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渡头位置非常偏僻,也因终年积雪而荒废停渡。偏在江畔不显眼处,停靠着一艘孤零零的小船。小船上,一老翁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浑身上下落满积雪;手执一根长箫,发出阵阵断断续续的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船上架着一鱼竿,竿子竖在风雪的江面上垂钓。
寒江、孤舟、蓑笠、独钓、箫声,如此执着,有着几分与世格格不入的味道。
眼见无鱼上钩,老翁也无所谓,似乎,挺有耐心的,仍是吹着奇怪的调子。如何奇怪?呜呜咽咽,呕哑嘲哳,曲不成调,远不如乌鸦的叫声好听,却中气十足,饱含相思之情,就算不懂曲子的人,也能听出其中的断肠销魂、哀伤悲苦。
突然,一个喝骂声打破了这份偏执和孤寂,叫道:“血老妖,让你久等了,快快受死吧!”娇声娇气的,却是一番降妖伏魔的声势。
寒江畔上,不知从何处飘出一条人影,往鱼竿上落下去,身形苗条,上下平坦得有如一条竹竿,正是雪瑶。
箫声顿歇,如同寒冰着地散了开来。
老翁粗声粗气地骂道:“小妖精,老!老!老!老什么老?小心我放你的血,煎你的皮,剁你的肉,剔你的骨,和两只王八一起炖汤。”
“自然是人老,‘血老儿’这仨字中,不也是有个‘老’字吗?”
“胡闹!那是‘血老’,不是‘人老’。”
“不错!你不但人未老,且色心也未老,整天学人家吹相思曲,既不靠谱,也不着调,更不识羞。做法事的还学人家吹箫,吹给鬼听啊?吹唢呐还差不多。”
老翁好不耐烦,又说起了常挂嘴边的那一句话:“小妖精,我是你爹,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干咱们这一行的,终日与妖邪打交道,最重要的是要尊师重道。你口无遮……”正要数落雪瑶,却觉得寒水上的鱼鳔动了一下,立马兴奋地叫喊:“有鱼上钩啦!有鱼上钩啦!”急扯鱼竿,果然钓起一条鱼。
鱼竿一起,似有雷霆万钧之势,弹得雪瑶像纸鹞一般飞了出去,双腿朝天,头脸入地,栽倒在雪地里,气闷至极。
这几下手法干净利索,与昔日那个做法事的“鬼上身”颇有不同,只是雪瑶头入雪堆,并未留意到。
雪瑶身在半空飞,但着地后,也不觉得如何痛,只道地上积雪厚,一个鲤鱼打挺后,破口大骂:“血老儿……”但一看到线上那条鱼,又忍不住嗤声失笑,脸色极为古怪地问道:“这条鱼怎么处理呢?滚汤?生煎?清蒸?红烧?烤炙?”一把扯过,连鱼带钩往水里扔去。
血老儿一跺脚,抢天呼地喝道:“今晚喝西北风啦!小妖精,我跟你没完!”这哪里是遗世独立的老头?分明是市井气十足的顽劣小儿,却又穷困潦倒。
雪瑶满脸不屑,骂道:“吃!吃!吃!命都快没啦!咱们赶紧收拾行李,离开寒江镇。”她本来就觉得替人做法事这一行没出息,终日囔着要离开,如今被薛飞扬当做妖,一想到他斩妖除魔的手段和威风,不寒而粟,为了免招杀身之祸,便迫不及待要离开,更何自己还误杀了小白,闯下了大祸?
血老儿两眼发直,看着漫天大雪,伸手捋了一捋长须,手背上露出一个伤痕,形状似骷髅头。明明自称是个捉妖人,手背上却有如此邪恶之物,令人不解。
也正是因为终日见到这骷髅头,雪瑶才和小白才约定以此为认记,可如今小白……
血老儿正在为今晚的果腹之物发愁,也就不为所动,更何况一直舍不得离开?
雪瑶看多了,也习以为常,接着说:“你这是两眼发傻,傻乎乎的看雪。这雪你都看了十几年啦!不就是雪吗?难道雪就是妖?妖就是雪?要是看雪能看出妖来,咱们就不用靠超度亡魂吃饭,也不用在此吃野味啦!做法师这一行当,没前途,没出息,咱们不如改行做点别的,哪怕是小本生意,也比这个强。整个寒江镇,只要一提到捉妖法师,大伙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天师堂,哪里会想到咱们这些不入流的?血老儿,女儿总不能一辈子跟着你去做法事,跟着小白去骗人,传了开去,羞了羞死了,以后怎么嫁人?”
这一次,雪瑶终于义正言辞地向父亲提出了交涉,为自己终身幸福着想,决定不愿再作这些街头骗人的无耻勾当,坚决要离开;一想到小白被自己刺伤,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又难免惴惴不安。
若在平日,血老儿会这样问:“你这小妖精,才几岁,就想着要嫁人?”但此时血老儿似乎从雪瑶的语气中察觉到了异样,问道:“小妖精,你今日遇上如意郎君了?”
雪瑶脸上一红,心中一惊,血老儿真厉害,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双眼,但一想到薛飞扬竟然将自己当做妖,心中又气愤不已,闷闷不乐,若是让他找上门来,凭父女俩的实力,哪里是人家的对手?还是远走高飞为妙。
雪瑶心里极不是滋味,说道:“哪有?哪有?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如意郎君?咱们整天都装神弄鬼的,连半个妖影都见不着,不如早做打算,我去替你收拾行李,另行设法知会小白痴……”
血老儿把话说得很重,突然喝道:“是小白!”隐隐有几分怒意。
这一次,雪瑶自知理亏,不敢过分放肆,只得应道:“对……”但一想到小白有可能是妖,又道:“小白是你收养的,是妖,亏你还把他当宝。”
血老儿瞪了雪瑶一眼,喝道:“这些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雪瑶做了一个鬼脸,道:“你叫血老儿,对不?血老儿收养了一只妖,寒江镇街头巷尾那些老头都这么说的。好养不养,偏生养了个妖,哪里能给你送终?”她说话不分尊卑、没上没下,皆因血老儿平日亦是为老不尊、没大没小。
所有的放肆,全是因为不同寻常的爱。在血老儿的心中,他更希望雪瑶是他的情人,而不是他的女儿。但雪瑶这话实在太过份,血老儿不得不得喝斥道:“你这死丫头,想咒你爹我早点死,是不是?你爹我风华正茂、体魄强健、神采焕发……”
雪瑶眨眨眼睛道:“是!才情窦初开,整日价的思春,色心大动,犯花痴。”
雪瑶这些话毫无分寸,确是事实。血老儿的曲子里充满相思之情,虽然像个五音不全的人学唱歌那样,但他仍是沉浸在其中,终日对着寒江吹,为什么?为了谁?雪瑶很想知道,却又无法知道。
血老儿听了雪瑶这些话,早已习以为常,也就丝毫不介怀。他随手挥动鱼竿,在雪地上来回划动,画了一个女子的轮廓后,呆呆地望着天空,似乎正在努力回想着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如此情景,雪瑶见怪不怪,知道血老儿想要画一个女子的画像,却一直画不出来。
雪瑶一心想离开寒江镇,便闪身进了后舱,打算搬出血老儿唯一的行李,一块用青布包裹着的长铁板。
岂料,左脚一踏进舱门,落脚处正是一只雌龟。
不好啦!血老儿说的,这是捉妖人的坐骑,尚未开灵,一脚踩下去不是粉身碎骨,就是肠穿肚烂。在望江楼对敌小白时,她不肯踩踏那一窝蚂蚁,才被小白有机可乘,这时又岂肯踩死自己养的乌龟?尽管平时动不动就扬言要将它们炖汤。
略一迟疑,便欲收住左脚,无奈焦急着离去,这力道竟是收不住,唯有稍微偏移。偏有凑巧,雄龟恰好从舱门后爬了出来,也正好是雪瑶的落脚处。
雪瑶不愿伤那只雌龟,自然也就不愿伤这只雄龟,不料左脚轻浮,整个人便失了重心,立马一面潜运内力,一面念春联,以壮声威,喊道:“三星高照平安宅,五福常临富贵家;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岂料,不知道是功力尚未到家,还是两只小乌龟有心捉弄,雪瑶只觉得脚底一麻,整个人摔了个仰卧朝天,忍不住臭骂道:“什么降妖伏魔的,我雪瑶天生就不是这块材料,千金尚未得到,如何散尽?这么一摔,整副骨头都快散尽了。”
然而,那对乌龟只顾着四目相对,左右点头,爬回梅花形的乌龟窝中。两只乌龟一雌一雄,一唱一和,完全陷在情投意合之中,亲昵无比。
雪瑶破口大骂道:“死乌龟,臭乌龟,终日就只顾着谈情说爱,迟迟不肯开窍通灵,哪日才能成为坐骑?”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坐骑是两只乌龟,也觉得太过丢脸。不,说得好听一点就叫灵龟,说得准确一点,那只是两只王八。雪瑶一跃而起,顺手抓起舱后的一长物,正是那块烂长铁。
这只是一块锈迹斑斑的烂铁,毫不起眼,但令雪瑶不解的是,为何血老儿将它一直视若至宝?说是斩妖伏魔的神兵利器,一点儿也不像,烂铁怎么有此法力?
雪瑶本来想要教训一番这两只乌龟,但一看到它们正自眉来眼去、浓情蜜意的,一时之间又下不了手。物似主人形啊!雪瑶终日想着钓一个金龟婿,那么她饲养的两只乌龟又岂能不卿卿我我?有其女必有其父啊!自己终日犯花痴,血老儿不也是大花痴,一大把年纪了,还整天学年轻人吹什么相思曲。
正要挑起那两只乌龟,忽听得舱外传来一声长啸。
雪瑶瞧了一眼那对乌龟,叫道:“不好,血老儿又犯花痴啦!小乌龟如此,血老儿也是如此。你老人家想要去见谁就直接去,单凭一首相思曲就能把人家给吹出来?真是缩头乌龟。”摇了摇头,夺门而出。
雪瑶知道,血老儿一直都想画出画像的面容,却一直画不出来,每次画不出来,就会大声长啸,然后就是状若癫狂,一手抱头,一手捂心,既头痛欲裂,又心如刀割。
雪瑶舞动着长铁板,喊道:“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浑身上下筛糠般抖动,竟然要替血老儿驱邪。
血老儿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喝道:“胡闹!今日撞上妖了吧?”
雪瑶收起嬉皮笑脸。她知道血老儿表面看上去潦倒糊涂,实际上心如明镜,灵台清明,观一叶而知秋,便一本正经地说:“今日不但撞上了妖,还撞上了一个极为了得的法师。血老儿,人家养虎遗患,你却是养妖遗患。小白是妖,为了他的安危着想,免遭那法师的毒手,咱们还是赶紧开溜。”
血老儿又觉得奇怪,问道:“你多大道行,敢断定小白是妖?”
雪瑶大声道:“小白痴勾结妖孽,为非作歹,如何不是妖了?”
血老儿凝望着江面,若有所思,良久才道:“我早已封印了他的妖性,压制了他的妖气,即使遇上真正的妖,也未必能被认出来。”
雪瑶吓了一跳,她只是听说“血老儿收养了一只妖”这样的传闻,却从未当真,如今听得他亲口承认,那么,小白必定是妖了?说道:“小白痴真的是妖?那我身为法师,天职就是降妖伏魔,我杀了他,岂不是天经地义?”
血老儿一惊,厉声喝问道:“你杀了小白?”随手夺过铁板,飞了起来,就要教训雪瑶,“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杀的?从实招来。”
小白是血老儿收养的,虽然不受待见,但师徒之情还是有的,自己错手点杀了他,终究是作了孽。
雪瑶怕血老儿责罚,便隐瞒点杀了小白的事实,含含糊糊地说:“小白是妖,成不了法师,就他那点微末道行,就算有一百个,也被杀啦!”为了替自己脱罪,索性来个恶人先告状,又道:“望江楼闹妖,致人成血人,说不定就是小白所为。否则,太也对不起‘血老儿收养了一只妖’的传言。”
血老儿一声冷笑道:“小妖精,你这叫含血喷人,能致人成血人的是你,你却冤枉小白。”
雪瑶突然翻脸不认人似的,问道:“我是你女儿不?”
血老儿一愣,勉强应了一声:“是!”
雪瑶又问道:“我是你女儿的话,怎么会致人成血人?血老儿,你糊涂了吧?”
血老儿呆望着天空,冷冷出神,叹道:“糊涂?我确实糊涂了二十年。”
雪瑶不知所指,继续追问:“我问你,雪妖能致人成血人吗?”怕血老儿真的糊涂,又补充了一句,“是‘雪花’的‘雪’,不是‘流血’的‘血’。”
血老儿摇了摇头。
雪瑶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望江楼的血人,必定是小白所为。”知道望江楼闹妖的事终究瞒不过去,一想到那些雪妖个个如花似玉,却无不凶悍狠辣,就觉得有点害怕,又道:“血老儿,你估算的一点也不错,正所谓天下妖孽出寒江,这寒江镇确实有妖,但就凭咱们师徒三人这点微末道行,就算对付得了那些妖魔,也对付不了天师堂那帮鬼怪。咱们还是早点收拾包裹开溜吧!”于是将雪妖大闹望江楼,却被天师堂反过来暗算一事说了,至于错手点杀小白,薛飞扬有丹心铁血等事,只字不提。
血老儿两眼突然放光,一把抓住雪瑶的手臂,问道:“雪妖?望江楼真的有雪妖?是‘雪花’的‘雪’?”
雪瑶点头,手臂吃痛,以为血老儿要降罪惩处自己,暗叫不好,却听得血老儿道:“二十年啦!二十年啦!我终于等到这一天啦!”
血老儿仰天长啸,又是欢喜兴奋,又是伤痛无奈,随手抓起长铁板,就要前往望江楼去探个究竟。
似乎,血老儿一直在等待雪妖的踪迹。
雪瑶知道血老儿的本事不怎么,提醒道:“血老儿,这是雪妖,见人就咬,不是做法事驱鬼喔!”
血老儿正色道:“小妖精,雪妖咬人,岂会让人变成血人?能致人成血人的,是血妖,不是雪妖。”
因为“血”与“雪”谐音,且血老儿神志有点糊涂,雪瑶很难分得清楚,问道:“那些不是雪妖,是血妖?不是我闺名雪瑶的雪,而是你大宝号血老儿的血?”
血老儿兴奋至极,道:“寒江镇是天下第一妖窟,以雪妖和血妖为最。雪妖!血妖……不管是雪妖,还是血妖,我都要去看个究竟。”一下子换了一人似的,竟然神采飞扬起来,一溜烟下了破船。
薛瑶?雪瑶?雪妖?血妖?发音都差不多啊!雪瑶根本就听不出血老儿说的是哪一个,难道我才是他收养的那一只妖?要么,他为何要给我取个这样的名字?
恰在此时,一声音冷冷地传来:“血老儿,哪里去?”
雪瑶循声望去,只见雪地上一队人马顶风冒雪而来,虽然披麻戴孝的,却气势汹汹,踢得四下冰雪飞溅。如此阵仗,除了天师堂之外还会有谁?
为首一骑,装束与海通天的一模一样,相貌慵懒,似个富绅,不知是其余三驿中的哪一位驿主。
雪瑶正要出声,却见血老儿使了个眼色,只好闭嘴,顺着翻滚的冰雪望去,只见那驿主身后围着两队人马,八字摆开,正是众天师,手捧食盒、衣箧、托盘、白绫等物。
雪瑶一看,不仅暗暗窃笑,不会吧?寒江镇变天了?日头从西边出了?吹的是什么风?天师堂竟然来请血老儿做法事了?
却听得那驿主身后一后生天师粗声粗气大喝道:“寒江镇天师堂堂主……平四海麾下……青龙驿驿主……江富天在此。你就是那替人做法事的老头?快快上前见礼。”
血老儿暗骂:“老什么头,我有那么老吗?”假装没听见,刚一转脚,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见是那两只乌龟,便将长铁板一挑,自言自语道:“老王八,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还是乖乖地回去吧!”挑起那两只乌龟往回走。
雪瑶捂着肚子,几乎要笑了出来,血老儿若是真的糊涂,哪里能说得出这样的话?这不是绕着圈子骂江富天是老王八吗?王八!王八!你这两只家伙,终日只顾着郎情妾意,缠绵不休,这时候竟然出来迎接你们的同类啦!
江富天见血老儿如此无礼,眉头一皱。
那后生天师朝着江富天又道:“爹,这只王八无礼,不识抬举,咱们不必与畜生一般见识。”他名叫江大志,正是江富天的儿子。
江富天下了马,对着血老儿拱了手,说道:“请问阁下,可是做法事的道长?”态度谦和得多,但说话之间运上了内力,语音不大,却震得在场所有人耳膜刺痛,雪花翻飞。
血老儿连忙捂住耳朵,站立不稳,竟然撞在江大志的身上,连声骂道:“这雪下得够吓人,竟然鬼哭一般,难听得要命。”
江大志一把扶住血老儿,喝道:“青龙驿驿主问你,你是不是叫血老儿?”血老儿冷声道:“连血老儿也不认得,竟然横行寒江镇,笑死我这个打渔的了。”江大志喝道:“你是打渔的?江面结冰,哪里有什么鱼可打?”你这老头可是做法事的?”
血老儿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连忙客客气气地说:“东家有礼,你身上有孝,是家里死了人吗?一个还是两个?两个的话可以八折优惠,挺划算的。是喜丧还是哀丧?喜丧的话,也可以打八折。算你识货,竟然来找小老儿做法事,小老儿这就去取做法事的家伙。”
天师堂在寒江镇向来横行无忌,哪里有人敢在他们面前如此放肆?这等阴损的话从别的人口中说出来,早就尸横就地,要请人来做法事了。但天师堂堂主的确新死,尚在停丧,如今天师堂上下正披麻戴孝而来,而血老儿本来就是替人做法事的,如此相询,即使话中带刺,故意损天师堂,天师堂也抓不住他的把柄。
江富天率众前来,确实有求于血老儿,一时间也不便跟他为难。江大志怒气难抑,大吼:“大胆!寒江镇天师堂堂主……平四海麾下……青龙驿驿主……江富天在此,岂容你放肆?”
血老儿扭头侧耳,做聆听状,假装喉咙有痰,问:“吖?堂主江富天要请小老儿去做法事?哎!白头人送黑头人。”这话直接损的就是江大志。
血老儿看不惯天师堂借捉妖的名义横行一方,四处鱼肉乡里,便处处贬损。因为寒江镇天呈异象,四季反常,招来了不少的法师巫师、道士和尚之类的捉妖人,但凡这类人在寒江镇出现,都得向天师堂交租,还波及无数无辜。因此,血老儿对天师堂也就没有好言好语。
“大胆!天师堂堂主是捉妖法师平四海,这位大法师是平四海麾下青龙驿驿主江富天!平四海生前贵为堂主,仍是黑头发不假,咱们也不是白头。”
“哦!听说堂主春秋鼎盛,雄霸一方,如何就死了呢?不管白头黑头,反正寒江镇是你们的地头,咱们这些粗人见了,也只能低头。”
“这还像一句人话!你就是替人做法事的捉妖人?”
“咱们是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乞丐,只做法事,从来不捉弄人!”
雪瑶一听,不禁偷笑,真搞不懂血老儿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他常常叮嘱,不要招惹天师堂的人,为何他自己偏偏招惹?
突然,众天师身后一人大声一吼:“血老儿,快将你收养的那只妖交出来……”突然哇地一声大叫,从坐骑上摔了下来。
雪瑶觉得奇怪,斜眼看去,只见那人正是海通天,左手捂住右袖子,而右袖子内早已空空如也。
原来海通天断了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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