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裴梨花2024-07-05 15:054,539

  艳阳挂起,朦胧的水汽渐渐消散,碧空如洗,三两朵云彩悠闲地逛着,成群结队的麻雀在高大的梧桐树间穿梭嬉闹,叽叽喳喳的叫着,欢快且自在。三人听着铃声阵阵,目送车队慢慢驶离,清风送飞扬的黄土惹人呛鼻方才往回走去。

  令月满脸担忧的抱着画卷跑来,见嘉辰、令仪随侍在侧,才放缓脚步,与令仪对视交换眼神后,微微伏身:“主君,娘子,叶郎君,午饭摆在花溪厅。”

  凤之点点头,几人将画卷展开,叶清云见到画中人大惊:“你们是从何处弄来这样的画作?!”

  “果然与顾檀有几分神形相似,这东方氏族的血脉传承叫人认不了错。”凤之笑着,眼睛弯成月牙状,“此画阿兄颇费了些功夫,描得倒是栩栩如生,瞧着是一幅好皮囊,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不知在长春宫磋磨数年能有几分画中人的模样。”

  祁笙摸了摸下巴,稍加思索便回答道:“凤之想见,那还不简单,请来咱这云庄做客便是了,算什么难事?”

  叶清云扭头一副见鬼的神情,“此话当儿戏听听罢了,若是真要请了当今太上皇来念湖云庄做客,大内岂不是要翻天?”说罢,还是觉得两人十分魔怔,无法赞同两人请客这一做法,便先行向花溪厅走去,不如好好吃些再同这对兄妹叙上一叙。

  祁笙将画收起,几步追上叶清云,“叶兄可知事出有因?听闻太上皇年老体弱,日夜咳嗽,难以入眠,名医、赤脚郎中来来去去也未见什么起色。当今陛下为表孝心,张贴皇榜恭请云游外在的医圣季潇湘为太上皇看诊,数年也未寻到人。我这云庄虽小但客多,南处畅和堂里可住着医圣的亲传弟子呢。”

  叶清云还是不赞同,皱着眉摇头,“即便如此也是将人送入长春宫中治病,怎会劳动那位大驾至此?”

  凤之按下正准备回怼的祁笙,淡然说道:“凤之不过玩笑一句,叶兄不必当真。刚才也只是突发奇想,若是能将人请来,也叫我们知晓一番舌灿莲花的顾当家是怎得把叶兄忽悠得半句话也说不出的。”

  “凰儿莫再取笑了,此番结盟之事,父亲虽提醒过我,清云大意,未做任何准备,被人捏了短处做文章,实乃我的过失。可那顾檀所说,不无道理,三皇子根基深厚,当年能引得濛滇国为其出兵,朝中势力应当多少都与他有些往来,昭帝惧其卷土重来,自然会拉拢朝臣。”

  祁笙摇头晃脑十分赞同,“叫我说,一个好鸟都没有。”

  凤之拽了拽祁笙的衣袖,抿嘴一笑:“阿兄脾气还是这般直来直去,蛇鼠一窝,野鸡生凤凰?都是群利欲熏心、贪慕权势失了本心的糊涂虫罢了。”

  叶清云不可置否,“自古权势迷人眼,高塔孤峰登顶的能有几人,多得是折戟沉沙,路有寒骨。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谁又在乎高堂上坐的是人是鬼?我仔细思虑了一番,顾檀虽遭朝廷海捕多年,却能在船舶一行做的风生水起,若说朝中毫无触手,实在说不过去。”

  “叶兄定是想好计策了吧?当今陛下如今看重叶家,你又中了进士,朝堂之上你与伯父便可相辅相成,除掉几个作祟老鼠,不过易如反掌。”凤之倾身朝叶清云探去,明媚动人的模样晃花了叶清云的眼。

  叶清云转身与凤之撞了满怀,他见凤之清泉般的眼眸里盛满碎光,微波粼粼,清晰的映出自己身影,又觉一缕幽香钻入鼻中,直达肺腑,萦绕心间,涤荡心神,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有一些情愫从心上破土发芽,无法遏制地迅速生长。

  只见叶清云的耳根迅速红起来,慌乱间扯到凤之的衣襟,唰的一下整个耳朵红的似要滴血,声音中也带了几分紧张和慌乱,“凰儿,小心些。”说完头也不敢偏径直进了花溪厅。

  见人离开,凤之慢慢收起笑容,恢复成古水无波的清冷模样,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襟向内走去,小声呢喃着:“青山有志,凝云不散,此仇不报,我心难安,莫要怪我。”

  祁笙叹了口气,跟着进去,留下侍从,面面相觑,这跟还是不跟上去?

  三人坐定,菜已摆齐,令月正准备为凤之布菜,祁笙指着面前的菜挤眉弄眼:“今日凤之说了,要吃那道羊方藏鱼的,令月你快,快些多添点,好叫凤之补得圆润些。”

  又见令月又要给凤之添些蔬菜,嚼着菜吧唧道:“光吃那波棱菜能长什么肉!将这切好的鱼脍多吃些才好!”

  凤之见令月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翻了个白眼,忍不住笑道:“阿兄,你文雅些,叫人看了笑话,令月,给叶兄也添些菜,瞧着比前些日子瘦了些,那道松子鳜鱼叶兄往常也是爱吃的。”

  叶清云接菜时,耳尖又泛起薄红。

  祁笙见叶清云那清纯模样,跟着起哄,“我也要我也要!令月也给我来点!”

  凤之见令月那都快翻上了天的白眼,就知道这姑娘在心里不知怎么编排祁笙,往日也是这般闹腾,每次累的令月上气不接下气,若不是她好哥哥令仪私下安慰,不知得闹几回。

  “好了阿兄,言归正传,那对老夫妻随顾檀回去,定会吃不少苦头,需得安排人手暗中保护一二,免得葬送性命。令月心细,底子又好……”

  祁笙瞥见一旁站着未动似是入神的嘉辰,打断了还在盘算的凤之。

  “令仪方归,与令月许久未见,遣嘉辰去吧。”

  嘉辰这才回过神来,抬眸迅速看了一眼紧紧盯着自己的祁笙,又见凤之投来关切的眼神,跪伏:“奴自当全力护卫二人周全。”

  见嘉辰走远,祁笙似是松了一口气,转头又对正在吃菜的叶清云郑重说道:“叶兄,我需你带店小二尽快回京,今日就得启程。顾檀反应过来便会知道,这个证人留不得,若不能尽早送到京城,日后想从一个做水路生意的眼皮子底下送一个人走,得费不少功夫。更何况今天你掺和此事,他日后定会拖住你,你得回去,天子脚下,王朝皇都,是虎都得趴着,叶府护着你,想必会安全些。”

  “既是如此,那清云午后便回。只是眼下还有一事不明,凰儿说的父亲与姑母当年那件事?”

  “此事个中缘由复杂,外人知之甚少,叶兄若想知晓,还需与你父亲母亲深谈一次。另状书也交托与你,一并带往京城,你拿上此物,去永和坊毓秀阁找余娘子,她知晓会如何做。”

  一枚光滑圆润的白玉私章交托至叶清云手中,此章触手生温,精致无比,章底刻仅“笙”一字,叶清云紧握玉章,郑重点头。

  “持盈,午后你送叶小郎君回京,若是叶小郎君出了什么意外,唯你是问!”

  凤之在为叶清云准备临行礼品时,瞥见祁笙拉着店小二在一旁小声说话,心下有些疑惑,碍于眼下人多眼杂不便多问,只得存了个疑影转身继续忙起来。

  终于将几人送走,凤之看着叶清云几人骑着马渐渐远去的背影,个个身姿挺拔,是骑马的高手,心里有了考量,看来这里面有祁笙的手笔,趁着祁笙沉浸在离别里冷不丁开口:“好生奇怪,一个卖包子的店小二骑术倒是与护卫一般无二?”

  祁笙稍稍愣住,继而很夸张地咧嘴笑起来,竖起赞赏的大拇指,喜提凤之白眼一枚,见凤之并不买账径直朝里走去,连忙跟上,“我的好妹妹,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先坐下咱们慢慢聊。”

  华阳台内,令月清完附近所有洒扫做活的婢子,为凤之捏肩,还不忘朝祁笙瞪一眼,“娘子,您得好好审审这位不正经的主君。”随后乖巧出去并带上了门。

  “阿兄日前只招呼我今日演的蠢笨些,现下凤之倒是真的蠢笨了,竟没瞧出来这是阿兄布的局。”

  “好凤之,乖妹妹,你那么聪明,我怎敢戏耍你。”

  “那个人证是阿兄特意找来的吧?看着有些底子。”

  祁笙笑的一脸无赖,“的确有些底子,这不是为了抓那个永宁王的小辫子嘛,损了这条暗线呢。”

  “竟然如此,那也不算损了,现如今跟着叶兄,倒是物尽其用。所以顾维贞那案子?”

  “自是真的!谁让他春风得意失了警惕,叫我好下手呢!”

  祁笙那得意劲儿,就差把“是我做的”这四个字贴脑门上了,凤之不禁莞尔。

  “令月方才告诉我,顾檀手下那人在云庄内到处探查,应是想要暗中结果了老俩口和人证,谁能料到祁老庄主棋高一招!起初建造这念湖云庄时,按照天象星辰,融合五行八卦风水来设计的,背靠虎剑岭,两侧丘陵环绕,啧,不通晓阴阳风水秘术的,无非是到此一游,领略一番云庄的别致风景罢了。”

  祁笙听到祁老庄主这四个字便一脸嫌弃,“他懂什么,只会喝酒耍剑的老匹夫,把云庄这么大的摊子扔给我,天天追在我娘屁股后面跑,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阿兄不可这般说自己的父亲,凤之在云庄这些年,姨父对你对我都是无微备至的关心。”

  “好好好,不提他了。顾檀回去便会知晓其中有诈,届时他定会想法子探一探那对老夫妻的底,此一局,凤之认为如何?”

  凤之捻杯思考,“嘉辰已去,出不了大问题,顾檀探探底也需时间,尚且拖延一番对我们也好。眼下有另一件棘手的事需要处理,设计引诱顾檀查我身份的那根线需得剪除,否则以顾檀的手段,不吐点真材实料的东西出来,是不会放过他的。”

  “当初引他入局,我便不同意用这招。”

  凤之摇了摇头,“顾檀此人能够逍遥十几年,除了他有朝廷的暗线,心思定是极其缜密,一般鱼饵他怎会上钩,我这块饵又肥又大,他即便知道是饵,也会死死咬住,一旦咬住再想脱口,也绝非易事。”

  “罢了,我派人去办,我只是怕你有什么闪失……”

  “他既想搭我这条船,借我的手送他上那宝座,当知我也会借他的手铲除自己的仇人,我与他之间有利益纠缠,放心,他还不会要了我的命。”说到这里,凤之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所以,阿兄让我装的蠢笨些,是让顾檀放下对我的戒心?”

  祁笙可劲点头,一副“我很聪明吧”等夸夸模样。

  “对了阿兄,顾维贞向来洁身自好,怎得那晚醉成那样,还做出了那样的龌龊事?”

  “人嘛,总有掌控不住自己的时候,尤其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凤之你想,作为新科状元有些应酬理所应当的对不对,当地豪绅想要巴结也是理所应当的对不对,故而宴饮不绝也是理所应当,所以这不就顺水推舟了嘛。”

  “所以那豪绅?”

  “那豪绅有一儿子与其在同一书院读书,又是个不争气的,此次名落孙山,那豪绅着急想为儿子铺路,便卯足了劲儿巴结这位新科状元,可结果呢,送金银财宝吧一概不要,送香车美女吧全被退回,愁得那豪绅在家杀猪般的嚎叫。”

  凤之轻笑,自家这表兄实在是没个形象,经他嘴里说出来的人个个毫无形象可言,但不得不说,惟妙惟肖,十分贴切。

  “幸而豪绅那儿子还没蠢笨到不能直视,东西不能收,人不能要,这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总归没事的吧。故而左一茬春风宴,右一茬赏秋宴,今儿是马球赛,明儿是对诗会的,捧得那顾维贞在天上下不来。”

  “所以,你便借机在他酒里下药?”

  “哎~谁让这豪绅贪心的很呢,巴结州府县丞又巴结新科状元,可把为兄我乐坏了,正愁找不到冤大头,他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这州府县丞上面通着国公大人的门路呢,巧的是,咱这位国公大人的长子楚易今年也高中了,更巧的是,只矮了他一截,成了榜眼!”

  祁笙眉飞色舞,说到高兴处畅饮一杯,“痛快!这真是天时地利人也和啊!他顾檀再怎么查,也只能查到国公大人头上了,这下面人想让国公大人顺心一些,自然要做些事以表忠心,若是这新科状元出了污糟事,被撤去还没焐热的帽子,最终得益的又将是谁呢?”

  凤之恍然大悟,原来其中还有这些关窍,又突然想到,即便经过引导能够自圆其说,将祸水东引,可这人证,总造不得假,不能凭空出现包子铺和店小二来指证这桩丑事,不禁拧着眉仔细推敲。

  祁笙仿佛看穿了凤之所想,不禁哈哈大笑,“难得一见我的好妹妹如此费神!看来为兄我这局布得精妙啊!说来巧合,几年前查到顾檀时,我带着令仪去过楚州一趟,便在大街上见到乞讨的店小二,他叫唐千叙,被豪绅强占良田,逼死父母,这才流落街头。

  起初没太在意,而后在附近茶馆喝茶时发现他为了一块掉在地上的馒头,被打的头破血流也要去抢,干干瘦瘦却凶猛异常,那股子狠劲儿,挺对我胃口的,便让令仪给了些钱叫他填饱肚子。岂料这小伙子知恩图报,这不就成了我的桩子了么。令仪时常去拿情报,便顺带教他些拳脚功夫防身,而后慢慢积攒些银钱开了个包子铺,此番能如此顺利得手,千叙功不可没哦~”

  

  

继续阅读:第六章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风起青萍之末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