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容抿了抿嘴,忍不住道:“太后,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你和哀家还需要顾忌这么多吗?”
自打薇容不顾一切留在永安宫陪伴她,太后对薇容就更信任和亲厚了。
薇容道:“其实燕王虽然霸道强势,不许太后干政,但对太后还是挺尊敬的,前段日子一得空便来给太后请安,衣食住行,样样周到,不曾因为和太后的龃龉,就亏待了您。”
“而且我听闻他摄政期间,推行的政策,任用的官员,都是非常得民心的。哪怕现在,也有人偷偷地说,摄政王比陛下更适合当皇帝。”
薇容说完,就有点惴惴不安地看着太后。
她以为太后会生气。
可是没想到太后却深深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以为哀家不知道吗?哀家又不是聋子瞎子,这些哀家也都听见了,看见了。”
“他新任用的那些人,哀家也让人查过底细,并非都是他的人,有些甚至对他篡权很不满,还写折子骂他,可他竟然不生气,反而提拔了这些人。可以说,他没有什么私心,是知人善用。”
太后揉着太阳穴,声音越发疲惫起来。
“但是他这个人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太偏执了。他是为了玉千澄才夺了权,如今又为了玉千澄放弃了一切,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一个君王是不能这样多情深情的。自古无情帝王家,帝王若只对一个人用情至深,那就是一种灾难。”
太后微微摇头。
如果慕容凛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绝情冷酷,能像传闻中那样残忍狠心,那也许倒还好一点。
虽然她还是不喜欢他,私心里还是不愿意让慕容凛当皇帝。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慕容凛要比慕容泽更有资格和才能去当皇帝。
薇容不再说话,她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有意义,太后想要掌权,慕容凛就是最大的阻碍。
不像慕容泽,他背后孤立无援,自己本身能力也不足。
这样太后才有机会收拢权力,干涉朝政。
慕容泽走后没多大会儿,方闵柔就急匆匆地赶来了,看样子恍恍惚惚,像惊弓之鸟一般。
“太后救我!”
方闵柔进来后,噗通跪在太后面前,估计膝盖都磕疼了。
太后皱眉,看了一眼方闵柔,见她头发都有些凌乱,头上连一样朱钗都没有,实在不像是个皇后该有的样子。
“怎么回事儿?弄成这个样子?”
方闵柔眼泪汪汪的,求道:“太后若不救我,闵柔怕是没有命了,还有我父母兄长,几条人命全仰仗太后了。”
太后听她这样一说,也就明白,肯定是慕容泽。
“皇帝去找你了?”
“没有,他没过来我就赶紧来找太后了,他让人看着我,我是好容易才脱了身的。否则根本没有机会来这里见太后。”
“求太后放过我一家子,我也不要当什么皇后了,我只想活下去。”方闵柔声泪俱下。
太后见了也有几分不忍心。
“闵柔,哀家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哀家觉得你也不能一味地怪皇帝,当初你那样对他,他心中必然有怨气的。”
“你且忍一忍,让他把这口气出了,自然就没事了,你们好歹也是夫妻,当年也是情深似海,如胶似漆过来的。你不如多讨他欢心,让他记起你的好来,这样才是良策。”
方闵柔听了太后的话,猛然抬起头来,脸上挂满了泪珠,不敢置信地问:“我如何讨他欢心呢?他现在见了我就喊打喊杀,天天让宫女和太监过来羞辱我,折磨我,太后您看!”
方闵柔撸起袖子,露出了血迹斑斑的胳膊,一个个血洞看起来十分刺目。
薇容都惊得“呀”了一声。
“这些我都忍了,谁让我当初被慕容凛胁迫,做了伤害陛下的事儿,可是他明知道,我是被逼无奈的。我不那么做,我和我的亲人都会死,慕容凛也不可能就放过陛下,我……我也是无路可走了。”
“我愿意认罚,可是陛下他肯定也不会放过我父母兄长的啊。”
方闵柔泣不成声。
“若是我连父母都不管了,那我岂不是畜生一个么?”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倒是有些动容了。
方闵柔虽然有很多不讨人喜欢的地方,但她孝顺是真的。
“哀家也想帮你,可是哀家不能做皇帝的主,你可明白?这件事的关键是皇帝能否放下。”太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方闵柔看着太后,忽然明白,没有人能够帮自己。
太后就算能帮,也犯不着帮她。
太后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当初两人甚至还为后宫的掌控权明争暗夺,她还曾配合慕容泽给太后下绊子。
如今自己倒霉了,太后不落井下石已经很好。
“闵柔明白了。”方闵柔擦了眼泪,又朝太后拜了拜,“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给太后磕头了,就让我多磕几个吧。”
“虽然我不是太后的至亲骨肉,但自打进了宫,也常常聆听太后教诲,太后也教导我许多道理,让我学会如何做一个好皇后。我心里是非常感恩的。”
“最后我也有一句真心话想告诉太后,慕容泽他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他如今需要太后,才对太后言听计从,他日他一旦有了自己的势力,不再需要太后的时候,必然会反咬一口太后,就如同他之前做的那样。”
“太后要想保自己和沈家平安,唯有永远折断他的羽翼,让他飞不起来。”
方闵柔内心充满了不甘心。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慕容泽做别的也许不行,但打击报复,泄私愤,那是无人能及的。
慕容凛逼她伤慕容泽的时候,就是吃准了这一点,让她永远没有机会和慕容泽有重修旧好的机会。
从那一天开始,她就不该对慕容泽抱有任何幻想,应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杀了。
可她是真的爱慕容泽的,所以狠不下心来。
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太后听完方闵柔的话,深深皱了眉头。
哪怕她知道方闵柔说的是实话,但也还是觉得她不该这样。
“你这话在哀家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传到皇帝耳朵里,你怕是要害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