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章 血染
黄凯2024-09-07 10:515,406

  阿贵等人扮妖扮得多了,却未见过真正的妖,在天水客栈时,所见到的也只是血人的尸体,此时突然见到这许多人,不由得毛骨悚然,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小白远远便喊道:“师姐,快御伞!”

  雪瑶神色惊惶,听而不见。

  小白又喊道:“师姐,快,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招财进宝伞,恭喜发财。”

  雪瑶呆若木鸡,茫然无措。

  阿贵等人听了小白这些话,虽见凶险就在眼前,各自心里却不禁暗暗发笑,这当口还在生意兴隆,恭喜发财,这不是咒要死得人多吗?

  小白觉得奇怪,师姐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血人,怎么吓成这个样子?当即加快脚步,一面呼喊提醒雪瑶要“年年顺景则源广,岁岁平安福寿多”,一面祭出了木桃剑,一鼓作气,挺剑直刺血人。

  血人围攻雪瑶的情景,与在天水客栈中的相似。那时,小白能制住那三名僧人,全是因为出其不意,且又有雪瑶相助。此时,小白明知故技重施最多也只能制住三四名血人,完全没有能力操控全局,且又性命之忧,但为了雪瑶,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

  嗤嗤嗤三声,小白一口气刺向三名血人后,顺手拉着雪瑶往外逃,却见那三名血人竟然毫发未损,正是心急救人,忘了血人浑身上下的血迹坚如铠甲,刀剑不能入。

  此时,众血人纷纷合围,小白和雪瑶同时深陷包围圈之中。

  小白问道:“师姐,这些血人从哪里来的?”雪瑶目光痴呆,突然哇声叫道:“是我……是我……”一时激动,竟然哭了出来。

  就在此时,一血人踏步过来,划动木偶般的双手抓向雪瑶。

  小白出尽全力,一剑向那血人推去。这一推,竟然出乎意料之外推倒了那血人,其余的血人似乎嗅到了异样,尽数向小白扑了过去,却不知为何,似乎十分忌惮小白便停住不前,越叫越凶猛,越是凶猛就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小白一推倒血人,大喜,也就没留意到这一切,又连刺三剑,当中的两剑均刺中一名血人,可那两名血人纹丝不动。小白只顾着雪瑶,早已察觉到她的不对路,记得与她同在半空中共同面对死亡时,雪瑶并没有眼前这般惊惧。为什么?为什么?又问道:“师姐,咱们一起恭喜发财,用无量剑法,降妖伏魔。”

  在迷幻阵面对众雪妖时,两人也曾用过这剑术。此时,雪瑶奈何不了众血人,但为了给雪瑶壮胆,还是说了出来。

  却听得雪瑶哭叫道:“降妖伏魔,降妖伏魔。我就是妖,我就是魔。”突然大受刺激的样子,双手捂住耳朵,不愿再听到这四个字,手中的红伞随即一晃,化为无形,归入了炼化之中。

  小白道:“不,师姐,你是法师。”

  雪瑶又是呼天抢地直哭,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显然是不能接受自己是血妖这个事实。

  雪瑶一叫,似乎惊动了众血人,顾不得小白在旁,又再挪动,踏步向两人逼近。

  血妖?小白忽地想起自己的血能消融妖孽,心中一喜,当即以木桃剑挑动手中的伤口,以血染红了木桃剑的锋刃,一手挺剑,一手出掌,分别朝近身的两名血人击去。果不其然,被击中的两名血人应声而倒。

  小白大喜,当即飞身入血人之中,左手出掌,右手舞剑,东劈西刺,身法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掌与剑所到之处,便有一名血人倒地,然后化为一滩血迹。

  如此情景,与在迷幻阵中相似,但在迷幻阵时,小白双手握剑身,且时疯狂乱撞,毫无意识,越撞越是失落;此时,小白有目的而为,直觉能保护师姐,从来没有这么威风,也就越杀越开心。

  片刻之后,小白几番兜转,砍瓜切菜一般,将四周的血人灭得干干净净,地上空有一滩滩血迹。血迹染在雪地上,鲜红与雪白对比分外明显,也格外刺目。

  阿贵等人见小白大展神威,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跪在地上,心悦诚服称小白为老大。

  小白走到雪瑶跟前,道:“师姐,众血人已被我杀光,你可放心啦!”

  雪瑶恍若不闻,一看到雪地上的血迹,突觉心力交瘁,再也忍不住,只好坐倒在地,心中一片颓然,痴痴呆呆地说道:“血人,血妖,我是血妖,嫁不去出啦!如意郎君的美梦成空了……成空了……”

  阿贵等人不解,听得雪瑶自称“血妖”,只道她说的是“雪瑶”,因为他们都知道小白的师姐,名叫雪瑶。

  突然,小白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一拍心口,叫道:“师姐,你嫁不出去,我就娶你啊!”

  二狗却嗤声笑道:“小白哥,你凭啥娶你师姐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依我看啊!你若是想娶你师姐,先得带我们去陆家庄。听说,那位陆庄主原是一位极为了得的江湖中人,不过归隐已久,如今娶儿媳妇,要享那儿孙之福。陆庄主的江湖地位那么高,送礼的人也必定多,出手也必定阔绰,有小白哥你坐镇,咱们从此以后,还不大富大贵?”眼见小白能化掉血人,对陆家庄之行信心暴增。

  众人一阵欢笑,大赞小白英雄无敌,却听得一人尖叫道:“谁叫你将血人都灭了?”正是雪瑶,他一跃而起,恶狠狠地打了小白一记耳光。

  众人笑声顿敛,随即笑得更加放肆。

  小白倍觉委屈,道:“不灭,如何救你啊!”雪瑶诘问道:“是救我,还是害我?”小白道:“我怎么会害你?”雪瑶直瞪着小白,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小白一心只想着如何救师姐,却忘了,他能以血消融血人,就等于间接证明的雪瑶就是血妖。因为,雪瑶认定,血老儿真的收养了一只妖。

  雪瑶又是一声尖叫道:“好!我是血妖,你们是法师,妖与人势不两立,我要杀死你们。”似乎精神失常,立马祭出血木棒,对着众人就是一通狂刺。她身手极为寻常,但要刺杀阿贵等人却是易如反掌,血木棒一出,早已扫倒了四人。

  众人不敢招架,也不能招架,唯有四下逃散,且目视着小白,等小白示下。

  小白唯恐雪瑶伤及无辜,有违师父的教诲,当即挺剑阻拦,叫道:“师姐,不可滥杀无辜。”

  雪瑶本就泪意连连,哭得双眼通红,一棒压住了小白的木桃剑,叫道:“我就是血老儿收养的那只妖,我是血妖,要杀人,天经地义。”小白拼命抵抗,道:“不,师姐,你是法师,我才是师父收养的那……不,我们都不是妖。”

  雪瑶摇头道:“小白,你不用再哄我开心了,你能以血消融血人,你才是法师,而我……我是血妖,是我咬了他们……”说到这里,放开了小白,向着地上的血迹一指,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白心头一震,惊问道:“师姐,他们都是你咬的?”雪瑶手脚酸软,就连血木棒也拿不稳,弃之在地,道:“不……不……”小白这才放心,却听得雪瑶继续道:“我只是咬了他们当中一人,但不自知怎样的,他们都变成了血人。”

  小白忽地想起船舱中的情景,自己也只是咬了江大志一人,江大志并没有化为血人,但其时舱内却有血人,问道:“师姐,你别急,你只是咬了他们当中一人,而他们都变成了血人,未必就能证明你是血妖啊!你有没有见过其他可疑的人?”

  雪瑶本就粗心大意,又受佛印堂围逼,哪里能留意到其他人?一听到小白提及“人”字,顿时又显得无比激动,厉声叫道:“人,人,人,你们都是人,我是血妖,我要杀了你们。”十指成爪,恶狠狠地抓向小白。

  小白不敢闪避,喉咙被掐,登时喘不过气来,心中叫道:“师姐,我是小白,我才是妖。”却又哪里叫得出声来?他虽然被掐,却没有任何反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能死在师姐的手里,心满意足。

  突然,小白听得噗的一声闷响,又觉得喉咙一松,正是雪瑶掐住自己的双手松开,雪瑶手一松,整个人便倒了下去,身前却多了一人,正是二狗。二狗手中举着一段腐木,见雪瑶倒了下去,恰好压在自己的脚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显然,正是二狗将雪瑶打晕的。

  小白怒喝道:“敢伤我师姐,小心你的狗命。”顺手一掌,朝二狗劈去。二狗以腐木一挡,登时,木屑纷飞,激得二狗脸面生痛。

  雪瑶被二狗打晕在地,未知几许,忽觉得后脑勺一痛便即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热炕上、被窝里,扫了一眼,觉得房内布置得略显奢华豪阔,从所未见。正想下炕,查看身处何处,这时门房呀的一声打了开来,一条人影急冲冲闪了进来,手端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正是小白。

  小白一见到雪瑶坐了起来,兴奋地叫道:“师姐,你醒啦!”雪瑶点了点头,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小白道:“这里是客栈啊!你因激动过度,才晕倒在地。快,喝一碗姜汤取暖。”将托盘递到雪瑶跟前。

  雪瑶瞧也没瞧一眼,用力一扫,当啷一声,将瓷碗汤匙扫翻在地,喝道:“小白,你又碰我。我……我是血妖,你又何苦如此?”

  突然,小白一把抱住雪瑶,颤声道:“师姐,就算你是妖,我也要娶你,今生今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雪瑶被抱住,先是一惊,随即顿觉厌烦无比,猛然用力一推,推开小白后,顺势扇了小白一记耳光,喝道:“大胆无礼!”

  小白自责鲁莽,当即双手开弓,左上右落,右上左落,一巴巴打在自己的脸上,叫道:“不错,该死!”

  雪瑶道:“不错,该死!”忽地跳下炕来,俯身捡起地上的瓷片,毫不犹豫地往自己的喉咙刺去。

  小白一声惊叫,一手抓住雪瑶的手,叫道:“师姐,你不能这样。小白是个大白痴,亵渎师姐,罪该万死。”紧握雪瑶的双手,却觉拉扯之间,又是亵渎,不由得松开了双手。

  雪瑶幽幽道:“我的生死,与你无关,你也无须自责。”

  小白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雪瑶以瓷片自刺,不是因为被冒犯,而是因为她不愿接受她自己有可能是血妖的身世,又道:“你是师父的女儿,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师父?”双眼紧盯手中的瓷片,只要一见到她稍有异动,便出手抢夺。

  房内突然传出异响,早已惊动了门外的人,几人闯了进来,正是阿贵等人。

  小白不愿见到雪瑶自寻短见,想要找些事例来证明她不是血妖,但因见识浅薄,所经历的妖事实在有限,一时之间哪里找得出来?只能耐心劝慰道:“师姐,师父本来就是法师,对你疼爱有加,将所有的捉妖法器都传给了你。你若是妖,师父岂会如此器重你?你又如何能使得动这些法器?”

  雪瑶突然叫道:“小白痴,你嘲笑我?”虚晃手中的瓷片,刺向小白。

  小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因为他们都曾听血老儿有意或无意地讲过,人与妖势不两立,妖无法驱役法师的法器,法师也使不动妖孽的法器,而两人虽然都有血老儿的教导,但降妖伏魔的本事稀松平常,极有可能是因为都是妖。

  小白极过意不去,恨不得将雪瑶所受的痛苦全都转到自己的身上来,说道:“师姐,无论如何,你都不是妖,我才是师父收养的那只妖。”雪瑶茫然道:“可你咬了江大志,江大志并没有变成血人,我咬了佛印堂中人,他们都变成了血人。且范老怪和众雪妖都说,不受迷幻阵所困的,必定是妖孽。”小白道:“我也不受迷幻阵所困啊!谢范二人都是怪物,人不人,鬼不鬼的,说出来的话,任何一位法师都不信。至于众雪妖嘛,她们都是妖,视我们法师为敌,既要加害天师堂,又要加害我们,自然就狗嘴巴吐不出象牙。”

  雪瑶摇了摇头道:“小白……哥,就你爱做好人,老是爱说好话。范老怪纵然糊涂,众雪瑶纵然心怀不轨,但有一人既不糊涂,也不会心怀不轨。他也曾怀疑我是妖,特别是他那只凤凰兽……”说到这里,心中又是一痛,手中的瓷片掉落在地上。

  小白抢声道:“你说的是薛飞扬?做不得准的。玄霜虽然是雪国公主,但她不是妖,可薛飞扬不也是将她当做妖吗?”

  雪瑶叹了一声,道:“你与玄霜有来往,受她蒙骗了还不知道。在望江楼时,玄霜为了排除雪妖中混入来的奸细,动用了寒玉印,我的手掌按在寒玉印时,也会冒寒烟,因此瞒过了玄霜。哎!我不是妖,还能是什么?”

  雪瑶言之凿凿,句句在理,小白也不知如何辩驳,突然撸起衣袖,送到雪瑶跟前,叫道:“师姐,你一定不是血妖。你若不信,咬我试试?看看我会不会变成血人?”

  阿贵等人齐声叫道:“小白哥,万万不可!”

  雪瑶却登时觉得眼前一片开朗,二话没说,抓起小白就咬。二狗等人要上前阻止,却被小白飞脚踹倒在地,跌得横七竖八,一片狼藉。

  此时,房外一人惊叫道:“小白哥,小白哥,大买卖……”正是二狗。他见雪瑶的房门开着,径直疾冲进来,刚好被一条人影砸中。

  小白问道:“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的?”

  二狗被砸中,却一跃而起,眉宇间的得意之情掩饰不住,看了一眼小白,又看了一眼雪瑶,欲言又止,见小白手臂上有伤口,问道:“小白哥,你这是……”小白道:“我师姐咬的。”二狗一跺脚,叹了一口气,叫道:“小白哥,你……你没大碍吧?此时此刻,我实在不知要你生好呢,还是要你死?”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在场的人都听得不大了然。

  小白被咬,听了这话,心中老大不痛快,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二狗道:“小白哥,咱们借一步说话。”看了一眼雪瑶。小白道:“我要照料我师姐。”

  雪瑶知道此事与自己有关,冷冷地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若是不想让我闻到,就滚到一边去放!”心中却想,你跟小白说了什么,难道小白胆敢隐瞒我吗?最后还不是一五一十跟我说得清清楚楚?你此举简直就是脱开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罢了。

  小白道:“师姐,我没有化为血人,你就不是什么雪妖,你千万……千万……”眼见人多,不便直说,心知只要自己不化为血人,雪瑶就不会有事,当即招呼阿贵等人外出。

  雪瑶坐在炕边上,又喜又忧,思疑不定,但想来想去,只想到一句,那就是: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保佑姑娘我不是血妖。可世上只有做法事的法师,哪里有什么太上老君?

  雪瑶向来有个宏愿,那就是希望嫁个又高、又富、又帅的如意郎君,但终日为了吃饱肚子,只能在市井之间游走,哪里遇得上什么如意郎君?所能遇到的也只是二狗、阿贵之流罢了。直到薛飞扬的出现,一切都变得异样。虽然,薛飞扬既将自己当妖,又将自己当妹,但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心底里再也抹不去薛飞扬的身影。那真的是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啊!可薛飞扬是天下法师的首领,自己是妖,人妖势不两立,这一场相遇岂不是一场灾难?

  雪瑶越想越觉得无助,唯有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白的身上,希望那一咬,不能致小白为血人。

  可这一等,雪瑶又坐立不安,胡思乱想之际,不知不觉来到窗前,便顺手推开窗透透气。窗门应声而开,不料,一圆形之物突然冒了出来,血淋淋的,朝雪瑶嗤的一声直喷烟雾,正是血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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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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