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施肇基所想的那般,在宴会结束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麦克斯非常的忙碌。他的身影出现在了各种形式的聚会现场。
在看过麦克斯的密集的行程记录之后,施肇基按了按酸胀的眉心:“本官的日程还不及麦克斯领事的一半,却已经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毕先生端过一杯刚沏的茶水放到施肇基手边:“这位领事先生的确精力过人。但在下还是感觉,这位先生的行为,有稍许的...”
施肇基说道:“急功近利。”
毕先生闻言轻轻点头。
施肇基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说道:“我根本就不相信一个德州人会喜欢雪。”
毕先生说道:“那位领事先生的功利心似乎也太过明显。最近一两日,俄国人已经有了反应。我担心领事先生过于急迫的动作,会刺激到俄国人。”
施肇基放下茶杯,说道:“先生担心的不无道理,这也本官最担心会面对的局面。但治乱世须用重典,治沉疴必用猛药。如今之形势,容不得我们优柔寡断下去。”
毕先生说道:“大人的意思是,麦克斯现在这种急功近利,正是当下的哈尔滨最需要的猛药。”
施肇基轻轻点头:“俄日德法等等这些所谓的列强国家之间,无论他们之间的关系再如何紧张甚至是在开战的状态之中,可一旦涉及中方便会立刻站到同一阵营。
遏制中国的发展就是这些所谓列强共同的默契。而美利坚人的出现,则撬动了他们之间的这种默契。
因为他们有的,美利坚人都有,而且很明显更加愿意与我们合作。先生可还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送到道署的请柬多了起来吗?”
毕先生点头:“大约就是美利坚卖给咱们枪的消息传出去之后。”
施肇基说道:“以前见不到的人,买不到的东西,谈不成的事,现在都有了转机。麦克斯破局我们借势,占了猛药的好处,自然也得承担猛药带来的后果。”
叩叩叩···
李申走进屋内,快步走到施肇基面前:“启禀大人,城北守备营上报,又发生一起绑票案,共被掳走五人,死伤十余人。其中...包括几名守备营的兵卒。”
施肇基眉头微皱,沉思片刻才开口:“唐管代可在门外?
声音传到门外,唐管代便立刻推门走进屋内。几步走到施肇基面前,便单膝跪了下去。
“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
施肇基却并没有看向跪在地上的唐洪,而是转头问李申:“这是最近第几起绑票案?”
李申答道:“回大人,算上这起,这两旬之内已经有七起。”
施肇基再问:“警卫队换装下来的枪支和装备,是不是都已经送到守备营?”
李申答道:“回大人,五天前都已送到。”
施肇基又问:“守备营有人,又有了枪,可与胡子交手之后,非但匪人没有留下,还搭上自己人的性命。李申你认为如这般总结守备营近日之作为,可有任何失实之处?”
李申迟疑了一下,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唐洪,又偷偷向一旁毕先生投去求助的眼神,却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最后他也只能照实回答:“大人所言,并无失实。”
施肇基此时才看向唐洪:“唐管代,你有什么要对本官说的?”
唐洪跪在地上说道:“回大人,绑匪如此猖獗行凶,的确是因卑职治军无方所致,甘愿领罚。但有一物,还请大人过目。”
说罢,唐洪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布包,双手举过头顶。
李申接过布包,放在桌面上打开,露出里面几个形状古怪的金属疙瘩。
施肇基仔细端详了片刻,才抬起头:“子弹?”
唐洪立刻说道:“大人好眼力,这几个就是我亲手从死伤兄弟身上挖出的子弹头。”
施肇基看向李申,后者立刻说道:“大人,属下看过了,这几枚弹头不比咱们用得差。”
施肇基皱眉沉思片刻,看向一旁毕先生:“这,大约就是那个后果了。”
土匪的枪能不比刚刚换装的警卫队差,那说明一定有人在背后支持。而目的则很明显,主要针对的就是施肇基坐镇的道署衙门。
“唐管代,起来回话。”
“谢大人。”
起身之后,唐洪便走到地图前,将近期发生的绑票袭击对照地图进行了详细的汇报。
整个过程中施肇基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施肇基从地图上收回目光,看向李申:“新招的人,能用了吗?”
李申起身答道:“回大人,能。”
施肇基问:“还缺什么?”
李申几乎脱口而出:“缺马。猎人得有马。”
施肇基轻轻点头:“马一定会有。让他们要做好进山的准备。”
李申说道:“大人放心,有了枪和马,他们都是最好的猎人。”
施肇基的目光又回到了地图上:“光是能叫出名号的绺子就有二十多个,而且背后还有了洋人暗地里的支持,此次剿匪必然十分棘手。”
李申说道:“按照往年的做法。选出几只靠近城市且民怨较重的绺子,集中力量将其消灭。以震慑其他匪徒。”
施肇基说道:“扑杀一两股土匪,对警卫队来说确实不难。但如此一来,其他绺子的匪徒便会躲入深山之中。短期内看似暂时解决了匪患,可只待风头一过,他们便立刻卷土重来。
如此剿匪,才会导致匪患不绝。年年剿,却依然年年都有。而现在,他们又有了洋人的支持,他们恢复的将更快,报复也会更狠。”
毕先生闻言也表赞同:“大人所言极是。洋人插手之后,如还按过往的法子办,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施肇基看向李申:“这次你们要化整为零进山。首要任务不是扑杀匪徒,而是尽可能打探各路土匪的消息。切记,不可贪功冒进。”
“属下明白。”
李唐二人离开之后,毕先生才开口问施肇基:“大人您认为,土匪手里的这些东西会出自哪家?”
施肇基思索了片刻,却轻轻摇头:“可能是一两家,更可能是除了沙俄之外所有家都掺了一脚。”
“大人刚才所言,那所有之中是否也包括美利坚在内?”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