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裴梨花2024-06-28 09:394,438

  顾檀将几人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十分畅快,便趁热打铁道:“此次合作,顾某可是煞费苦心,虽说真相血淋淋,好歹知晓了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如此咱们便是一家人了!祁庄主传信的那对老夫妻可否让我见见呢?”

  祁笙瞧着坐在一侧甚是得意的顾檀,恨得牙痒痒,今日此人前来准备十分充分,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自己的犯下的罪孽洗脱的一干二净,心下有了考量,“将人带上来。”

  一阵窸窣,祁笙的心腹持盈将一对老夫妻带至屋内。

  两人见四人端坐,神情严肃,贵气逼人,压迫感十足,不由自主往后瑟缩,抱在一处,吓得站都站不稳,持盈只得在一旁扶着。

  顾檀仔细打量着这对夫妻,褐色粗布麻衣裹身,双目浑浊,双手龟裂,两人战战兢兢,畏畏缩缩,实打实的穷苦劳作人家打扮,“这便是那姑娘的父母?”

  祁笙点点头,颇为同情这对老夫妻,“令郎酒醉,夜行于长街上,人家姑娘好好的走在路上,就被令郎掳了去。令郎畅快了一番后,便将那姑娘抛入湖中……”

  老妇人听到此处,急忙挣开持盈的手,冲到祁笙身前,噗通一声直直跪下,死死拽着祁笙衣角,失声痛哭,“我儿溺死湖中,至今魂魄不安,求大人可怜,求大人为我儿做主!”

  远处老丈也依言跪倒,不住磕头,声音颤抖:“求各位大人为我儿做主!”

  凤之擦了擦眼角的泪,上前将老妇人扶起,温声安慰:“阿婆节哀,再哭就要伤身子了,娘子年轻命陨,已是人祸,相信她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为了她再伤了自己的身体。”

  “孩子,我儿也如你这般花一样的年纪,可她已经不在了,不在了呀!若不是拼着一口气要为她求个真相,早就下了黄泉陪她作伴去了!”老妇人恸哭不已,凤之也止不住落泪,将其轻轻拥入怀中,轻声细语安慰着。

  祁笙扫了一眼持盈,又递给叶清云一个眼神,两人十分默契的上前分开抱在一起哭的昏天暗地的凤之和老妇人。叶清云从怀中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还在抽泣抹泪的凤之,又倒了一杯茶搁在一边,轻声安慰:“莫再伤心了,喝口茶缓缓吧。”

  “大人,我儿死的冤枉!求大人为我儿做主啊!”

  祁笙拧着眉,心下有些烦躁,又见顾檀戏谑似的笑容,探究的眼神在老夫妻身上流转,仿佛在说我就静静看着你们上演什么样的戏码,祁笙默默在心里骂,这顾檀疑心怎么这么重?吃什么长大的?

  凤之看阿兄脸色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又瞥见顾檀一脸探究且不相信的神情,便戚戚然道:“若我有孩子,她冤死湖中,不得沉冤昭雪,哪怕告御状,敲登闻鼓,哪怕烈火焚身,斧劈雷击,也要上达天听,求个公道!”与此同时,谁都没有注意到持盈轻轻捏了一下老妇人的手臂。

  “我夫妇遭灭顶天灾,庄稼颗粒无收,求诉无门!遭衙门痛打追撵,求诉无门!小儿冤死湖中,求诉无门!今杀人者还能稳坐高堂,天道如此不公!老妇人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今日死在这里便罢!”说完,老妇人哭天抢地的冲往旁边的柱子。

  持盈一个箭步冲过去护住老妇人的头,整个人被撞飞出去,巨大的声响夹杂着持盈的闷哼声,持盈应声倒地。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再看时,老妇人趴伏在地呼吸仍有起伏,持盈倒在柱子底下,一手撑地,一手按着胸膛,嘴角挂着血渍,脸色十分苍白。

  顾檀心里一惊,小声呢喃:“莫非是真的?这般求死的劲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老伴儿,老伴儿,你死了我可怎么办啊,你们都死了,我拿什么活下去啊?”老丈扑在老妇人身上,嘶声力竭的喊着。

  祁笙挥挥手示意持盈带着老夫妻离开起云台,再看顾檀时,此时的他神色已经不复刚才淡然,于是端杯抿饮,追问道:“顾当家有话不妨直言。”

  “我顾某人闯荡江湖也有十余载,破过的骗局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今日这出戏倒是有些分量,累的大家跟着一起劳神伤心。”

  祁笙听罢脸色一变,毫不客气放下杯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祁笙怒道:“顾当家何出此言?若非念湖云庄出手截住那对老夫妻和其他人证,他们告到州府,失了名声的新科状元,顾当家觉得朝廷会要吗?再想想那些被令郎挤掉位置的人,他们若是有些亲朋好友在朝的,参了这么一本两本,惹怒圣上,丢了性命事小,诛了九族可就……”

  “他敢!”

  “既如此,祁某不再多言,令仪,送客!”一道风过,一个清秀的侍卫站在顾檀身侧,躬身请其离开。

  顾檀心头一紧,神色大变,“祁庄主有话好说,怎得还有其他人证?”

  凤之不由嗤笑,“顾当家这过分谨慎的性子估摸着是逃命里悟出来的吧?念湖云庄能够在江湖稳坐第一盟派多年不倒,从不搞那些花头虚名,顾当家不是甚是自得对我念湖云庄做了些功课么?如今要装作不知晓这份救命的恩情,是何用意呢?”

  顾檀那张历经沧桑还保养得宜的脸被说的一阵红一阵白,想到一些说辞正准备开口,便被祁笙打断:“顾当家大约是不信任念湖云庄,不信任我祁某,念湖云庄如此以诚相待,却被质疑至此,罢了,令仪,送客吧!”

  令仪垂首再次躬身,“请。”

  顾檀扬手按住令仪伸过来的手,朝着祁笙满脸堆笑,神情甚是滑稽,“多谢祁庄主为小儿费心筹谋,只不过我还想再见见那位人证,瞧瞧是个什么模样。”

  祁笙点点头,不消一会,令仪便带着人进了屋内。此人一身粗布,身材干瘦,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瑟缩着,紧紧贴着身后的令仪,充满恐惧的眼睛看了一眼顾檀又看向地面。

  “这便是撞见那日事情经过的店小二,顾当家尽管问吧。”祁笙对着店小二扬了扬下巴。

  顾檀起身,慢悠悠踱步至店小二身边,鹰一样的眼睛仔细探寻着,看得店小二腿直打颤,嘴唇发白,不断哆嗦,嗫嚅着什么。

  顾檀很满意店小二的反应,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你且将当日情形说来,若有半句虚言,我便就地挑了你的手筋脚筋,丢到乱葬岗上喂狼!”

  店小二闻言软倒,瘫在地上,一脸哀求的看着祁笙,仿佛在求他救命,凤之正准备起身宽慰,被叶清云按了回去,叶清云清了清嗓子,斜眼瞧了店小二一眼,又端坐起来,“叫你说话,你如实说便是,今日你的所述所言将被一一记录在册,若有不实之处,莫说顾当家不饶你,只污蔑朝廷新封的状元这一条,也够你抄家灭族了!”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句句实言!”店小二不住磕头,紧张到有些磕巴,将当日发生的事描述了一番,“小人那日接了人家喜宴单子,要赶做五百个包子做早膳,小人白天只顾剁馅儿,深夜做馅儿时发现缺了酱油,便扯了油壶出门,回来时听到陋巷里有姑娘微弱的喊叫声,小人便偷摸前去,便看见,便看见……小人冲过去时那人竟将姑娘打晕,小人来不及想便将油壶砸在那人背上,不料那人转身要打小人,他双目猩红,像是发了狂,小人当时害怕极了,只得,只得连滚带爬的跑了。

  没过几日传来姑娘溺毙湖中的消息,小人心中十分不安,又害怕东窗事发小人会被灭口,整日战战兢兢,那日这位大人来我铺子吃包子,”店小二指了指身后的令仪,又继续说道:“他向我打听那位姑娘的事情,小人顿时腿软,然后,然后小人就被带来了此处。”

  店小二说完,缩在地上不住发抖。顾檀绕着缩成一团的店小二慢慢踱步,作思考状,“这般说来,你并未亲眼见到那女子是如何被杀害的?”

  “自是未亲眼所见。”店小二越说声音越小,像蚊子嗡嗡一般。

  祁笙接过话茬,“姑娘若是投湖自尽,她父母怎会几日不见其归家?退一步讲,即便姑娘自尽,令郎奸污良家女子此事,已成事实,令郎作为新科状元若是有此等腌臜事,顾当家认为咱们那位国公大人楚衡会放过令郎吗?”

  顾檀顿住,斜眼瞧了瞧坐在那里悠闲喝茶的祁笙,又来回仔细盯着眼前的人证,心里盘算着,若是此处下手除掉这个人证,能有几分胜算,先不说念湖云庄高手甚多,单凭眼前这个随侍,看上去也不太好对付,更何况叶承之子叶清云还在此处,顾檀不由腹诽道:“好你个祁笙,竟这般攻于算计!”

  祁笙仿佛听到了顾檀的心声,失笑出口:“顾当家莫要起了在此处杀人灭口的念头,且不论我念湖云庄多少高手能将你轻松捉住,单凭起云台这几人,合起手来你也是抵挡不住的,不若坐下好好谈谈如何解决此事。令仪,将人带下去好生看管,若是出了任何差池,你自请了断交差吧。”

  令仪拖着缩成一团的店小二离开起云台,顾檀眼睁睁看着人证被带走,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便凉凉地讽刺祁笙:“瞧着祁庄主没把我当自家人,连我也要提防。”

  “哎~顾当家这说的是哪里话?念湖云庄自是诚意满满,令郎丑事未平,顾当家还是想想眼下该作何打算吧,我念湖云庄的汉子也不是铁打的十二个时辰不吃不睡,若是走失了这样重要的证人,江湖茫茫,何处去寻呢?”

  顾檀心中一梗,感觉自己咽了一只苍蝇那般难受,祁笙又步步紧逼,不得不作出抉择,只好恨恨咬牙道:“既如此,我顾氏船行愿以每年五个点分红赠与那姑娘父母,于扬州置办宅院供二人居住,只要是顾氏船行可以说得上话的地方,二人可畅通无阻,另小儿顾维贞拜其为义父义母,侍奉在侧,直至寿尽归天。”

  “如此甚好!”祁笙拍手,很满意顾檀这番安排。

  顾檀在心里已经朝祁笙吐了一万遍口水,面上还要装作一副十分友好的模样,“但我有个要求,这对老夫妻和人证要跟我走。”

  “这可有些难办了,顾当家不会是想着把人带回去再处理掉吧?”祁笙故作惊讶,嘴角抑制不住的扬了起来。

  顾檀心直抽抽,明明快气的七窍生烟,还要装作一副和气样子来,“我说祁庄主,莫要将人这般看扁,此番带回几人也是方便小儿在身旁侍奉,以免老两口孤苦无依,怎能会做那打打杀杀的匪事?”

  凤之看着顾檀那咬牙切齿还要挂着和气笑容的滑稽模样,心情舒畅极了,总算是出了一口被他拿捏的恶气了,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凤之认为,不若留老妇一人在念湖云庄颐养吧,逢年过节的由念湖云庄派人将妇人送去与老丈一处,如何?”

  顾檀摇手,拒绝道:“哎~不可不可~怎好叫刚刚痛失女儿的老两口再分居两地!”

  祁笙顺坡下驴,十分自然接话道:“也是,这般会寒了老两口的心,这样吧,老两口随顾当家一同回去,人证留于念湖云庄,毕竟那孩子在我这也住惯了,另我庄子上也缺人手,想要遣他做些粗活。这个面子,顾当家便不要驳了我的吧?”

  顾檀被噎得说不出来一个字,这时叶清云咳了两声,幽幽开口:“清云有一想法,原告可以跟随顾当家回去,但需得留下一纸状书由念湖云庄保管。”

  此话一出,三人神色各异,祁笙和凤之向叶清云投去极其赞同和欣赏的目光,而顾檀则是气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若是眼神能杀人,眼前的这几个人早就被顾檀大卸八块了。

  不消一会,令仪端着状纸进来,三人轮番落款,轮到顾檀时,他仔细看了一遍状诉,实有不甘又别无他法,不由苦笑;“今日甚是觉得被人戏耍了一番,做了一回绣娘,给他人做了嫁衣,罢了!”说罢,提笔落款,拂袖而去。

  叶清云盯着顾檀离去的背影,有些后怕,“凰儿身世被此人知晓,会不会出什么纰漏?”

  祁笙和凤之同时摇了摇头,一副万事皆在掌控之内的淡然模样,“他乖乖儿子被我们捏住了命门,他心底自然有数,更何况我们对他的了解远比他知道的多,现如今他的筹码只有一张,而我们却不是。”

  “走吧,我们去送送这位憋了一肚子气的大当家。”

  众人行至云庄大门时,顾檀正恼怒的朝摆梯子的小厮踹去,嘴里骂骂咧咧:“不中用的东西!”

  祁笙憋笑道:“顾当家此番回去可要好好安顿老两口呀,您也知道念湖云庄有些手腕,送一个人证安全到达京城易如反掌,便是那登闻鼓也是可帮忙敲得响的。”

  顾檀闻言在车前站定,瞧着几人看戏一般的神色,不由火冒三丈,抬手朝着几人站着的方位虚指,咬咬牙恨恨甩袖,“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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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青萍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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