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带路吧。”坦然地背手于后，呼韩律抬脚站在赵子衿身边，微笑着对她道，“一一姑娘可是同本王一块去？”
无视章倚正气得青黑的脸色，赵子衿笑着点点头：“自然。”
……
两人到达的时候，其余各族族长已经在室内等了许久，除了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品茶的花颜，以及惊疑不定的勃齐儿扎，其余众人都如同惊弓之鸟似的聚坐在一起，完全不明白章家把他们“请”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点头让房中的其他人出去，呼韩律已经十分自觉地找了个离赵子衿最近的位置坐下，而众人见他也被“请”了进来，不由暗暗都叹了口气。
这下，还真是被一锅端了。
最可怕的是，他们当时被端得还毫无察觉，等他们终于反应过来时，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连一拼的机会也没有。
而且，没想到的是，他们原本给予厚望的呼韩律，竟然也这般走了进来。
众人于是面面相觑，整个房间都静悄悄的。
或许是气氛太过诡异尴尬，赵子衿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一直勾唇浅笑的花颜挥手推开身旁伺候的花奴，不慌不忙地挑眉道：“章将军将我们请在这里，就是要请我们来喝茶的吗？可是，喝茶不能饱，我们可都还没有用早膳呢。”
清扬婉转的音调一下打破室内的沉闷，也缓解了适才有些凝滞的气息，众人不由地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花颜简直脑子有毛病，他们是俘虏，就算现在看起来没事儿，但是，你也太大胆了些吧。
不在乎地勾唇浅笑，花颜心照不宣地和赵子衿对视一眼，随即接过花奴递来的查宿。
赵子衿也有些感激地松了口气，刚刚忽然见着一群人齐刷刷地瞪着自己，有些发怔，忘了想要开口的话，花颜这一打岔，倒是让气氛松快了许多。
“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我马上吩咐人送早膳过来，大家一起先用过早膳，然后再说说雪灾的事情如何？”舒了口气微笑说道，赵子衿吩咐人准备早膳，呼韩律此时正坐在赵子衿正前方，闻言抚唇轻笑，绝美的脸上此时满是毫不掩饰的爱慕和热情，缓缓开口道：“那一一是同我们一起用膳吗？跟了一早上，你也没吃吧。”
有些暧昧到诡异的语气，让室内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呼韩律这是怎么了？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奇怪？而且，还是跟抓他们的章家女将军说？他是被打傻了吗？
赵子衿倒没想那么多，听呼韩律这么问，还以为他担心饭菜里下毒，点点头笑道：“嗯，我们一起用膳。”
饭菜上的很快，依照赵子衿要求，外祖父和舅舅也不来干涉，由着她自己安排。
只是，将近二十名各族首领，客人不像客人，俘虏不像俘虏地聚在一起，看着放在眼前的一桌丰盛的饭菜，却是味同嚼蜡、食不下咽。
就是凌迟也要报个刀数吧？
气氛继续像是沉闷诡异发展，除了偶尔挑三拣四的花颜，以及几乎要坐到赵子衿一个桌上吃的呼韩律，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
像是暴雨来临前的闪电，终于有人忍受不了心理压力，“啪”一下扔掉手里的筷子，一脚踢翻眼前的餐桌，站起身来勃然大喝道：“成王败寇，我们既然输了，你要杀要剐就冲我们来，别他妈玩阴的！”
像是一下子点燃了所有人情绪的导火索，本就觉得压抑的众人也纷纷撩筷子大骂：“你们汉人就是阴险，死都不给个痛快，还想通过心理战折磨我们，让我们对你俯首称臣，本王告诉你，做梦！”
“就是，你们汉人就是卑鄙无耻！”
“想要小爷的命就直接来，别他妈吊着，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们章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
没想到吃个饭竟然会导致场面失控，赵子衿有些惊愕地看着几乎有些失控的众人，略微思考，倒也明白过来。
他们偷袭渡颈，成功还罢了，如今输了，本就心虚理亏，还被“抓”在这里，看起来和和乐乐地用早膳，她或许还不觉得，但是，对于他们这种按照习惯心理，等着处罚甚至死亡的败者，就会觉得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了。
如同用一发实弹八发虚弹的手枪处决犯人，最痛苦的，绝对不是实弹射中那一枪，而是那八发响起却不会要了命的八枪。
想明白了便不用着急，赵子衿放下筷子，示意应声敲门询问的侍卫走远一点，面不改色，微微笑着听着众人停不下来的宣泄。
将多余的不必要的情绪宣泄出来，反而有助于之后的商议。
花颜坐得比较中间，但身形娇小，大半身子都被身后半跪着的花奴挡住，呼韩律坐在赵子衿正对面，高大的身子也正好将她遮掩。
见赵子衿微笑不语，呼韩律笑了笑，刚准备回头让众人不要着急，安静下来，冷不丁一个鞋子忽然从后面飞来，直直地“啪”在他之前刚被石头砸中的后脑勺。
“砰！”得一声。
鞋子砸中后往下溜了溜，挂在了呼韩律有些干枯的头发上，室内顿时诡异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保持着刚刚骂人、吵架，甚至扔鞋子的动作，呆呆地看着呼韩律有些低垂的后脑勺……上面的头发。
赵子衿眨了眨眼睛，也颇有些忍俊不禁。
“那个……我，我不是故意，不是，我不是要砸你，额……我帮你拿下来！”光着脚的某人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摸着脑袋分外尴尬地解释道，见呼韩律一动不动，于是一跳一跳地走过去，干笑着抓着他头上的鞋子，意欲扯下来。
头发连带着头一下子被扯偏，鞋子上挂钩之类的东西太多，根本扯不下来。
有人已经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闷笑。
随即，更大的笑声爆发出来，大悲大喜，过多的压抑之后所感受的些微快乐，都能够被无限放大。
鞋子最终被取了下来，黑着脸微笑的呼韩律，无比恐怖地慢慢回头，站起身，眯缝着眼睛看着一众哈哈大笑的人们。
“笑够了吗？”低低的询问声出来，呼韩律上勾的嘴角明显都是满满的威胁。
众人于是强忍着点点头，别开脸不去看他，却听见呼韩律轻哼一声，忽然转头看着赵子衿道：“你之前要说的如何帮助我们度过雪灾危机的问题，现在可以说了吗？”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惊讶之际地看看一脸严肃的呼韩律，又看看微笑认真点头的赵子衿，忍不住脑中同时浮现一个想法：“这两个人都是疯了吗？”
“你帮我们度过雪灾危机？章将军是在说笑吗？”不慌不忙地吹了口手中的茶水，花颜慢吞吞地开口道。
赵子衿摇摇头，让他们先坐下，微笑着认真解释道：“或许这话听起来像是笑话，不过，我是说认真的，这种事，似乎也没什么好开玩笑的。”
“哼，就算你说得是真得，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帮我们度过危机，你想要从我们这里得到的，怕是更多吧？”反应快的人，稍一明白，立刻开口反击道，语气满是不信。
微微一笑，既不肯定也不否认，赵子衿“唔”了一声笑道：“看样子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既然都说到了这份上，那不如你们先听我说说我的想法，你们再决定信或者不信。”
众人抬头看着她。
赵子衿平静地环视众人一眼，平静地开始一点一点地解释自己真正的想法：“北地地域博大，且地形复杂，拥有众多不同的民族，聚在一起十分不容易，之所以你们这次偷袭失败之后并没有发生直接的战役，原因便是我想借这次难得的机会，同各位族长好好聊一聊北地和渡颈的关系。”
赵子衿这话说得颇为客观平静，也并没有带有所谓胜者所那种高高在上的凌人气息，而是尽量真诚地娓娓道来。
“北地和渡颈的关系？你们不过是氿焱的边城将军，难道还想以章家的名义将我们北地收入氿焱名下？还是，你们想将北地数十族归为己有，划地称霸？”一个之前一直比较安静的灰衣男子，在赵子衿刚刚说完话，便立刻直视着她的眼睛，尖锐逼问道。
赵子衿微微笑了笑，脸上依旧平静从容，没有丝毫被戳穿的心虚，看着明显警惕起来的众人，赵子衿缓缓道：“如果我以你们的性命为要挟，让你们带领各族臣服于我，你们，愿意吗？”
“你做梦去吧！本王就是宁愿死，也不会给你们汉人当走狗的！”
“对！不可能！”
“别想要挟我们！”
……
群情激愤，众人愤怒地大骂了好一通，这才忽然发现，被骂的赵子衿，此时不慌不忙地端茶喝，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于是到嘴的话又憋了回去，看着好整以暇的赵子衿，眼睛都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