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青辞一条命……”许清言艰涩地颤抖说道：“我还欠大家一个解释，我还欠你……们太多的东西，除了这条命，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还给你们的，这个条件，不要在我身上，浪费。”
赵子衿的手一抖，嘴唇也抿了起来。
刚想开口反驳，就看见许清言眸色转深，强撑着精神，看着神色莫辨的姬非离，轻声道：“这个条件，换你的一品楼如何？你是一品楼背后的楼主吧。”
赵子衿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想到。
姬非离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没有因为许清言的条件而有丝毫改变，只是，在听完之后，缓缓地将目光转向了惊讶的赵子衿。
“我……”赵子衿的手指绞到了一起，一品楼势大，莫说除掉它，如今知道他是姬非离手下的产物，怕是以后他们想压下都难。
可是，现在，这个能够彻底扳倒一品楼的机会摆在她的眼前。
手指颤抖，赵子衿的嘴唇都咬白了，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忍住了心中那个蠢蠢欲动的回答。
虽然她此次重生的目的是逆转命运，哪怕当初找上许清言，也是冲着这个目的。
可是，当初是当初，当初又有谁能预见以后的发展？
如今，让她用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代替许清言的性命。
她却是……
“不……”努力地维持着心头的颤动，赵子衿一字一句地看着姬非离，拒绝道：“你救他。”
许清言的眼神大震，随即立刻挣扎辩驳道：“不……我……我不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我就是条贱命，我本来就该死，你救了我，又该如何和死去的青辞交代，如何和古瑟他们交代，你救了我，你对得起谁？”
奋力反驳着，许清言胸口对自己的痛恨已经使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就死。
一想到他竟那般愚蠢地相信敌人，害得青辞命陨，众人身心受创，他便后悔得想要立即将自己打入阿鼻地狱。
许清言啊许清言，你一向自诩聪慧过人，竟也被一己私情蒙蔽了双眼。
真是愚蠢！该死！
直视着许清言的暴怒、痛苦与挣扎，赵子衿眼中的神色也瞬息万变，姬非离见此，却是暗暗自嘲。
半响，才看着赵子衿道：“那么，你的决定是？”
“赵子衿！我不准你救我！”
气氛再次陷入了僵局。
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缓，赵子衿忽然轻声一笑，望着姬非离，肯定而淡然道：“你救他吧。”
许清言大怒：“赵子衿，你……”
“记住，我救的不是许清言，我救得，是日后可以帮助我和一品楼相抗衡、帮我赵子衿做事的品相楼主。”
“许清言，已经死了。”
就如同她对许清言曾经的情感，也随之他的离开，彻底，死去了……
轻轻一声，赵子衿垂下眼，心头如漫步边际的旷野，再不看许清言怔忪的神色，转身便要离开。
手腕一紧，赵子衿的步伐一顿，转头看着抓住她手腕的姬非离。
“你反悔了？”
“呵呵，”姬非离苦笑，“我在你心中，便是这般言而无信的人？”
“是。”毫不犹豫地，赵子衿回答地没有一丝挣扎。
世间最恶毒的词用在你身上，都不为过。
言而无信，又算什么呢？
姬非离握着赵子衿手腕的手一紧，许久，才迫使自己平静道：“我可以救他，也可以给品香楼一个和一品楼一较高低的机会……”
“说吧，你还有什么条件？”
冷冷地打断姬非离没说完的话，赵子衿只觉得心头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子，直直地看着姬非离。
姬非离到嘴边的话却是被她冷漠的眼神看得一滞。
赵子衿却凝眸思考，半响，忽地冷笑开口道：“如果你让我暂且放过赵子琴，不伤害她，甚至保护她，也是，可以的。”
姬非离的眼中一痛，抓着赵子衿手腕的手如触电一般立即收了回来。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赵子衿步步紧逼地追问。
“我……”姬非离顿时语塞，眉目间满是霜寒，半响，才轻声看着赵子衿道：“我只求你，相信我。”
相信我，我并不想伤害你。
相信我……
“相信你？”姬非离的话才说完，赵子衿就笑出了声，“相信你什么？相信这次的事情你不知情？还是相信你根本就不想伤害我们？”
姬非离的嘴唇微动。
赵子衿勾唇笑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说我相信，你，信吗？”
姬非离的眸色渐渐沉了下去。
“只要你说你信，我便信。”
“好啊……”毫不犹豫地点头，赵子衿笑得一脸无所谓，“我信啊！你救人吧。”
姬非离半响没动。
赵子衿却跟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凝眉打量了他一番，开口道：“你刚刚不是说没有解药吗？你怎么救？”
就算把毒逼在一处，也并不代表可以让他派出体外，解毒，并不是想象中的一进一出即可。
姬非离的神色闪烁一下，而后，忽然轻笑地看着赵子衿，缓缓道：“我自有法子，你不是说，信我吗？”
“呵呵。”不屑地冷笑一声，赵子衿甩手离开，随意道：“那就看季公子的本事了，你救了许清言，我自会帮你救你的下人，当然，”赵子衿顿了顿，头也没回，带着笑意的冷言传来，“你就是舍了命救了人，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你我再见，便是仇人。
从地道吹来的风轻轻扬起姬非离的衣角，模糊的烛光看不清神色，从许清言的角度望过去，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面前这人由内而外的一股淡淡的自嘲。
许清言垂下眼眸，如今，他又有何资格轻言他人呢？
……
赵子衿其实也并没有离开多远，也没有睡。
披着件外衣，靠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如洗的夜色，直到天亮。
浑浑噩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的。
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府外的人声模模糊糊地都能听到。
花月坐在自己的床边，眼神悲悯地望着自己。
赵子衿不解地望着她，掀开被子就要做起，然而，一动，就感觉眼前一晃，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从自己的眼前滑落，明晃晃地落在了被子上。
赵子衿一怔，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脸。
满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