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解释。
武岳的事情,不是他指使的,他这些日子不在,本是托付他们好好照顾你的,他也不知道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想说,他不想伤你,更不想伤你身边任何一人。
然而,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且不说武岳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就算不是,此次刺杀的人,皆是他一品楼之下的人,说不是他指使的。
谁信呢?
就算信,事已至此,解释,又能挽回什么呢?
眼神黯淡了些许,姬非离暗暗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可以帮许……”
“有人来了。”
姬非离的话还没有说完,赵子衿眼神一缩,看向了府内不远处,逐渐靠近的火把和人声。
看了看神色浅淡的姬非离,赵子衿心头一瞬间闪过各种念头,甚至想过,直接开枪打死他。
然而。
“你进来。”
……
等赵言吏带人匆匆忙忙地赶来时,赵子衿已经脱掉了染血的外衫,只着里衣,拿着用烟火改制的小型火炮,一个一个地,跟玩似的,朝院子的空地上丢。
“你……你……在做什么?”
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赵言吏顿时气得不行。
大半夜不睡觉,放鞭炮?有病啊!
懒懒地看了兴师动众赶来的众人,赵子衿歪头一声轻笑,凉凉道:“放炮啊……”
赵言吏肩膀气得一抖一抖的,章云淑也赶了过来,见赵子衿没什么事,顿时放下心来。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哼,从戌时到现在,姐姐的院子里就一直有人进进出出的,谁知道她干嘛不睡?”赵子琴讥讽地看了看坐在屋前台阶的人,装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她大半夜不睡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住嘴!”章云淑当场呵斥道。
随即,就见赵子衿摆摆手,笑道:“妹妹还真是洞察细微,我今个儿一沾枕就开始做恶梦,还是净梦见你抢了我的夫君,爹爹逼死了娘亲,我被休弃活活冻死的场景,你说这样的梦,我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玩笑似的话语却饱含着森森的凉意,随口说出前世的赵子衿,浅笑地望着众人面面相觑的神色。
有深思的,有震惊的,还有一副被戳穿心事的心虚的。
赵子衿只是浅浅地笑望着。
章云淑心疼地将赵子衿揽在怀里,赵子衿却轻轻挣脱了她的怀抱,笑容清浅地继续道:“我心里难过,自然就睡不着了,找了一大群人来逗我开心都不成,没办法,只好放烟花了,这可是舅舅教我做的,说,只要我遇到危险,放出烟火,自然会有人就我,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来不来?”
众人又吸了一口凉气。
若说适才赵子衿的梦语是个晦涩不明的提醒,如今的这个烟火,便是明晃晃的警告和宣示了。
如同彻底清醒的雌狮,抖擞着精神怒视着想要伏击的众人。
怔忪间也不过片刻的功夫,无心便带着数十名身着劲装的黑衣男子,按剑出现在赵子衿面前,以赵子衿为中心,将整个院子牢牢围住。
气息收敛,却从全身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寒意。
这是,暗卫。
院子里的众人几乎都齐刷刷打了个摆子,赵言吏更是有些恐惧地吞了口唾沫,望着依旧懒洋洋坐在台阶上的赵子衿,强装镇定地来了句:“大半夜的装神弄鬼,都给我回去睡。”
说罢,袖子一甩,竟是头也不回,急急地走了。
其他人见此也是面面相觑,匆匆地向章云淑和赵子衿行礼之后,也是忙不迭地走了。
一院子的黑煞神,除了那个神经病赵子衿,谁愿意呆这儿。
院中刚刚还满当当的人,转瞬间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个干净,赵子衿在章云淑的臂弯里蹭了蹭,站起身,温柔地母亲笑了笑:“娘,别担心,您回去睡吧,等事情安定下来,我再告诉你,好吗?”
所以,现在,请不要问我任何一句话。
我真得,好累。
章云淑被赵子衿的话说呆了会儿,半响,才慈爱地笑笑,点点头,摸了摸赵子衿柔软的发丝,轻柔道:“好,你不想说,娘就不问,等你想说了,娘再听。”
“谢谢娘亲。”脸上的笑意已经变得虚幻,赵子衿心头酸涩暖痛一一流过,然而,越流越深,却是无法在面上显露半分。
娘亲走后,赵子衿让无心也带人离去,毕竟,刚刚也是情势所逼,不让他人生疑才让他们出现的。
只是,望着院中已经变得有些暗淡的月色。
赵子衿忽然觉得心头空荡荡,一股无法着力的难受感让她连微笑都觉得疲倦。
傻傻地站在院中发了会儿呆,凉风穿透她单薄的里衣,赵子衿打了个寒颤,忽然清醒过来,摇摇头,朝屋内走去。
她现在,哪里还有时间想别的。
……
密室设在她的床下,是舅舅当年担心她年幼出事,偷偷派人私造的,可以从赵府外一个普通农户的后院直通她的房间。
前世的她,由于早早出嫁,且无法与当时的无心取得联系,这个密室,除了最开始被章倚正偷用来看小子衿之外,什么作用都没发挥上。
而如今,有这么好的一个暗室可以用,赵子衿自然不会放过。
下去的时候,晕黄的火烛静静地燃烧着,氤氲在人的脸上,浮起一大片柔柔的暖意。
姬非离浅笑着站在一旁,而许清言,不知何时,竟然醒了过来。
“你毒解了?”赵子衿大喜过望,立刻坐过去探脉,然后就听见姬非离慢吞吞地解释,“他的毒并没有解,我只是将他们逼之一处罢了。”
赵子衿握着许清言脉搏的手缓缓地放了下来,冷笑着看着姬非离,“所以,你想以此要挟我,替你救武岳?这就是你的条件?”
姬非离嘴唇动了一下,似乎被赵子衿说话的语气所伤,不过,也不过动了动,并没有解释什么。
“你若是这般想,就算是吧,不过,你的条件,便是救许清言吗?”
淡淡的,姬非离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不……”虚弱地阻止赵子衿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许清言此时的眼神如同磨洗过的流水,深邃地看不出颜色。
“我欠青辞一条命……”许清言艰涩地颤抖说道:“我还欠大家一个解释,我还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