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瑶身子被长蛇卷住,在半空中飞行,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想要出声,却又觉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在客栈里折腾了大半夜,此时天色渐明,雪瑶才隐隐看到周围的景物不住后退,先是房屋,然后是树木,最后是杂草乱石。
不知行出多远,雪瑶身子突然停在半空,这才缓过一口气来,看了一眼身上的长蛇,只见那长蛇只是一根黑色绳索,被绑在其中,竟然越是挣扎就觉得越是紧逼,才误以为是长蛇。顺着绳索看去,只见另一端系在一只大皮球上,大皮球的身旁杵着一根长竹竿,竹竿上系着一条白绳索。再顺着白绳索往上看去,只见绳索的另一端系着一条白影,同样身在半空,正是小白。
绳索本就是软绵之物,却能将雪白两人像放风筝一般架在半空,这份修为,着实了得。
雪瑶看到了小白,这时小白也正好醒来,看了过来。四眼隔空相对,眼神中尽是无奈,又不约而同往雪地上看去,眼神中流露出阵阵惊怖。
只见那竹竿和皮球有头有四肢,头上有五官,看模样,长竹竿是男子模样,大皮球是女子模样。那男子骨瘦如柴,身形奇高,脸色惨白布满血丝,头顶长着一个尖塔般的肉瘤,肉瘤与瘦削身影相映衬,整个人俨然一枝竹竿,身穿白衣,有几分白无常的意味;那女子一张黑碳脸显得凶悍至极,身形圆鼓鼓的、胖乎乎的,四肢短小,如同一只凸肚子的大乌龟,头发稀疏,整个头颅如同贴在脖子上似的,身穿黑衣,有几分黑无常的意味。如此一男一女、一白一黑、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一笑一哭,比世间任何的妖不知要妖出多少倍。
雪瑶和小白一看到如此之物,不禁又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一句话:“他们是人是妖?”
那皮球人将黑色绳索一抖,喝道:“你们谁才是血老儿收养的那只妖?呜……”
雪瑶被绑,且一路上都像纸鹞一样在半空荡来荡去,五脏六腑被搅得早已易位似的,心中尽是怒气,对那皮球人的话就听而不见,便闭口不语。小白素来极度顺从雪瑶,唯雪瑶之命是从,见雪瑶不答话,也就有样学样。
那皮球人见两人不回答,哭了一声,又喝道:“成哑巴了吗?我问你们,谁才是血老儿收养的那只妖?”一抖手中的黑色绳索,又将雪瑶舞得分不清天上地下,东西南北。同时,那竹竿人也舞动小白。
二人舞得虽急,却不见得如何用力。
雪瑶喊道:“放我下来!有话慢慢说。”
那皮球人随手一扯,将雪瑶放在眼前,却没想到那竹竿人也扯动白绳索,将小白放到眼前。雪瑶和小白刚被放到雪地上,就听得一阵呕吐声,正是那皮球人和那竹竿人恰好两眼相对,一看之下,便引发呕吐,似乎要将心肺肝肠尽数吐出来。
一切实在太过诡异,雪瑶若不是早已听得他们的一番谈话,此时早已吓得失魂落魄。眼见两人如此狼狈,正是逃走的良机,当即忍着恶心,向小白打了一个眼色,来不及解开身上的绳索,同时顺势一扯,将绳索扯离两人的手,然后拼命跑了开去。一口气跑出了五六丈,眼见各自的绳索并未被扯直,心中狂喜,却不料身后的绳索突然雄起,如同蛇身一样透着劲力,将两人扯得飘了起来。
雪瑶又回到半空中,瞥见那皮球人以背靠着那竹竿人的长腿站立,似乎不愿再看到对方。两只怪物一见到对方一眼就会吐?这是什么道理?只听得那皮球人喝道:“姓谢的,谁让你看我?呜……”那竹竿人道:“我看他们是一对,不忍心分开他们,才将这小子放到眼前。谁知道你还没转过脸去,嘿嘿嘿。”
两怪的一言一行,无不流露着怪异,怪异中又有几分可怜,雪瑶忍不住问道:“你们是人是妖?”
那皮球人长哭一声,顺着雪瑶的话问道:“是人是妖?我们遭受无量剑宗的迫害,才落得如此模样,人非人,妖非妖,你说我们是人是妖?”哭声中带着无限的怨毒,既恐怖,又凄惨。
那竹竿人嘿笑三声,叹道:“咱们是人也好,是妖也罢,总比天师堂中人好一些,不过也好不了多少。小姑娘,哪你是人还是妖?血老儿收养了一只妖,怎么会有两只?”
雪瑶知道就算惊怕也于事无补,便盘算着如何引诱他们去见血老儿,好让血老儿收拾他们,也就没听到那竹竿人的问话,但想了想,觉得还是不便招惹麻烦。毕竟,这两怪的黑白绳索神出鬼没,扫天师堂上下就如扫落叶一般,血老儿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血老儿若是真的那么有本事,也不会像个缩头乌龟,窝在一艘破船里。
那皮球人一扯绳索,厉声喝道:“小妮子,我看你还是乖乖的回答为好,否则我下手验证你的妖性时,苦头可够你受。快说,你们谁才是血老儿收养的那只妖?呜……”立马就要舞动手中的黑绳索。
雪瑶知道他们确实不好惹,只能见步行步,可要行步也得先见到可落足之处啊?否则如何行?忽地灵机一动,说道:“我是!”
小白一直看着雪瑶,打算按她的意思行事,雪瑶说话,他就说话;雪瑶不说话,他就不说话,但令小白做梦也不会想到的是,雪瑶竟然自称是血老儿收养的那只妖。难道她感激我在天水客栈里拼命相救才这么说的?这不是寒江镇又要变天,由寒转暖吗?
一直以来,两人对“血老儿收养了一只妖”这句话都有所闻,都为这个问题闹得不可开交,但小白爱慕雪瑶,不愿过份与雪瑶争执,雪瑶就逐渐占了上风,顺理成章在心里将小白当成那只妖,因此平日里都是小白去扮妖。只是,小白为了讨好雪瑶才低声下气,可万一被雪瑶叫得多了,自己真的被定性为妖,人妖势不两立的,自己就永远无法和雪瑶在一起了。因此,小白又时不时与雪瑶争辩。
如今,雪瑶竟然亲自承认自己是妖,小白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看了一眼雪瑶,见她这么维护自己,不由得满眼尽是感激之情,激动地说道:“师姐,你……我……我才是那只妖。”
雪瑶喝道:“滚到一边去,我才是血老儿收养的那只妖,你跟我争什么争?”
小白听罢,觉得这一刻代替雪瑶死一千次、一万次也心甘情愿。
其实小白哪里明白雪瑶的心思?这完全是雪瑶的自私和厌恨小白的心理在作祟。雪瑶外出追赶小白时,早已听到两怪人的对话,知道他们冲着血老儿来,要血老儿交出断念剑什么的,但又怕血老儿不从,因此打算行威胁之事。什么事情才能威胁到血老儿呢?那自然是血老儿的骨肉至亲了。
我是血老儿唯一的亲生女儿,一旦落入这两只怪物的手里,不知要受尽多少折磨,而小白又是妖,还勾结雪妖,正好借两只怪物的手除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小白道:“师姐,你能这么说,我已觉得心满意足。不过,我是血老儿收养的那只乃不争的事实。那三名僧人就是因为被我咬了,才变成血人的。在望江楼时,那位叫郑大满的天师也是被我咬的,才引发整个望江楼的血人之祸。两位怪……前辈要抓就抓我吧!但请放过我师姐。”说得眼泪汪汪的,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自伤自怜。
雪瑶气得七窍生烟,喝道:“小白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在害我。”小白只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换雪瑶的,又道:“师姐,我是妖,但一定不会伤害你,也不允许别人伤害你。”
那皮球人虽然凶神恶煞,暴躁狠辣,但听了小白的话,竟然十分激动,眯着的双眼隐隐有泪花,语气竟然出奇的平和说道:“老头,你看到了吗?寒江镇真的变天了。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有情有义的师姐弟。”扭过头来,想要看一看那竹竿人。那竹竿人点了点头,也正好扭过头来。两人又是一番相对,接着又是一阵呕吐。
那皮球人呸了一声,哭着喝道:“谁叫你转过头来的?”
那竹竿人赔了不是,嘿笑了三声,才道:“两位,咱们黑白无常两使早已退出江湖,不再过问江湖的事,也不想滥杀无辜,更敬重你们的情谊。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你们还是如实相告为好。小姑娘,你才是血老儿的亲生的,对不对?”
雪瑶恶恨恨地说道:“不!我是妖。”那竹竿人也不相强,嘿声笑道:“好,你发个毒誓。”
咦!你这怪物果然厉害,一出声就言中要害,知道做法师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发毒誓。
雪瑶左右为难,说道:“还发什么毒誓?姑娘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是,那就真的是。”
那皮球人哭道:“小妮子,我看你还是乖乖地发个毒誓为好,否则你们师姐弟再情深也只能是一场祸害。老头,接着!”将手中的黑色绳索当空一抖,雪瑶身上的束缚登时应声而松,被抛在半空。
雪瑶惊叫道:“两只怪物,我咒你们祖宗十八代。”本以为身子不知飞往何处,却突然觉得腰间一紧,已被白色绳索缠住,正是竹竿人松开了缠住小白的绳索,改而缠住了雪瑶。
两怪在挥索交换雪白二人时,那竹竿人假装大惊,笑道:“我怕呕!哎呀!勾魂索又不听使唤了。”也是反手接过雪瑶。那皮球人长哭道:“这只小妖精不听话,勾魂索就不听话,咱们俩能有什么办法?”说罢,故意将黑色勾魂索舞得格外使劲,另一端的小白又在半空飞来飞去。此举显然是要以小白来威逼雪瑶发毒誓。
原来,他们手中的绳索叫勾魂索。
小白吓得魂飞魄散,心中仅存一念:“寒江镇没有妖,有鬼。驱鬼招魂的法事做得多了,如今终于被鬼缠身啦!”恶鬼一缠身,小白浑身上下不自在,但一想到这些苦全是为雪瑶而受,竟然坦然以对,甘之如饴。
却听得那皮球人说道:“这小子功夫怎地那么差?血老儿会收这样的徒弟?呜……老头,你来试试。”当空一抖,将小白甩了出去。
那竹竿人松开套住雪瑶的白色勾魂索,唯恐再次见到范长哭的脸面,喝道:“转过脸去!看到你这副尊容,我的内力如何使得出来?内力使不出,如何试探这小子的功夫?”只得闭着眼睛,一抖勾魂索,未等小白落地,早已套住了他的脚踝,又再扯上了半空。雪瑶也再次回到黑色勾魂索的束缚当中。
小白身在半空,全凭脚踝上的一条绳索,名副其实的命悬一线,喊道:“你们吐归吐,手中的功夫千万不可大意。”
那竹竿人又嘿笑了三声,说道:“咱们的功夫粗浅,偏又粗心大意,哎呀……”假装手掌酸软无力,竟尔任勾魂索随势而去。
小白只觉阵阵窒息,胸肺郁闷,虽然只是脚踝被缚,却觉得整个人被捏在一只大手中,浑身上下不自在,一听到又要被戏弄,脸色吓得比那竹竿人的还要白。
这时,小白如离弦的快箭一般疾飞而去,撞得树枝上积雪翻飞,枝折冰落。这并不是因为小白自身有铜皮铁骨,而是那竹竿人的修为了得,仅凭一条勾魂索,便可将内力散在小白四周。
人索合一,如同流星锤,在嬉笑怒骂之间,将小白耍得死去活来。
小白在血老儿门下既久,哪里见识过这等诡异至极的功夫?本以为就此撞得粉身碎骨,却又突然被拽了回来,听得那竹竿人道:“确实有点古怪,无量剑宗传人的弟子,竟会如此不济?”
那皮球人一声长哭后,将雪瑶拽了下来,凶神恶煞地说道:“小妮子,你再不发毒誓,你的师弟可要死在我家老头的手里。”左看看,右看看,似乎要察看雪瑶的妖气。
雪瑶毕竟心软,不忍小白受折磨,叫道:“好,放他下来。”
那竹竿人嘿笑三声,将小白拽了下来,却故作内力不济,只拽了一大半后便任由小白自行跌落。
小白跌得七荤八素,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一口。因那皮球人矮墩,而小白又是从上而下,所吐的污物不免落在那皮球人的身上。
那皮球人立马痛斥道:“小子竟然当面呕吐,真没礼貌,你师父没教你吗?虽然咱们的样子长得有点不太正经,但你也不能跟咱们过意不去。”骂完,自然少不了那一番呜的一声。
小白怕他们误会,又再下毒手,连忙解释道:“我是晕,不是对两位的尊容有异议。你们被人放风筝,在半空晃来晃去的,会不会吐?”见他们面目可恶,行事怪异,却流露着几分天真可爱,忍不住又道:“你们夫妇二人真是天生一对。”
那竹竿人嘿笑三声,似有欢喜的意思,问道:“小兄弟,你也这么认为吗?”
小白点头,却忍不住又吐了一口。
范长哭虽然面容凶狠,但听得小白这么说,哭丧脸略有缓和。只是,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即恶狠狠地问道:“我们身形异常前,本来就是天生一对,如今仍是天生一对,这一切全都拜无量剑宗所赐。你还不快快发毒誓?”鼓足一口气,似乎要向雪瑶撞去。
雪瑶虽然觉得小白是妖,可恨至极,但毕竟与他有同门之谊,朝夕相处,实在不愿看到他再受两怪的折辱,听得那皮球人提及“无量剑宗”,忽地灵机一动,叫道:“好,发就发,我天天都要发发发。”
那皮球人一愣,扭转过头来,但因几乎没有脖子,身子不得不一同扭了过来,哭问道:“你发毒誓是这么随意的吗?”
雪瑶道:“我是血老儿的徒弟,随他做法事,要收钱的,自然是生意兴隆,恭喜发财,财源滚滚来,发发发的啦!”
那皮球人怒道:“你这种发不要也罢,还是赶紧发毒誓吧!”
雪瑶觉得自己的亲爹血老儿验不出丹心铁血,也就不是无量剑宗的血老儿,两怪要她发毒誓证明自己是妖,越是将无量剑宗的血老儿咒得越毒,就越能让他们相信,当即说道:“好!我若不是血老儿收养的那只妖,就让无量剑宗的血老儿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小白失声喊道:“师姐,你……你怎么可以发这样的毒誓,如此咒师父?”
雪瑶毫无心理压力,说道:“我是妖,妖性无常,不喜欢人的那一套,而无量剑宗的血老儿是法师,我当然要咒他,难不成还阿弥陀佛给他祷告啊?”
小白脸色煞白,竟然哭了出来,说道:“师父是你亲爹,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你竟然……竟然……”最后竟然泣不成声。
其实,雪瑶这番毒誓又另有玄机,只是小白一无所知罢了。因为,小白不知道江富天给血老儿验血一事。在天水渡头时,江富天给血老儿验血时,并未发现血老儿身上有丹心铁血,没有丹心铁血的话,血老儿就不是无量剑宗的人,而雪瑶发毒誓所诅咒的只是无量剑宗的血老儿,而不是自己的亲爹血老儿。
小白不明前因后果,只道雪瑶为了力证自己是妖,竟然连血老儿也不顾了。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小白觉得自己正在发梦,最后忍不住哭了出来。
小白,你真是个白痴啊!我咒骂的那个是无量剑宗的血老儿,又不是你的师父、我的亲爹,你紧张什么?
小白的哭声与那皮球人的有几分相似,当真哭得情真意切。哭声一出,不远处便传来呼喊声:“果然在这边。”从话语中听来,想必是因为先前早已看到了目标,却有突然不知所在而寻不过来。
那竹竿人笑道:“不好,天师堂这帮兔崽子定是看到了勾魂索,追来了。咱们办正经事要紧,撤!”仍以勾魂索绊住小白,背着响声处逃走。那皮球人却哭道:“这些王八胆敢啰嗦,一并宰了就是。”勾住了雪瑶,反而向响声处走去。那竹竿人大惊,立马抛出勾魂索缠住皮球人的勾魂索,喊道:“不可,咱们不能分离的。”那皮球人听而不闻。
两人的勾魂索缠在一起,势均力敌,谁也带不动谁,只能各自后退,却因身形晃得太快,竟尔变成了两相相对的局面,顿时,又是一阵叽里呱啦。
便在此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说道:“轮回殿黑白无常谢范贤夫妇大驾光临寒江镇,江某有失远迎,还请多多包涵。”
原来,这竹竿和这皮球不是什么妖,而是轮回殿的,可轮回殿什么的,听着就怪吓人的。同时,雪瑶也觉得那远远传来的声音似曾听过,是谁却想不起来。
两怪因呕吐尚未完事,一时狼狈,来不及隐藏形迹,直到数丈开外已多了一条青影,仍未回过神来。
雪瑶身在半空,四下张望,却只看到雪地上多了一条青影,却没有看清那条青影到底从哪里冒出来,一看,才知道是江富天。只见江富天堆笑道:“果然谢范贤夫妇,江某有幸拜见,这厢有礼了。”略一拱手,神情却极为傲慢。
那皮球人伸出短手抹抹嘴巴,喝道:“江大驿主,你又何必故作姿态,故闹虚文?天师堂不将天下各路法师门派放在眼里,咱们轮回殿的法师也不敢僭越。这两只小妖,咱们夫妇要定了,这就告辞。呜……”她口中虽说告辞,却突然噔的一声腾空而起,整个身子撞向江富天。
江富天不敢大意,立了个马步,还了一掌。只听得轰的一声,两人四周的冰雪漫天飞溅四散。
雪瑶身在半空,却没有看清楚那皮球人江富天对撞时,到底是用手还是用头。
雪花尚未消散,江富天和那皮球人各退后三丈,心里暗自佩服。
那皮球人长哭一声,道:“天师堂的本事也稀松平常,却大言炎炎,自吹能封印雪国,听了就想作呕。人家封印了雪国,你们天师堂臭不要脸,趁人之危,窃取了人家的成果,上欺圣上,谋得镇守寒江镇这样的美差,高官厚禄,代代平安;下瞒百姓,自持功劳而横行一方,作威作福,鱼肉乡里。”
江富天道:“天师堂上下庸碌,却心忧寒江镇的安危,心系社稷,因此得蒙圣上垂青,才奉圣旨坐镇寒江镇。寒江镇的妖孽自然归天师管辖,贤夫妇若是要将这两只小妖带走,此事传了出去,圣上怪罪下来,天师堂当担不起。”
江富天说话时,那皮球人并没有与那竹竿人相对,却又呕了一下,看来是真心实意想作呕。
那皮球人呕完,又呜的一声喝道:“少拿圣上来压人。皇帝老子又怎样?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朝臣,也令人作呕。”
江富天喝道:“大胆,竟然辱骂圣上,该当何罪?”
那竹竿人嘿笑三声,然后说道:“咱们夫妇与天师堂昔日无怨,今日无仇,且早已退出江湖,天下的事也懒得理会。只是这两人关乎到咱们夫妇的性命,还请江驿主行个方便。”
“天下的事也懒得理会”这句说得最是清楚不过,天师堂在天水客栈做下什么,他们夫妇懒得对外人提及。
雪瑶这才知道那竹竿人和那皮球人是人,且是法师,只是他们的身形太过奇异,雪瑶第一次见到时又在黑暗之中,便以为他们是妖。他们两夫妇都是奇形怪状的,相聚在一起,为何却又不能相见?既然不能相见,为何又不分开,非要接受一不小心见到面就会相互呕吐的痛苦折磨?不过,从他们的言语间听来,他们好像又不能分开。怪,实在太怪,比妖怪还要怪。
非但如此,这两只怪还要以我来威胁血老儿。为何我能关乎到他们的性命呢?难道他们的性命掌握在血老儿的手里吗?可惜,血老儿不是无量剑宗的血老儿啊!若是血老儿是无量剑宗的,我可要趁机好好整理一下你们。
雪瑶身子浮云中,脑海里也闪过各种疑云,正茫然不解,忽听得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正是江大志率青龙驿的众天师赶来。江大志一马当先,喊道:“谢三笑,范长哭,你们两只妖孽好不猖狂。”
天师堂来势凶猛,转眼即到。
那皮球人长呜一声道:“来得正好!”早已祭出另一根黑色勾魂索,迎着天师堂人众直冲而去。那竹竿人想劝阻,无奈不敢与那皮球人分离,也祭出另一根勾魂索追了上去。
黑白两条勾魂索一出,如同两道闪电,闪入天师堂人马当中,各绑住一匹快马。两匹快马如中邪似的,在天师堂中来回乱窜。众天师不知所谓,只道这两匹马受惊,正要全力向前合围两怪,以报天水客栈中被辱之仇,却不料那两匹马齐声嘶鸣,一番乱窜后从中疾冲而出。嘶鸣声未绝,众天师的坐骑早已惊得一阵大乱,四下奔逃,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黑白两条勾魂索,而两条黑白勾魂索竟似会繁殖,越是乱扯,数量就越多,一下子增加好了几倍,千缠百绕,牢牢绑定马脚。当中的马匹急着逃散,相互拉扯,竟尔被扯得裂了开来。
此时,又何止五马分尸?顿时,残肢断骸,五脏六腑散落在地,和着热血,显得十分惨烈,也十分诡异。客栈中血人吸血,已是惨绝人寰,但与这时裂血惨状相比,虽然发生在同一日,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江富天大惊,为了减少损伤,来不及阻止两怪,早已窜身落入天师堂人众当中,手起掌落,将当中遗祸最烈的快马劈倒在地。
一片惨叫声中,两怪各发一声,正是一笑一哭,带着雪白二人消失于苍茫白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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