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章 含血
黄凯2024-11-30 00:006,048

  未知几许,雪瑶从迷糊中醒来,但觉火光刺目,睁开双眼一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位秦管家,急切地问道:“秦管家,石室内那些是人是妖?我……”一想到血鼎中的情景,仍是不寒而栗。秦管家道:“我请你来,做什么来着?”雪瑶道:“自然是斩杀妖孽的啦!你们家的妖忒多。”

  秦管家一声冷笑,问道:“那一共多少只妖呢?”一改先前恭谦和客气的态度,变得异常冷漠和高傲。

  哇!可以收钱啦!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顿时,雪瑶心中一切惊惧和疑虑一扫而空,双眼翻白,望着半空,一面冥想,一面伸手屈指记数,浑不觉手臂有何异样,也就没有留意到四周,自言自语道:“二十七只,再加上十七只……不对,应该是十六只,一共是四十三只。十只六十两,二十只一百二十两,两个二十只就是二百四十两,另外加上三只十八两,共计两百五十八两,打个八折后,一共是……”双手仍在计算,一想到头一遭捉妖就可以有这么大一笔收入,心跳得哒哒响,总收入也就算不出来。

  秦管家由冷笑转为哈哈大笑,说道:“一共是二百五十八两,打了八折后,两百零六两多一点,我就给足你两百一十两,如何?”

  雪瑶欢天喜地,叫道:“真不愧管家,不但出口成章,还数目精明。”立马要拍手掌,却觉得手臂一紧,原来被铁链绑住,再看双脚时,也套了脚镣。

  又是手脚被绑的?怎么会这样?

  雪瑶先前过于惦记酬劳,全心全意计算,竟然没有发现手脚被绑,直到此时才知道。再看那秦管家时,才看清他不再作管家打扮,而是衣饰华美,原先的相貌在这身打扮的映衬之下,显得颇有一派之尊的威严。

  秦管家命人拿钱,三名家丁托出三只木托,每只木托上都有十锭银两左右,每锭足足有十两,说道:“收银!”抓起当中一只木托,随手一扬,夹风往雪瑶打去。

  雪瑶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一缩,眼见脸面就要被打中,却没想到十锭银两擦脸而过,闷声一响,没入身后的石中。

  高手啊!真的高手!可如此高手,竟然还要请我捉妖?

  雪瑶不解,吓了一跳之后,见那秦管家并未痛下杀着,便乘机扫了一眼四周,只见四周一片光亮,似乎回到了最先进入的那间石室。此时,室内有一处石台,台上有灵幡灵位等物。神主台旁,端坐着两妇人,都是全身缟素,且容颜绝佳又各有千秋,平分秋色,其中一位正是金二娘;两妇人身后站着几名丫鬟,身前摆着一副精美木架,图案雕刻得极为精美,架上一把三尺来长的金刀通体金黄,在烛光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金刀两旁一丈之外,各站着一排家丁,无不满脸怒意。

  雪瑶见那位秦管家无礼,又见到两位夫人,立马喊道:“夫人,你们家的管家怎么不讲理?我已将妖孽尽数灭了,这管家为何还要这样对我?”

  金二娘斥责道:“你做的好事!”虽在盛怒之中,声音仍似金玉,煞是好听。那金三娘却是一股泼辣劲,厉声喝道:“杀子之手,不共戴天!”即飞身下了石阶,左右开弓,直扇雪瑶耳光。

  雪瑶被打得脸面热辣浮肿,眼冒金星,但对那一笔酬金仍抱有一丝希望,也就强忍怒气,说道:“胡乱打人,什么道理?”金三娘怒道:“给你几巴掌教训,算是便宜你了。”雪瑶实在想不通,说道:“我是法师,替你们杀了妖,你们不给酬金,还将我当贼绑了,好没道理。赶紧松绑给钱!”

  金三娘揪住雪瑶的耳朵,厉声道:“杀我金刀世家的人,老娘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还想拿钱?”随手一扫,将另外两名家丁手中的托盘扫落在地,又道:“不过,金刀世家虽然退出江湖,却还是有头有面,岂可失信于人?有本事,自己拿!”伸脚将银两踏入石板中。

  又一个高手啊!怎么还要请我杀妖?

  雪瑶越看越糊涂,也越听越糊涂,叫道:“我杀的明明是妖,何来杀了金刀世家的人?”随即瞪着秦管家,难道他故意引我杀的?看情形,又不像。

  金三娘喝道:“还敢狡辩?你将那些人吸得只剩一具皮囊,就是最好的明证。”揪着雪瑶的手,顺势又要再打。

  雪瑶头一偏,避开了这一巴,说道:“那全是妖!”金三娘道:“瞧你嘴硬!”这一次竟拉住雪瑶的头发,一巴掌打向雪瑶的嘴巴。

  雪瑶忍气吞声,完全是因为那一笔捉妖的收入,如今被打得满口鲜血,再也忍不住,一头撞向金三娘,正中其脸面。

  金三娘惊叫一声,顺手一抹,回身就要抓起木架上的金刀。秦管家伸手一压,压住刀背,劝阻道:“金三夫人请息怒。”金三娘提不起金刀,满脸不悦,直瞪秦管家,骂道:“这里是金刀世家,你只是客人,金刀世家的事,轮不到你说话。”

  雪瑶听罢,不禁懵然。秦管家是客人?

  只听得秦管家道:“金三夫人,杀你亲生儿子的凶手另有其人,金二夫人说要一起报仇。”转过身去,恭请金二夫人下令,将另一凶手押上来。

  金二夫人当即吩咐家丁照办。

  金三娘这才愤恨归座,抚着脸面,咬牙切齿。

  雪瑶更觉茫然,金刀世家还请了其他的法师吗?杀金家两位公子的,不是妖孽?

  片刻之后,通道传来一阵脚步声,人未露面,雪瑶便听得一阵粗重的喝骂声,说道:“金老,想不到你一命呜呼后,竟然留下如此一个是非不分的金家。老朋友替你感到心寒。”正是道不同。

  风不归说,道不同与金老是至交,两位夫人把他也请来了?可道不同为何如此喝骂呢?

  伴随着一阵沉重的铁链声,道不同被押解到石阶下,两名家丁齐声喝道:“跪下!”又一齐起飞脚踢了下去。

  道不同站立不稳,向前摔倒,却立马站了起来,回头怒瞪那两名家丁时,看到了雪瑶被绑在石墙上,颇觉意外。

  雪瑶这才看清,道不同由头至脚全是血迹,显然受了不少的酷刑。

  两家丁见道不同顽抗,又要踢,金二娘手一挥,叫道:“士可杀,不可辱。咱们不可对道老英雄无礼,退下吧!”

  道不同哼了一声,显然对金二娘这一套不买账。

  金三娘见了道不同,泪水似断线的珠子滚滚直下,喝斥道:“你这个杀千刀的,还我宝儿的性命来。你先断我儿的一条手臂,我就先断你的手臂。”直如雪山飞狐一般,跃下了石阶,抓起铁架上的金刀,一声娇斥,直劈道不同。

  道不同本就身受重伤,手脚又被重型铁镣铐住,当啷直响之间,想要闪避,终究还是快不过金三娘的身形。

  眼见金刀夹风劈落,逼得道不同白发胡子飞了起来,却听得当的一声,金刀劈不下去,正被一根玉箫挡住。玉箫握在一只白玉一般的手里,正是金二娘。

  金二娘后发而先至,拦在金三娘跟前,挥玉箫挡隔。玉箫质脆易碎,金刀厚重坚硬,金二娘却以玉箫挡隔金刀,足见内力深厚。

  金三娘叫嚷道:“姐姐,你……那只妖精是杀姐姐儿子的凶手,我出面羞辱她,姐姐要阻拦,做妹妹的不敢有半句怨言,但道不同是杀我儿的凶手,我要亲自替我儿报仇,姐姐为何还要阻拦?”

  金二娘正要要接过金三娘手中的金刀,金三娘却退了一步,紧握金刀,叫道:“姐姐,咱们一抓到道不同,我就恨不得要杀了他,你却说两位公子同是老爷的子嗣,金刀轻易不可开封,一旦开封,就必须见血,所以要一齐杀。如今两位凶手都抓到了,你为何还要阻止我杀?”

  金二娘说道:“妹妹,金刀乃金家的传家之宝,从不枉杀任何一个无辜之人,何况如今要杀的是道老英雄?咱们虽是女流之辈,也决不可做出有辱金家声誉门风的事情来。咱们先说个明白,好让道老英雄死得瞑目。”手掌虚按,凌空往金刀上按下去。

  金三娘大惊,奋力紧握金刀,却觉得手臂一震,无法握得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刀脱手。她自知功力不如人,当即手一甩,愤恨作罢,绷着脸面,眼神中充满怨毒,充满怒火,沉声道:“秦管家,道老鬼是你捉的,他如何下的毒手,请你当众说清楚。”

  秦管家神色冷冷,道:“回金三夫人,我只是这里的客人,金家的事,轮不到我说话。”

  金三娘杏眼圆睁,叫喝道:“姓秦的,我看你的如意算盘打错啦!”

  秦管家道:“承蒙两位夫人见重,我既能做金刀世家的管家,算盘未必会打错,否则,岂不是丢了金刀世家的脸?”

  金三娘哼了一声,正色道:“道不同何许人也?能与我家老爷子齐名,就决不是泛泛之辈,就算你将刀子架在他头上,要他改口,污蔑这只小妖精……这位法师是血妖,他这副老骨头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说到“血妖”两字时,向着雪瑶瞧了一眼。

  雪瑶心中不禁嘀咕,秦管家抓住道不同,就是要他改口,承认我是血妖吗?秦管家明明将我当法师,才请我来捉妖的啊!

  道不同听罢,呵呵直笑,喝道:“狐狸精,你总归说了一句人话!”

  金三娘一惊,应道:“什么狐狸精?我是金老爷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姐姐,道老鬼满口柴胡,污蔑老爷子的名声,你还容忍他?”

  金二娘道:“妹妹,你我同是老爷的人,你怎么可以说话不分轻重?道老是老爷的至交,两人意气相投,义结金兰,被江湖中人并称为‘金刀铜镜’,道老爷子名誉有损,也就是老爷的清誉有损。老爷虽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息。”

  金三娘呸了一声,道:“姐姐,依照你这么说,我儿的仇不用报了吗?这老家伙的儿子失踪,心志失常,又嫉恨老朋友的儿子比他多,才做出这等事来。还什么意气相投,义结金兰?让他多活一天,老爷的名誉就多损一分。这道老鬼若是爱惜‘金刀铜镜’的名誉,又岂会污蔑老爷的儿子是妖?”

  秦管家长叹了一声道:“是啊!道前辈恐怕是搞错了。他出手诛杀四公子时,坚称他是妖,可四公子是金老爷子和金三夫人所生,又岂会是妖?所以,咱们非要道老爷子改口不可。金三夫人,你说是不是?”

  金三娘顿觉为难,若是回答是,那就是要道不同改口,道不同如何才能改口呢?那就是让他活着,既然要让他活着,那自己的丧子之仇只能就此中断。若是回答不是,那就是不要道不同改口,但道不同在杀自己儿子时,坚称他是妖,他不改口,自己的儿子岂不是要背负妖孽之名?原来,你们早已谋划好这一切,故意为难我。

  然而,丧子之仇,岂可因口舌之争,就此放弃不报?

  金三娘踏前一步,朝着金二娘怒道:“姐姐,老爷爱子之仇报还是不报,请你明言。到底是金刀世家的声誉和丧子之仇重要,还是你们师兄妹昔日的情意重要,也请你明言。金家家财万贯,能满足你我花销三辈子,又何须再惦记人家的‘天下第一阁’?人家秦阁主早有夫人,纵然有天下第一阁,阁主夫人也不是你,你早已是金刀世家的人,又何必再师兄妹情深?”

  金二娘一抖手中的金刀,喝道:“我潇湘雨生是金刀世家的人,死是金刀世家的鬼,无论是生是死,都要维护金刀世家。谁敢乱嚼舌根,金刀定然要开锋饮血。”

  金三娘自知失言,也知道势单力薄,心中一凛,退在一旁,却始终怒瞪道不同。

  金二娘对着道不同一拱,说道:“道老英雄,你和金老一样,同是老来得子,为何你要做出这等对不起老朋友的事来?当中可有什么误会?”

  道不同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仍是满脸正气,不怒自威,朗声道:“道不同行得正,坐得正,绝不会做出对不起老朋友的事。你要为金家报仇,恐怕是为了你自己报仇吧?老夫法号道不同,从不与志不同、道不合的人相为谋,却与老金结拜为兄弟,那自是因为我们意气相投,志向相同,相互敬慕,后看不惯江湖浑浊才一同隐退。若是金老在此,绝不会如此对待老朋友。可金老一死,金刀世家的清誉被你俩臭小娘毁个清光。”

  金二娘叹气道:“毁金刀世家清誉的,是你道老英雄;对不住老朋友的,也是你道不同。”

  道不同纵声长笑,然后说道:“不错,当年我确实多嘴,劝金老兄娶妻要求贤,不可求色,更是指责三夫人是……是妖,想不到就这么一句话,竟然招致今日的横祸。”

  金三娘火冒三丈,完全是一个火美人。

  金二娘道:“你们义结金兰,刎颈之交,令人佩服,如此奉劝老朋友,实不为过。妾身听罢,还称赞道老你是真英雄。”

  道不同顿觉哑口无言,想了想,才问道:“然则,你报什么仇?”

  金二娘道:“看来,道老英雄对自己的道行自负得很。你害了先夫遗腹子的性命,我们才将你请到府上来,问个明白。”

  道不同怒不可遏,极为粗暴地吐了一口,对这等横蛮的污蔑之词,不屑辩解。

  雪瑶见了道不同如此举动,暗叫:“道不同当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天下法师龌龊不堪,他就退出江湖;不合听的言语,他也不屑置辩。”

  金二娘道:“你将金老爷的第四子宝儿杀了啊!你若肯早点承认,三娘也不会让你吃这么多苦头。”

  道不同双手一伸,将铁链一横,昂然道:“老夫平生杀妖如麻,绝不会杀错,做过的事,也绝对没有不敢承认的道理,却不知夫人指的是哪一只妖?”

  金二娘听了这话,倍觉奇怪,问道:“在福来客栈,难道道老英雄没有出手?”道不同道:“你说的是那只巨妖?确实是我杀的,却不知与老金的儿子有何相干?”

  金二娘神色黯然道:“他就是金老的第四子,三夫人的公子啊!”

  金三娘一听,不由得呼天抢地,对着半空喊道:“宝儿,你死得好惨啊!尸骨全无!做娘的……”激动之下,晕倒在地,几名丫鬟立马将她救醒,扶回座上。

  道不同双眼一凝,瞪着金二娘,随即笑道:“那是妖,什么金老的第四子,三夫人的公子?”笑声中颇有几分得意和自负。

  金二娘再也忍不住,骂道:“道不同,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说话颠三倒四,黑白不分。这一只……”向着雪瑶一指,“明明是薛飞扬从黑灵渊带出来的妖,你却说她不是妖;金老的四公子明明不是妖,你却说他是妖。事已至此,妾身有心成全你与先夫的金兰之义已是有心无力。先夫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妾身。一齐行刑。”手一挥,示意身后家丁行事。

  两名家丁又抬出一副木架,上面吊着四块玉牌,正是雪瑶杀巨妖后一直携带在身的,想必是晕倒之后被搜了出来。

  至此,雪瑶总算明白过来,原来那四只巨妖都是金老的儿子,其中一位是金二娘的儿子,一位是金三娘的儿子,也是被道不同杀的那位。怪不得金三娘一见到道不同,就说先断了他的手臂。那时,道不同诛杀巨妖时,确实是先断它的一条手臂。他们先是将道不同捉来,然后又将我骗来,要杀我们为两位金家公子报仇。

  雪瑶看着道不同,苦笑道:“道老爷子,你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杀那只巨妖。我若不是伤了你,你也不会被这两位婆娘擒住。我可对你不住啊!”

  道不同道:“降妖伏魔,乃法师的天职,老夫就算退出江湖,仍是心系苍生。可老夫一时糊涂,为了犬子,竟然打你的主意。其余那三只巨妖,是你杀的?”

  雪瑶看着金二娘,又看看那些玉牌,知道酬金无望,又肉在刀俎,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金刀自称什么世家,原来门中竟然有四只妖。”道不同道:“不,老金确实是人中豪杰,想不到晚节不保,为了有子送终,竟然纳了三位妖孽做夫人。”言语间不胜唏嘘。

  金三娘正在痛哭流涕,听了这句话,哪里还按捺得住?恨不得将满腔的怨恨愤怒尽数发泄在道不同的身上,飞身直上,就要夺金二娘手中的金刀。

  事已至此,金二娘将金刀逼得金光闪闪,然后递给了金三娘。

  金三娘一看,心中一惊,不敢去接,但见这个就是替爱子报仇的良机,如何肯错过?一手抓起金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冲向道不同,要将他开膛破肚。

  突然,道不同一声狂吼,震得金三娘长发和衣裙翻飞,她手中的金刀脱手而出,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竟然劈向道不同手脚上的铁链。

  显然,道不同也会驱役金刀。

  原来,那一吼是辅,驱役金刀才是正。吼叫、脱手、劈链三个动作看似繁杂,但道不同竟在一眨眼之间完成,直到金刀落入手里,金三娘才回过神来。

  金三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道老鬼,你欺负我孤儿寡母,我跟你没完!”顺手一掌,将木架打出,飞向道不同。

  道不同挥刀将木架劈碎,说道:“福来客栈那只怪物确实是妖,还请夫人明鉴。”转身就要劈开雪瑶手脚的绳索。

  雪瑶满心感激,却见金三娘浑身上下泛起白光,直逼道不同,立马喊道:“道……”不料,道不同反手就是一刀,刀光过后,一条白影躺在地上,鲜血淋漓。

  众家丁一起惊呼道:“白狐!”

  原来,金三娘竟然是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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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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