,晃得人眼里一片迷离。
然后她人已偏吊金鞍,身子一伏,整个人从马前面看就似忽然不见了,那马儿却忽然加速起来。这些草原小伙儿久居塞上,却也没见过加速这么快的马,更没见过这么高明的骑术。
那马儿四蹄一卷,如风似的就已要卷入营地,那二十余名严阵以待的侍卫一错眼珠的功夫,等他们回过神,那女子已冲进大帐里去了。
“特木尔!”
王帐内躺着那人脸色苍白,浑身满是伤痕,肚子上扣着一个陶碗,全身散发出臭味。
一旁一名妇人搂着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正在哭,那红裙女子被哭得无法集中精神,说:“特木尔!你伤在何处?被什么伤的?”
她解开绑在男人腹上的绷带,轻轻揭开那个碗,果然一如所料,肚破肠流。
“沫儿,死之前能见你一面,我死而无憾了。”特木尔。
被叫做沫儿的女孩忽然厉色道:“你们都出去!”她一边一边起身将那妇人和孩子都撵出帐外,扣严门帘才说,“特木尔,你相信我吗?”
男人缓缓的闭了两下眼睛,那女孩放佛得到了无线的勇气一般。
她先以烧酒为已经昏迷不醒的男人清涤伤口,去掉脓血与秽物, 然后按住止血穴道, 开始一针一线的缝合那条骇人得伤口。
那女孩手都点发抖,男人出血实在太多,棉、纱不一会儿就被浸湿。
她硬着头皮缝完最后一针,上绷带,敷药,两人已是身上、手上全是血。
“特木尔,这颗药可以救了你,但可能也会害了你。”那女子惨淡一笑,“这是我娘从心口剖出来的,是她留给我的唯一东西。我是一定要为她报仇的,我要让那岚家全族付出代价。”
“我晕了三天三夜,所有人都以为我死定了,是那颗赤华珠救了我的命。”铁背台吉回忆着往事,这些过往好像已经过去成百上千年,又好像就在昨日,“我应该帮沫儿复仇,但我没有做到。”
“特木尔!特木尔!我来了!”在铁背台吉的记忆里,那岚沫儿总是穿着一条鲜艳的八瓣百褶裙。
她跑的太急了,鼻尖儿都是汗。
“特木尔!这是解药,你快服下!”
“沫儿,”那男人表情都扭曲了,两条英武的蹙在一处,“我不能帮你报仇。”
“为什么?”那岚沫儿惊叫道,“特木尔,为什么?难道你也觉得就因为我娘是玄冰族人,她就该死吗?”
“沫儿,我也不能娶你。”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铁背台吉说,他摸着微微搏动的心口,“那时父汗已经向那岚部新族长的授印,同时下令,敕勒川全境,驱逐所有玄冰族人,我不能为她忤逆父汗、发兵征讨那岚部。”
“我是应该死的,应该死在沫儿手里,应该被这颗赤华珠掏空脏腑,应该让它在沫儿为我缝上的肚皮重新咬出个口子。”
良久,那岚岳和容婳都说不出话来,他们为墨幻的算计吃尽了苦楚,却原来墨幻的人生也是一场被他人安排好的悲剧。
“前辈,但墨幻,我是说那岚沫儿当时并没有取走您体内的赤华珠……”容婳怯生生的看着那岚岳,欲言又止。
墨幻当时应该已经在修习玄兵符了,她最需要的就是一颗经历了三生三死的赤华珠。
没有人知道当年的那岚沫儿是怎么想的,也没有人知道如今的墨幻是否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