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能猜到,姜十鸢对这些人的存在方式不喜欢。
女子的培养方式要比男子更加残酷。
最后能留下来的,已经称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女人了。
他的阿鸢那么心软,当然受不了。
他带着姜十鸢去了一家地下赌 场。
这里的所有人都带着面具,谁也分辨不出谁。
温祈年牵着她的手,走过赌 场的每一个角落,见识人性的丑恶。
这里不光可以赌银子,还能赌人,赌命,赌妻儿家产。
只要双方同意,不管赌什么都可以。
有那么一处角落,大批的年轻女囚被关押在一起,她们的眼神木讷呆滞,早已失去人类应有的光彩。
她们被训练的像狗一样取悦客人,是赌 场里最廉价的筹码。
姜十鸢皱起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胸腔内压抑着的怒火越来越盛。
出了赌 场以后,温祈年又带着她去了京都的贫民窟。
没错,谁能想得到,天子脚下还有那么一群食不果腹的人。
姜十鸢一直沉默着,只是身上的气压越来越低。
最后,温祈年带着她上了城楼,城中的景色陷入了一望无际的黑暗中,依稀的灯火闪烁着。
温祈年说道:“阿鸢,你看,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就算是天子脚下,依旧有那么多看不见的黑暗。
那些女子大多是敌国的战俘,辗转被卖到各地。
像芙蕖她们那样的女子也是,她们都是孤儿,若不能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下场可能比死还要惨。”
他说的这些姜十鸢都懂,可心中那种压抑的感觉久久不能散去。
姜十鸢倚在城墙上,神色莫测,她看向温祈年:“王爷觉得这样的事情好吗?”
温祈年认真的想了想:“说实话, 若不是阿鸢,我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来是不好的,阿鸢是如何看待的? ”
姜十鸢望向远方:“我期许海晏河清的盛世,人人都能有尊严的活着,而不是被人用各种泯灭人性的方式养成失去自我的玩具。
人的欲 望是无底线的,就算没有战争没有战俘,也会有人想尽各种办法去迫害别人,达成自己的目的,满足私欲。
大多数战俘也只是生活在战败国家的百姓,如果能把这些人分散同化成自己国家的百姓是不是会更好?
戴罪的人或许可以根据情节的轻重,通过劳作或者其他减轻自己的罪行。
杀人不过点头地,战俘不是美化私欲的借口。”
她顿了一下:“要改变很难,但总得有人去做,一直存在的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她想改变,也是在基于大环境的基础和规则下,去往她期许的方向努力。
每个时代都有其根深蒂固的制度。
太过另类出格,只会适得其反。
姜十鸢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温祈年的心中大为震动,年少时他也曾期许过海晏河清的盛世。
“阿鸢说的对,总得有人去做。”
姜十鸢坦然的笑了笑:“我们回吧!”
她并不想求证温祈年是否真的认同,实际不管温祈年怎么想,她都会坚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按照芙蕖她们的说法,她们之前所在的组织存在已久,温祈年跟这个组织什么关系她并不想深究。
现在的她还没有这个资格。
不管是这个组织,还是那些地下赌 场,背后都有无数的势力牵扯,大环境不改变,再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大环境难改变,但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回到姜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姜十鸢唤来扶冬,交代了几句。
扶冬面色凝重,匆匆离去。
她还是给温祈年写了张欠条。
次日。
姜十鸢给芙蕖跟碧水下达了一条新的指令。
带着那一百五十三人,去安平县附近,找一处无人、宽广且地势险要的山谷驻扎。
朝会上。
姜十鸢的脸上难得严肃,她义正辞严的说道:
“微臣接到群众检举,在路远巷子深处一家宅院下面,有间地下赌 场,里面藏着很多兵器。微臣觉得不管真假,都应该严查!”
兵器?!
朝臣先是一惊,再细想姜十鸢说的位置,不少人眼中闪过慌乱之色。
三皇子心中“咯噔”一声, 这个姜十鸢可真是她的克星。
尽找他晦气。
那间赌 场是他的!那里可是有他大半的经济来源。
有没有兵器他会不知道吗?
这个姜十鸢就是搞事情!
温祈年的面上一派淡然,心中却觉得有趣。
他一直在想姜十鸢会怎么做,是暂时接受,还是奋起反抗?
他甚至想过姜十鸢会不会去把那间地下赌 场炸了。
唯独没想到她会选择向皇上告状。
只是间黑赌坊或许皇上不会太在意,但里面私藏大量兵器,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直白且有效,光明正大的阳谋,谁拿她也没办法,真是聪明的姑娘。
兵部尚书庞统冷哼:“竟然有这种事情?可天子脚下,何至于此。小姜大人年纪轻,难免会被有心人教唆利用。是何人检举?不如带上大殿由皇上好好审问。”
姜怀康笑了笑:“只要是没被登记在册的赌 场都是违规的,查一查也无妨。至于是谁检举的,重要吗?审问完以后,检举人出事谁负责,以后有事谁还敢站出来?”
姜十鸢没想到姜怀康会帮她说话,附和:“微臣附议。”
御史台的吕恺乐大人捋着胡须:“这不是胡闹吗?万一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岂不是白白给百姓制造恐慌, 到头来闹出个大笑话!”
皇帝端坐在高台之上, 看下面争论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摄政王如何看?”
温祈年躬身道:“启禀陛下,臣觉得姜大人说的极有道理,查一查也无妨。”
他的话一出,跟赌 场都关系的人心都凉了。
温祈年的提出的意见,皇上基本都会同意。
果然,皇帝大手一挥,此事就交由摄政王彻查,皇城司的人配合。
“是,臣遵旨。”
三皇子心中呕血又不好发作,阴恻恻的看了眼姜十鸢。
好好好,好得很!
姜十鸢察觉到三皇子的视线,嘴角上扬,原来是他!
她眨了眨眼睛,大声喊道:“敏阳王为何瞪着微臣?难不成那间地下赌 场是你的?”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看向三皇子。
皇帝的眼睛微微眯起。
三皇子如芒在背,赶紧说道:“本王何时瞪你了?休要胡言乱语!”
姜十鸢浅笑着,也不生气:“敏阳王莫恼,许是微臣看错了。”
三皇子的表情僵硬,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若是辩解,只会越描越黑。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根本不按常理来。
姜十鸢看似温婉,实际就像个刺猬,让人无从下手。
谁敢凑上来,就直接扎你!
根本不管什么官场规则!也不跟你讲什么弯弯绕绕,一记记重拳砸的人头晕眼花,实在难受。
姜家那边暂时找不出错处,没法做文章。
最主要的是姜十鸢深得父皇喜爱。
从回京开始到现在,从一个普通的世家小姐走到正三品的官位!
放眼历史上千百年间,也没有哪家小姐如此。
三皇子脊背有些发凉,偏过头看向姜十鸢,她还是端庄的笑着,看上去没什么攻击力。
越是这样,他的心里就越怵的慌。
不能放任姜十鸢再成长下去了,否则朝堂上又会多一个如温祈年这样难缠的人物。
不能为他所用,毁了最好。
散朝以后,三皇子匆匆离去。
那间赌 场是废了,当务之急是先撇清关系。
姜十鸢脸上的笑意加深,不知道这次又会牵扯出几个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