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上的阳光酥松而细碎,燃灯节的活动相继开始,远处的马场外圆圆的围了一整圈的人,圈中不少穿着劲装的姑娘在试马驰骋。
陆一舟指着人群说:“这两日连降大雪,可汗答应的粮草这个月末还不送的话,大家储存的粮草就难以为继了……”
“哥,今天可是草原上的好日子,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行不行,只隔一天,没什么大碍吧?现在这么多人都高兴着,所有事明天再谈如何!”那岚岳一条手臂搭在陆一舟肩上,“你看这么多姑娘,有没有看上的?我给你做媒!”
“胡闹!”陆一舟抬脚将那岚岳踹到一边,笑骂道:“快滚!”
那岚岳作势躺在地上,“啊呀、啊呀”地叫,然后大喊着要与陆一舟摔跤,一跃而起,骑在陆一舟背后。
“那岚岳,”陆一舟把他揪下来,笑着喊道,“你要跟我打!我赢了,我可就是族长了!”
草原的小伙子纷纷哄笑,起哄着大喊:“打一场!打一场!打一场!”
有人给他俩递酒,那岚岳把两碗都接过去,仰脖饮尽,众人发出更高亢的欢呼。
场中顿时被人团团围住,遮去了容婳的视线,只能听到传来一阵赛过一阵的欢呼声,她忽然察觉到一股突如其来、如影随形的寂寞。
她走到长桌的尽头,紧了紧外袍,给自己斟上了一碗马奶酒,直接灌了下去。
容婳又忽然觉得这酒还挺好喝?
她连着不知喝了几碗酒,只觉得酒入口甜甜的,也不辣,喝完了身上暖融融的,不知不觉越喝越多,刚回到帐篷里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外头还有歌声与醉酒的笑声,她起身摸到矮桌上的水壶,也不用杯子,对着嘴就往下灌。
她还没喝着水,就听见——啪的一声,水壶应声碎成几瓣,冰凉的水迎头浇了下来,顺着领口直灌进怀里。
容婳一脸不爽的甩了甩头,抹了把脸:“你是谁?”
“我是净瑶,净渊是我哥哥。”容婳察觉了这女孩的敌意,她望向净瑶的时候,对方明目张胆的上下打量她,最后还挑衅般的笑笑,“而你是容靖沣的女儿!”
燃灯节刚过半天,麻烦就来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那岚岳的帐前蔓延。
容婳设想过,自己的身份一旦在那岚部中揭开,便会引起轩然大波,但没想到这一刻竟来的这样快,这样突然。
“人是我带回来的,净瑶你若有异议,可以来找我。”
净瑶丝毫不让,朗声道:“容家杀我族人,夺我至宝,哪怕是家主你的女人,族仇不共戴天!得罪了!”
“谁敢动手!”
那岚岳一声如平地惊雷,容婳双目发黑,差点晕了过去。那岚岳一怒之下, 族人们顿时心生畏惧,不约而同地退后半步。
“净瑶,”那岚岳冷冷道,“容家的仇在我点头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
净瑶被他这么一吼,怔怔喘息,容婳正要开口缓和气氛,那岚岳却抬手, 止住了她的话头,扫视众人,眼神中带着威严。
“那我哥哥的命呢?”净瑶愤然道。
容婳一愣,一脸疑惑的望着那岚岳。
“别太过分了,”那岚岳说,“龙吟城一役,净渊战死,是我这个家主的责任,与其他任何人无关。你若是寻仇,来找我好了。”
容婳心神剧震,失声道:“净渊大哥竟然……”
净瑶怒极反笑,叱道:“装模作样!”
那岚岳却不予理会,抬手道:“我数三声,把你的弓放下,回去接着过节;或者举兵报仇,与我那岚岳为敌。”
净瑶狠狠将弓、箭都扔在地上,纵马冲出人群,族人们争先恐后躲避,让出一条路来。
看净瑶离开的方向是北边,待人群散后,那岚岳又召来一名族人,低声吩咐,容婳听了大概,是让一队人马追上去,看着点净瑶,免得她负气出走出什么危险。
容婳轻叹一声,说:“谢谢。”
她语气十分生分,那岚岳没有回应,阴沉着脸,良久方道:“净瑶就是这个性子,等她想明白了,回来想你道歉。”
容婳忽然觉得十分委屈,她渐渐明白,草原虽美,却终究不是她的故乡,那岚部的族人们虽热情,却和容家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
他们之间盘桓着的,从来不是简单一句道歉而已。
那岚岳看了容婳一眼,仿佛看透了她的内心所想。
容婳给自己斟了一杯水,说:“我真不该来寻你,你不见我是对的。我……我知道你平安就够了,待得太久,就怕又要让你难做,这就走了。”
那岚岳依旧沉默,容婳检查了自己的随身药包,将短剑收好,翻出一张眼皮地图,仔细端详。
忽然,大帐被人从外掀开,一名骑士快步冲进帐内:“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