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瑶头脸被蒙,分不清东西南北,稍有不安分或发出丁点儿声息,就被打耳光,眼见受制于人,只好暂时忍气吞声,心中觉得好生奇怪:“尘心一忽儿要玉成我和风不归的好事,做得比媒人还周到,一忽儿又要将我当俘虏囚犯,动不动就是暴打,她到底要怎么样?”
不久后,雪瑶觉得自己被架在大柱旁,只听得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说道:“拿开!”突觉眼前一亮,头脸的黑布被撤去,眼前一人,长脸高鼻,脸色雪白,正是寒心。寒心身后站着三名女子,手执寒刃候命。
雪瑶看了一眼四周,认得这里正是陈家祠堂。
寒心问道:“小妖精,你到是人是妖?”
雪瑶被绑,心中有气,怒道:“你这话不是问得稀奇古怪吗?明知我是小妖精,怎么还问我是人是妖?”
寒心道:“我瞧你还是乖乖回答比较好。如果说你是雪国的叛徒吧,可一点你的穴道,你竟然受制,且能消融雪国中人;如果说你是无量剑宗的传人吧,可圣女王要找的那只妖就是你。我问你,血老儿到底是不是的的亲爹?你娘是不是圣女王?”亮出寒刃,抵住雪瑶的肩头。
寒心最后一问,非但雪瑶吃了一惊,就连另外三名雪妖也是吃了一惊。
雪瑶知道寒心又要刺自己的血,索性以进为退,呸了一声道:“你不是有法子可以验证吗?刺啊!”
寒心正有此意,但被雪瑶这么一说,反而顾虑重重:“万一她稍一挣扎,溅出几点血来,岂不是将我活生生消融?”但转而又想:“若是被你这小妖精一句话便吓退了,还如何成事?”
雪瑶见寒心神色古怪,催促道:“刺啊!还不快刺?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要做人,还是要做妖。”
寒心哼了一声道:“都说你是薛飞扬从黑灵渊中带出来的那只妖,你能从黑灵渊出来,若非薛飞扬爱煞了你,你就真的是妖,但不管你是妖,还是薛飞扬看中的女人,风不归在你身上花那么多功夫,必定是为了他自己的心头爱。她的心头所爱,绝不会是你,而是冷无伤。因此,你不能做风不归的女人。可尘心偏要和我作对,将你们放在一起,坏我大事,真是岂有此理!她要跟我作对,玉成你和风不归的好事,我偏不让她遂愿。”手一抖,寒刃刺了下去。
雪瑶一声惊呼道:“痛!”却觉得寒光一闪,另有一道寒刃从中挑起,将寒心的寒刃卷到一旁,正是尘心出手相救,另外有四名雪妖缠着原先的那三名雪妖剧斗。
寒心喝道:“且住!”一声吆喝后,其余的七名血妖便停了手。寒心又道:“尘心,看来你真的动了尘心,竟然勾结法师,图谋不轨!”
尘心道:“图谋不轨的是你。清心只因出言不逊,得罪了你,你就要取她性命,却不知菊兰两香在旁虎视眈眈。若不是我率众及时赶到,恐怕你们早已成了亡魂。我非但救了你们,还替你们杀了菊香报仇。这些都是姐妹们亲眼见到的事实。”
寒心冷声道:“移花接木!”
尘心道:“寒心图谋不轨,致使雪国公主失踪。圣女王口谕,诛杀寒心,不得有误!”高举寒刃,发号施令。
众雪妖都知道寒心一直以来十分针对玄霜,而尘心又极力维护玄霜,若不是尘心不惜冒犯圣女王,苦苦求情,玄霜早已遭禁足之刑,终身不得出雪国半步。因此,如今玄霜失踪,圣女王有口谕诛杀寒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尘心一声令下后,直扑寒心,抢身到寒心和雪瑶之间,以防寒心痛下杀手。
雪瑶惊叫道:“尘心这么护着我,看来定是要我嫁风不归不可!”
那三名雪妖原是寒心的心腹,听了尘心这一番说辞,不免心大心小,兼之少了一人,动起手来自然不敌另外四名雪妖。数招过后,寒心的那三名有两名倒地,另外一名受伤,尘心所带领的四名雪妖也有一人毙命,两名受伤。
寒心眼见不敌,买了个破绽后,引得尘心不得不回剑自救,然后跃身到雪瑶跟前,以寒刃指着雪瑶,喝道:“尘心,还不撤退,小心这只小妖精的狗命!”
尘心道:“好!我助你一臂之力!”竟尔斜走左路,避开寒心的正面,飞出寒刃直刺雪瑶。
雪瑶吓得花容失色,喊道:“疯婆子!你……”
寒心亦是一惊,只得挥动寒刃逼退尘心。
尘心道:“这位姑娘是薛飞扬所爱,我为了替雪国打击薛飞扬,才出此下策,将这位姑娘和风不归放在一起,好擒杀薛飞扬。薛飞扬是无量剑宗的唯一传人,夺了他的最爱,好让他心神大乱,无法主持血盟令大局,各路法师就会群龙无首,正好便宜咱们雪国吸阳。亏你野心勃勃,竟然看不懂这一切。”
雪瑶暗暗吃惊,自己只想到尘心设计让薛飞扬误会,却没想到尘心还有这一层目的。尘心如此偏帮风不归,既要让风不归夺薛飞扬所爱,又要让风不归夺薛飞扬的令主之位。可是,我哪里是薛飞扬所爱?
雪瑶越想越心烦意乱,反而盼寒心一剑刺死尘心。
一番交手后,尘心虽然受伤,但还是以寒刃架住了寒心,而寒心的另外一名心腹也被刺倒在地。尘心正要刺落,寒心顺手抓起尘心所带的一名受伤雪妖挡了一剑,飞身出去。
尘心道:“看在你是雪国姐妹的份上,饶你不死!”然后让和另外一名尚未受伤的雪妖将一副担架抬了进来,担架上躺着一人,自然是风不归了。
尘心道:“两位姐妹,辛苦啦!”当中一受伤的雪妖问道:“尘心大姐好计谋,你要怎么处置这位法师和叛徒?”尘心道:“这两位都是至关重要的人物,我不敢擅作主张,要带他们回去,交由圣女王发落。”另一雪妖道:“这样最好不过……”
突然,尘心叫道:“寒心!”那两名雪妖回过头去,却身中寒刃,闷声不响,一齐倒地。
这尘心到底怎么回事?
尘心嗤嗤两声杀了仅剩的两名雪妖后,发出一阵重重的喘息声,却仍是说道:“两位,这里安全啦!风少侠,你放心在这里养伤吧!”替雪瑶松了绑,也解开了两人的穴道。
尘心处处维护着雪国中人,在江边的迷幻阵如此,在迎凤楼和陆家庄亦是如此,如今竟然对雪国中人挥剑相向,且毫不犹豫,那显然是为了风不归。为何?
雪瑶还想不明白,为何尘心一切处处替风不归着想,却见风不归一跃而起,出其不意一掌击向尘心。
尘心先是替雪瑶松绑解穴,然后才给风不归解,因此离风不归既近,又毫无提防,被击中一掌后,倒在一旁,正好撞中一根木柱,木柱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雪瑶叫道:“好心没好报,活该!”只见风不归一招得手后,随手捡起地上的寒刃,飞身直上,朝尘心刺去。雪瑶恼尘心胡作非为,致使薛飞扬误会自己和风不归,也就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
尘心颤声道:“归……风不归,你……你不能杀我!”风不归一愣,沉声道:“你是妖孽,我是法师,我不管你有什么阴谋,我杀你,天经地义。”寒刃朝尘心刺落。
尘心一声惊叫,连退三步,叫道:“归儿……”突然,一条红影闪了进来,正好拦在寒刃跟前,当的一声,寒刃断为两截,那条红影也被寒刃推得站立不定,向前跌去。
雪瑶惊叫道:“血衣人!”
只见那血衣人前后一身骷髅,与雪瑶所见到的血衣人一模一样,一跌之下,早已趁势抱起尘心,从坍塌的天井中出了祠堂。
风不归本就受伤,但为了诛杀尘心,凭着一股狠劲强撑,打出了一掌,又再挥动寒刃后,再也支持不住,摔倒在地。
雪瑶想探清血衣人的来路,立马祭出血木棒,化棒为伞,从天井跃了上去,四下打量,却不见血衣人和尘心的踪迹,只好落回祠堂中,以伞尖指着风不归,喝道:“风不归,你毁了我的清白,让薛飞扬误会了我,我以后再也没脸见他。我刺你一千棒、一万棒,仍不能解恨。”说罢,两眼泪汪汪的,挥动血木棒直戳风不归的胸口。
风不归避无可避,叫道:“雪……”只听得噗的一声,血木棒似被什么东西拦住,这一棒明明刺中风不归的胸口,却不知为何竟尔刺不进去。
风不归也有血金身?
雪瑶第一时间想到薛飞扬身上有的血金身。她所思所想的只有薛飞扬,薛飞扬刀枪不入,就是因为血金身。此时,她见风不归亦是如此,自然而然认定风不归身上也有血金身。
因心中奇怪,雪瑶也顾不得风不归会不会出其不意突施暗算,俯下身来,伸手就要往风不归的胸口掏去,却觉得触手处极为生硬,问道:“风不归,你早已练成了铜皮铁骨?”风不归摇头,略一侧身。雪瑶又问道:“哪怎么你身上……”突然啊的一声惊叫,连忙抽手出来。
风不归趁势抓住雪瑶的手,问道:“怎么啦!出血了?”
雪瑶觉得风不归有意或无意用力,只道他受伤后出手不知轻重,叫道:“你怀里有古怪!”挣脱风不归的手,一甩之间,被伤的那根手指甩出几滴血来,落地上,因祠堂已坍塌,地上有积雪,显得格外鲜明。
风不归瞧在眼里,笑道:“为了蒙骗道不同,你竟然自称无量剑宗的人,你看!”向着地上的鲜血一指,脸上略有诧异之色。
雪瑶见风不归脸色有异,只道自己的血有心形,心中怦然,顺势一看,只见那几滴鲜血极为寻常不过,说道:“不就是几滴血吗?有什么好看的?”
风不归却道:“道不同为了威胁薛飞扬才夹持你,你在他面前自称无量剑宗的人,正是他心中所求,可万一他要刺你鲜血来验证,见到你丹心的话,说不定恼怒之下,会杀了你。”
雪瑶一想,觉得有理,不禁背脊一凉,却说道:“我爹本来就没有丹心铁血,我是他的亲生女儿,滴血也不会有丹心铁血。你怀里放着什么鬼东西,竟然能刺破我的手指?”觉得风不归古怪至极,顾不得手指受伤,又再往风不归的胸口掏去。这一次格外小心,既掏出了钱袋,又掏出了一块似铁非铁的薄片,问道:“风不归,这是什么?”只见上面印着掌印,整块薄片被挤压得变了形,边缘还生出不少尖钩来。雪瑶的手指,就是被这些尖钩所伤的。
风不归道:“这是护心镜啊!否则,如何挨得过敬阳子的三掌?”雪瑶惊叫道:“风不归,原来你早有准备,受伤都是装的。”挥拳就要锤风不归。风不归道:“血衣人不但每人都配备刀枪不入的血衣,且还配备了护心镜,我又没练成铜皮铁骨,如何能少得了这个?你戴着这护心镜,让我打一掌试试?”
雪瑶也懒得动手,叫道:“原来你一切早有准备。”
风不归道:“不错,若不是我,道不同岂会大老远赶来替你验妖性?”雪瑶道:“道不同也是你引来的?”隐隐记得,风不归确实在天下酒楼时说过,两人有盟约在先,能否参加血盟令大会,还得着落在道不同的身上。
风不归道:“道不同的爱子失踪,怀疑是薛飞扬勾结妖孽所为,而你又是薛飞扬从黑灵渊中带出的那只妖。他一听到有妖孽的消息,必定恨不得插翅飞来。”
雪瑶道:“这个消息,自然是你放出去的了?”风不归端坐,闭着双眼潜心运功。雪瑶又道:“你这人,老是用苦肉计,害得我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你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
风不归道:“不,我是在帮我自己。你别忘啦,咱们有三击掌盟约。”雪瑶怒道:“可你为何当着薛飞扬的面轻薄我?我……”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风不归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妖精,我可真羡慕你。你和薛飞扬才是真正的情投意合。我假装强吻你,完全是为了让薛飞扬吃醋,印证他心里到底有没有那么紧张你、在乎你。”
雪瑶黯然道:“整个寒江镇好像是薛飞扬家的,他只在乎他的血令主之位,只在乎天下百姓,心里只有冷无伤,我是多余的。”一想到薛飞扬明明见到自己和风不归同床共被时,他那副冷面冰脸的样子,又觉得心寒如万年玄冰。
风不归笑道:“你错了。他是故作镇静的。”
雪瑶哼了一声,抖动血木棒,叫道:“趁你病,要你命。反正一切误会已铸成,你还在生安白造,说风凉话。”
风不归正色道:“我身受重伤,哪里抵得住薛飞扬那一指?他心神不定,才内力不济。”
雪瑶双眼一亮,觉得有理,薛飞扬若是真的要杀受伤的风不归,岂有杀不了的道理?心中阵阵窃喜之余,却还是觉得奇怪,问道:“哪你到底有没有勾结妖孽?”毕竟,这一切都是尘心一手策划的,而尘心又十分偏帮风不归。
风不归道:“有!”
雪瑶大惊,双眼直瞪风不归,只听风不归道:“这只妖孽就是你。我和你成了奸夫淫妇,薛飞扬要杀奸夫,想不到淫妇竟然帮着奸夫。想想,真解气。”说完哈哈大笑。
雪瑶白了风不归一眼,想不到他说话比自己还直接,啐了一口问道:“我说的是雪国中人,为何尘心会费尽心思帮你?而血衣人又要救走尘心?”心中却想,我何尝不是雪国中人?风不归真的勾结妖孽。
风不归突然觉得心中一痛,忍不住伸手一捂,叹了一口气道:“那血衣人……”随即又摇头,神色极为古怪。
雪瑶问道:“那血衣人不是你暗中所遣?他是什么人,为何要救尘心?我总是觉得尘心看你的眼神十分古怪,和看小白时的一模一样。”
风不归心中激发出一股豪气,说道:“如今的寒江镇又是多事之秋,各路妖孽蠢蠢欲动,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耍什么手段,风不归何惧之有?咱们影血帮决不容许妖孽横行。”
雪瑶毫不客气,呸了一声道:“决不容许妖孽横行?简直大言不惭,胡说八道。如今你还和妖孽三击掌盟约呢?我看你的伤若没有三五日的,不会有好转。你在这里疗伤,我去找薛飞扬说清楚。”
风不归没有瞧雪瑶一眼,闭着眼睛运功。
雪瑶觉得奇怪,问道:“风不归,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番用功后,风不归睁开眼睛,笑道:“单凭你一面之词,薛飞扬是个小心眼的人,岂会相信?你若是想做薛飞扬的女人,必须成为真正的法师。”
雪瑶道:“难道你早有安排?”风不归道:“还记得那三只巨妖?”雪瑶想起那三只巨妖被吸得只剩皮囊的情景,心有余悸,问道:“那三只巨妖,你从哪里弄来的?”
风不归道:“你这人没心没肺的,可一旦认真起来就不得了,什么事也瞒不过你。这些妖,我是从金刀世家那里请来的。金刀世家闹妖,我去将这些巨妖引来,一来可以替金刀世家除妖,二来可以让你试验焚血剑。你不是让我替你安排参加血盟令大会吗?正好利用金刀世家的名义。
“金刀世家的金老英雄,生前一把金刀使得出神入化,与道不同并称‘金刀铜镜’,但他更为厉害的是深埋地下的一件法宝。你若是能到金刀世家走一趟,在这件法宝上历练一番,必将改变以后的命运。不过这需要莫大的机缘,可遇不可求。
“薛飞扬来到寒江镇时,也曾亲自登门,邀请过金刀世家的传人重出江湖,只是金刀世家以男丁单薄为由,拒绝了邀请。如今,你正好以金刀世家的名义去参加血盟令大会,反正你终日爱装神弄鬼的,到时候可以冒充一下也无妨。”
雪瑶追问道:“金刀世家为何要退出江湖呢?”
风不归道:“金刀世家和无极门一样,看不惯这个浑浊的江湖才隐退的。如今神光胆敢污蔑金刀门中人是妖,你正好以此为借口,上血盟令大会上讨一个公道。道不同尚且验不出你有妖性,又有我和薛飞扬为你保驾护航,何惧其他门派的法师?”
雪瑶见那些妖异常高大,双眼散发这幽幽的绿光,与黑灵渊众法师一样,问道:“那些妖,到底是什么妖?”风不归道:“天地万物,但凡有灵窍者,皆可成妖,有血妖,有雪妖,有蜈蚣妖,有狐妖等,它们极少相互侵犯,相互伤害,比人间有序得多。其中最厉害的,当数血妖和雪妖,这四只巨妖古怪,但绝不是雪妖,不是你的同类。”
雪瑶白了风不归一眼,又问道:“最后那只妖,起初明明是人,金刚门还说他是金刀世家的人,他怎么会突然变成妖呢?”
风不归耸耸肩头,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道:“这个我也不大了然。不过,道不同是天下年纪最长的法师,降妖伏魔的神技出神入化,从来没有错杀过任何一只妖孽,功劳盖世,深得人心,天下法师无不叹服和敬重他。他说那只怪物是妖,那他就真的是妖,无须怀疑。”
雪瑶却道:“道不同还说我不是妖呢?”风不归更是得意,笑道:“那是因为我传你的焚血剑了得啊!不过,你只会焚血剑,还不足以证明你是法师。毕竟,你修炼焚血剑后所发出来的血芒竟能消融一切,因此,我还得想个办法,让你到金刀世家走一趟。”
雪瑶问道:“让我到金刀世家捉妖?”
风不归道:“此事非一蹴便可成就,还须从长计议。”
两人相视而笑,更无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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