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丝里，三十万大军无声地往后退了数里扎营，营帐很快搭起，锅灶也按照军师吩咐那般搭建起来，一切显得井然有序，而又满是自信。
带着浓浓的攻击性。
统帅的营帐里空无一人，军师帐中却围满了人，跟军而来的太医摸着胡子为墨鸦诊脉，随即担忧地摇摇头：“北地寒冷，再加上今日下雨，丞相这身体，最好最近还是不要出去。”
“其他可有大碍？”卧在榻上男子的脸色并不好看，白勰特别希望他干脆就不要出去，病着就病着，呆在这里就行，他又不是打不赢。
区区章家军数十万人，再怎么勇猛，也不过是一群无脑之人。
他们这次带来的，可是章家军将近四倍的人数。
“其他尚无大碍，只是丞相大人身子虚，最近也最好不要太过思虑。”太医吩咐完就开始开药，他本是皇帝派来跟着墨鸦，照顾他身体的人，若是墨鸦出了事，他怕是也要跟着倒霉。
“我没事，”冷冷地堵回白勰还没出口的话，墨鸦神情不容任何人拒绝，“趁这三日，派人迅速查探渡颈附近的地势，三日之后叫阵之时，那十万人，也同时出击，尽快取胜，从后面包抄，若是不然借道天郓，从慈牢开始攻击。”
不由人分说的语气顿时让白勰有些不高兴，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我们为何要等三日？只要雨停，我们就可进攻，这三日，到时给了渡颈他们准备的时间。”
“再者，这渡颈的气候，将士们都有些吃不来，早打完早回去，何必耽误这个功夫？”
墨鸦闻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明明没有什么情绪，白勰却觉得呼吸一紧，心头也觉得一阵发寒。
“白将军，如果本官记得没错的话，陛下是将这次的指挥权交给本官，而不是将军吧？”
淡淡的讽刺让白勰脸一黑，墨鸦紧接着解释道：“再者，白将军身为我军将领，难道就没发现，连日赶路，我军大都疲惫不堪，再加上这里的天气，与习惯此处且多日来养精蓄锐的章家军相比，若是明日开战，白将军能确保一定能赢吗？”
白勰被问得一噎，墨鸦却是想让他彻底明白到底谁在指挥一样，又淡淡地补充道：“换一个角度想，如果白将军现在只有十来万人镇守孤城，而对方却有几十万大军压阵，围而不攻，白将军会不会觉得一天比一天害怕？”
“打仗贵在战意，哀兵必胜，今日若是我们一来就开战，一则落了他人口实，二则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将士疲惫而对方强盛，三则我军因为不适应不了解而多有恐惧，对方却因此怒气而满身战意，我们这三天，就是要让我军养精蓄锐的同时，让他们之前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后趁机攻打，一举成功。”
“白将军，可是听明白了？”
营帐里安安静静的，白勰的脸一片通红，憋屈而难堪地说了声：“受教。”转身掉头就走，墨鸦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随即被帘子拉开带进的凉风，冻得大咳了起来。
子衿，我只是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受伤，如果不战能赢，谁也不用受到伤害……
雨到傍晚的时候停了下来，黄昏将城外袅袅的炊烟映衬得格外温馨动人，伴着隐隐约约的欢笑声，竟还夹杂着氿焱的歌声乐声传来。
赵子衿好笑地听着斥候传来的禀报，没想到，还真是想用心理战，四面楚歌是吗？这么有心情唱歌，不如给他们添把火？
“吩咐人准备一下火油，后日晚上到他们的营地附近偷偷放。”
“是。”
这么冷的天儿，你们给我们唱歌助兴，我们就给你们准备些烟火送温暖，礼尚往来。
“走，出去看看。”
不同于氿焱带来的兵士的缩手缩脚，军中的将士早已习惯北地的天气，更何况如今已过了三月，虽然还不曾开春，但早已没之前那么冷。
只是，皱眉看着情绪确实有些紧张恍惚的某些人，赵子衿不由有些担心。
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这个战术的战意，同样的，也不是所有人都如她一样，对企御没什么感情，说到底，大家都是氿焱人。
微微哂笑，赵子衿不由地有些欣赏想出这个战略的人，古时刘邦和项羽这两大英豪之间的战略，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真得遇见。
不过，很可惜，撞到了她的手里。
唇角扬起一抹自信张扬的笑意，赵子衿低声跟身边跟着的小兵吩咐了几句，随即和林东、呼韩律等人碰头，发令下去，让场中将士，全部围聚在一起，通过三天的比武，选择三名第四日，和氿焱将领对战、亲自为大将军报仇的机会，并且，比武过程中，你可以挑选以前不能越级挑战的任何人，包括准姑爷，而小姐这回全程抚琴伴奏。
几乎是命令下达的那一刻，所有将士都振奋了，跟疯了一样，一把扫过适才的颓废之气，熊熊的战意和激动几乎将直接盖过了城外的“靡靡之音。”
动人心弦的十面埋伏，陪着着激越的战鼓而起，踊跃而上的将士层出不穷。
“林头儿，你和姑爷打一场呗，看看到底谁厉害啊？”
也不知道其间谁撺掇了一句，众人忽然就起哄起来，吆喝林东和呼韩律打一场，谁不打谁就不是男人。
林东自然是无所谓，而且，他对于这个愿意雪中送炭的准姑爷，也颇有好感，倒是很愿意打一场。
呼韩律则将目光看向了抚琴微笑的赵子衿，当着众人的面为难道：“本王是不是男人，可不是由你们说了算，而是一一说了算，一一让本王，本王才能去！”
众将士顿时哄堂大笑，随即一齐开口，求赵子衿让呼韩律出手。
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无事生非的呼韩律，赵子衿嘴角的笑意却不减，琴声激越，朗声回应道：“准！”
众人抚掌叫好！
一场首领之间的比试瞬间将全场的气氛推向最高，兔起鹘落，虎啸龙吟，二人都是以力为胜者，且颇多算计，又好面子，不肯一分相让，时而林东稍占上风，时而呼韩律力压林东，众人都不禁随着他们的比试而或屏息紧张、或激动叫好。
赵子衿抬头看了看夜幕中渐渐明朗的月色，微微勾唇，耳际已然听不到城外任何的声音，而他们这边，却是情绪正酣……
第一天的比试直到中夜才渐渐落下帷幕，将士们带着兴奋和期待，安心地回到各自的营帐，赵子衿也和他们一起散场离开。
“可有查明？”
“不是很清楚，那人似乎颇为神秘，但好像身体不是很好，也是朝廷派来督战的。”林东的声音轻微细小，一如二人此刻小心谨慎的心。
莫名地想到一人，赵子衿暗暗摇了摇头，应该不可能，他的身体，已经已经调理好了才是，再者，他可是丞相，怎么可能担任一个小小的督军。
然而，想是这么想，赵子衿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可有查出姓名其他的？”
“没，他们要么称他参军大人，要么就直接唤他军师，其他的，无法靠得太近。”
意料中的答案还是让赵子衿有些失落，不过想了想又赶紧摇头，若是让他来领战和自己打，那才真得是可悲又可笑了。
“没事，这两日继续派人盯着，我现在有些怀疑，这次这四十万人，到底是谁在背后指挥者。”
“是，小姐。”点点头，林东忽然想到一事。
“对了，小姐，斥候已经查出他们粮草所在了，不过，那边有他们两千精兵守卫，还是在石钧城内，离渡颈颇远，我们要不要去截一下？”不论是对于守城者还是攻城者，战在外，粮草是最重要的，若是能一举拿下粮草，对氿焱也是个打击。
赵子衿想了想却摇摇头。
“还是算了，我们分不出别的兵力了，新亭那边，你让他们这两天也警惕一下，那十万人，我总怀疑可能要冲着他们过去，”想了想，赵子衿沉吟一下道，“不过你这个倒是提醒了我，渡颈的陨河源头在城外，若是他们做个手脚下点毒，我们就直接输了。”
林东的眼中闪过警惕，点点头沉声道：“小姐放心，我明日便着人专门去查。”
“嗯，我明日给你一些水草药粉，你撒到河水流进的地方，若是河水变了色，便是有毒，对了，再没查明之前，所有人，先取渡颈其后雪山融水饮用，这些都是天然的，比河水放心许多。”
“一一，你还真是章家人啊！”一直跟在两人身侧默不作声的呼韩律，此时终于忍不住满脸惊叹道。
如此惊才绝艳，就是男子，也是不及。
无语地白了一眼呼韩律，赵子衿直接不搭理他。
呼韩律却不依不挠，想了想，将才传来的消息说了出来：“我们的人也到了指定的位置，一一，不对，章家军，可有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