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瑶正在急急如律令,却突然听到“纯心”两字;“纯心”两字一出,雅心将小白按倒在地,纯心高举寒刃;与此同时,场内另有两人一齐发出惊噫之声;电石火光之间,一条白影破空飞来,将纯心断为两截;另有一条白影飞身上去,扶着小白。
众人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却听得堂内一女子说道:“雪国公主为了庇护法师,竟然诛杀雪妖中的姐妹,是何道理?”声音清脆悦耳,温柔平和,却有一股碎金裂玉的穿透力。
众人一惊,只觉得堂内一亮,似有人影走动,正是一条红影,所有的目光便集中在其上,只见那条红影正是一女子,身披红袍,脸色雪白,脸型圆润,眉目嘴角不动却自带笑意,一副端庄高贵、雍容大度的样子,虽裹夹在绫罗绸缎和珠光宝气之中,却清丽脱俗,美若天仙,行动之间,珠光闪闪耀目,清香阵阵沁人。
何方妖孽,竟然没得如此一塌糊涂?雪瑶有点不敢相信。
兰香和菊香上前行了一礼,齐声道:“正阳公主有礼。”那红袍女子丝毫不见公主的架子,而是芊芊玉手轻轻一挥,示意两人起身,说了一声:“不必多礼。”
原来,正是正阳公主到了,身后另有两名绿袍女子跟随,容貌仪表不俗,年纪、打扮和兰菊两香相差无几。四绿一红,当真绿叶衬红花。
雪瑶看看正阳公主,又看看玄霜公主,不免发出感叹:“一位是人间的公主,一位是雪国的公主,容貌上虽然平分秋色,但人间的公主和善亲切,暖人心扉,而雪国公主恶狠凶残,冰冷无情。这位人间的公主可比雪国公主好多啦!”
玄霜突然怒道:“正阳公主千呼万唤不出来,如今一现身便呼叫纯心,到底有什么居心?”将刚好摄回的诛心剑指着正阳公主。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
原来,雪瑶突然听到“纯心”两字,暗叫:“纯心?这……这不是押解小白那只雪妖的名字吗?玄霜不是挺照顾小白的吗?为何要杀小白?”忍不住朝小白看了一眼,果然见到纯心和雅心紧握寒刃,雅心正用力压着小白的肩头,而纯心挥动寒刃向小白斩落。
“纯心”两字一出,场内除了雪瑶一声惊叫之外,另外还有两个惊叫声,一个是尘心,另一个是玄霜。眼见纯心手中的寒刃就要斩落,早有一道白光破风而至,直劈纯心的脑门,正是诛心剑。小白一倒地,尘心已飞身直上,却不敢阻拦雅心,只能以身子护着小白,然后扶着他站起来。
这一连串的变故也只是一转眼的事,众人看得莫名其妙,不知其解,直到玄霜直斥正阳公主,才知道一切都是正阳公主暗中作祟。
可是,众雪妖仍是大惑不解,为何正阳公主会“下令”让纯心杀法师小白?又为何雪国公主劈杀纯心?
只听得正阳公主道:“不错,呼叫纯心的确实是本公主,可杀害纯心的是你。你……”玄霜突然喝道:“坏我雪国大事,死有余辜。”飘身随剑直上,剑指正阳公主。正阳公主目不斜视,不闪不避,只是手一挥,叫道:“梅香,竹香,送上!”身后两名绿袍女子缓步上来,各自伸出双手,展开一袭白云般的软物来,正是一件白色锦袍。
白色锦袍尚未展开,玄霜便全身一震,双脚落地时险些摔倒。
雪瑶同样一惊,认得这正是薛飞扬那件白袍,在望江楼时,薛飞扬曾亲手给玄霜披上,何以落在正阳公主的手里?
只听得正阳公主道:“玄霜公主,这件锦袍用料考究,做工精细,针法一流,着实花费了一番心血,可锦袍再极品上乘,完美无瑕,终究是妖孽之物,代替不了原来的袍子。如今物归原主。”
雪瑶又惊又疑,这件白袍是玄霜做的?不是薛飞扬给玄霜披的那件?
这一件白袍,自然不是薛飞扬亲手给玄霜披的那件,因为那件早已毁去。望江楼一役后,向来冷若冰霜的玄霜竟然变得优柔寡断、柔情百结、黯然伤神,想要将薛飞扬赠的那件锦袍遗弃却又依依不舍,想要保留着它却又不能。她双手捧着那件锦袍,呆呆出神,最后锦袍被寒风吹落寒江中,再落入寒心的手里。在天水渡头时,寒心不敌玄霜,为求自保,竟尔以那件锦袍当做护身铠甲。玄霜既为了夺回锦袍,又为了阻拦寒心刺杀小白,一味急扯那件锦袍,寒心便挥寒刃割断锦袍。最后,寒心因害怕血骷髅,便以寒刃挑着那件锦袍,一步步退却后便将它毁去。
其时,雪瑶因吃了有蒙汗药的烧鸡而昏迷,没有看到这一幕,也就不知道那件锦袍已毁,这时见到这件锦袍和原先的那件一模一样,便以为两者同属一物。
正阳公主说完,梅香和竹香将锦袍送到玄霜跟前。
玄霜先是一惊,随即冷笑道:“正阳公主,这原本是薛飞扬的长袍,何来物归原主?我是雪妖,岂会受你正阳公主之物?”
正阳公主道:“素闻玄霜公主敢作敢当,敢爱敢恨,你有胆量孤身独闯吕公山,却没胆量当众承认爱慕血盟令令主薛飞扬,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众雪妖听得阵阵心惊。薛飞扬当众赠袍一事早已在雪国上下传了开来,众雪妖当着玄霜的面不敢提及,但在玄霜背后多半议论纷纷,此时见到玄霜并没有将锦袍毁去,而是早已上吕公山归还,各自心中不免猜测,雪国公主真的对薛飞扬情意暗生?
玄霜喝道:“你身为正阳公主,不知人妖有别,势不两立吗?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在这里胡说八道。薛飞扬当众赠袍,完全是出于道义上的恻隐之心,本公主身为雪国中人,决不会受法师的任何恩惠,早已将那件锦袍丢弃。如今你却平白无端送来一件锦袍,无非是想离间我雪国上下,好救走众法师罢了。咱们雪国上下心明眼亮,岂会上你的当?”
众雪妖一听,又觉得极有道理,错怪了玄霜。
玄霜说罢,当即舞动诛心剑,直挑那件锦袍,毫不犹豫地将它剁碎。
正阳公主既不阻止,也不动怒,待碎片纷纷落地后,才微微一笑道:“锦袍可以毁,可你勾结法师的罪证,无论如何也毁不去。素闻雪国上下个个忠肝义胆,赤心热血,决不会做出残害同族的事来,可这位名叫纯心的,到底犯了什么罪,要遭受公主你的酷刑?”虽是质问,却不带丝毫霸道的语气。
众雪妖心中一直有这个疑惑,公主为何要杀纯心?不让纯心杀那小白脸?就算那小白脸不是法师,而是雪国叛徒,同样罪不容诛。这等包庇叛徒的罪行,同样罪大恶极。
正阳公主看了小白一眼,又问道:“请问公主,这小白脸何许人也?”
雪瑶心中也有此问:“请问公主,你何许人也,竟然要杀小白?”
玄霜脸色一沉,脸上的严霜变得像千年玄冰,也看了一眼小白,随即哈哈大笑道:“他是法师,是无量剑宗的传人。”虽发出笑声,却没有任何笑意。
顿时,众雪妖一片哇然,想不到玄霜竟然嚣张到如此地步,要将我等众雪国中人都视若无物吗?
尘心问道:“小兄弟,你说你这脸是天生的,那你有没有见过你爹?难道是因为你这脸,你爹才不让你跟着他?你可想着你的爹娘?你有没有怪狠过他们?你可知你爹姓什么?你爹有没有时常想起你娘?”
小白被推倒后,尘心早已过来搀扶,但因敬重玄霜公主,不便打断她与正阳公主的说话,才没有出声。她一直呆望着小白,越看越觉得欢喜,但越想就越觉得失落,直到此时听到正阳公主的质问,心中憋得已久的问题才一口气吐了出来。
雪瑶早已认定小白是尘心的儿子,且有可能是尘心与血老儿所生,心中不免有点失落。若是小白是血老儿的儿子,那么自己就有可能是血老儿收养的那只妖。不过,如果尘心是小白的娘,那么小白就有一半是妖,有一半是妖的话,也正好应了“血老儿收养一只妖”那句话。
此时,雪瑶见尘心正在质问小白,不由得极为紧张,心神不定之际,也就只听到尘心后面的那句话,当即应道:“有想啊!且相思入骨。他每次都想画一个女子的容颜,可就是画不出来。”尘心道:“不,他……他只是个粗人,不会作画什么的。”雪瑶道:“对啊!所以才永远画不成那一副意中人的画像。”
尘心不知雪瑶所指,不再搭腔,冲着小白又问道:“小兄弟,你爹可曾教了你什么功夫?有没有传你什么像样的法器?例如血色大刀什么的?”小白道:“师父只传了我一柄木桃剑。”
尘心顿觉失落无比,道:“木桃剑?你爹并没有这样的法器,所修炼的法器是……是……哎!其实我早就该想到,你虽有雪妖之容,却不是我儿。”
玄霜道:“尘心,他当然不是你的儿子,他是无量剑宗的传人,又岂会是你的儿子?”
尘心叹道:“在寒江镇迷幻阵时,这位小兄弟手握血剑消融雪妖,我就该知道他不是我的儿子。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心存万一罢了。你若是我儿,应该跟随在你父亲的身边,至少做个香主什么的。”
众人又在想:“香主?难道尘心昔年勾结的情郎是法师?哪一门派有香主这一职的呢?”
清心不满玄霜替尘心撇清她与小白的牵连,问道:“公主,你既已知道这小白脸不是雪国叛徒,而是无量剑宗的传人,那你为何要阻止纯心杀他?”
玄霜瞪了清心一眼,怒道:“亏你是雪国中人,如此粗浅的道理也想不通。这位是无量剑宗的传人,是我雪国上下的死敌,我雪国上下恨不得将无量剑宗上下千刀万剐,赶尽杀绝。本公主要带他回去交由圣女王发落,又岂容他被杀?”
众雪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正阳公主要借刀杀这位无量剑宗的传人,玄霜公主为了不让他被杀,要将他带回雪国,处于极刑,逼不得已之下,才对纯心下毒手。毕竟,一个无量剑宗传人的血,胜过一千个普通人的血。杀了一个纯心而得一无量剑宗的传人,纯心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雪瑶看到众雪瑶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心中暗觉好笑,你们只是看到了玄霜的借口,哪里知道玄霜一心维护小白的私心?可玄霜是雪国公主,为何要如此苦心孤诣维护小白?
正阳公主却笑道:“二十年前,无量剑宗上下一夜之间尽数覆灭,除了当今血盟令令主薛飞扬是唯一的传人之外,世上哪里还有别的传人?你竟然让人冒充无量剑宗的传人,该当何罪?”
玄霜道:“因此,你为了维护无量剑宗传人的唯一性,才要借刀杀人。本公主曾与薛飞扬……那厮交手,知道那厮并非神功盖世的好手,之所以能即将出任血盟令令主一职,恐怕是因为他无量剑宗传人的缘故吧?正阳公主你担心薛飞扬的令主之位不保,才暗中收买了纯心,借纯心替你铲除对薛飞扬构成威胁的小白。否则,纯心是我雪国中人,如何分辨不出我的命令声来?纯心既已被你收买,自然受你指使,因此本公主出手杀她,也只是在清理雪国叛徒罢了。薛飞扬担心自己无法坐上血盟令令主之位,才求助正阳公主。看来,这位无量剑宗的传人也不过尔尔。”
她越是将薛飞扬数落得不堪,越是能在人前证明自己对薛飞扬没有任何情意。
哎呀!这位玄霜公主真不是省油的灯啊!只须片言只语,便将一切罪责推得干干净净。厉害!这位正阳公主呢?到底是什么人?要如此维护薛飞扬?是了,她是那个什么赵王爷的女儿,听二狗他们说,赵王爷颁下什么谕令,各路法师才聚到寒江镇来的,那么这正阳公主要维护薛飞扬也不奇怪。
正阳公主看了一眼小白,又看了一眼雪瑶,见他们一男一女,且又是一人脸白,一人脸红的,说道:“天下各路法师明心见性,无须多言;薛飞扬乃后辈法师中的佼佼者,亦是世所共知。反观你们这些妖孽,行事荒诞,不可度之以常理,否则就不会被称为妖。血妖的血能消融法师,无量剑宗传人的血能消融妖孽,你们为了混淆是非,故意将妖孽当做法师来消融,也是妖之常情。如今看来,这两位就是闹得沸沸扬扬的血人凶手了。”
其实,正阳公主之所以呼唤纯心的名字,是因为梅香率先到来查探,暗中看到了雪白两人斗凶手的情景。
雪白二人斗玄霜,那么二人在梅香的眼里看来,自然就是法师了。后来,雪瑶还大声呼叫,说玄霜不是妖,而是人,是无量剑宗的传人,而玄霜不怒反喜,梅香也觉得奇怪。至于小白血中的玄机,梅香因看不清楚,不敢妄断,也就隐瞒这个细节不报。
因此,正阳公主断定小白与玄霜纠缠不清。她为救众法师而来,才故意借此离间玄霜与众雪妖。又听得尘心说小白曾在寒江迷幻阵中的事,便断定小白是血人的凶手。雪瑶脸红,红得极为诡异,与众雪妖不同,且又替小白回答尘心的问话,正阳公主也因此断定雪瑶亦是血人的凶手。
正阳公主继续道:“血盟令为铲除寒江镇的妖孽而来,两位是血人的凶手,本公主要将他们带回去,交由血盟令令主亲自审问。”
玄霜道:“法师灭妖,原是天经地义的事,却不能枉杀好人。”
正阳公主为了免去嫌疑,实在不便作应。兰香却问道:“此话何解?”玄霜道:“看来,你们不是什么法师,竟然人妖不分。这位小白脸乃无量剑宗的传人,不是妖,这女子才是妖,满脸血红的,你们要缉拿血人凶手,将她拿去就是。”
小白不忿,怒道:“玄霜,你为何要颠倒是非?我才是妖。”
众人均觉得奇怪,这小白脸若是无量剑宗的传人,为何要自称妖?
雪瑶白了玄霜一眼,想不到她为了偏袒小白,竟然到了如此地步,可恼也!
玄霜道:“公主若是不信,不妨问一下,这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兰香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雪瑶自知自己的名字容易引起误会,索性沉默不语。
兰香道:“不管你是人是妖,正阳公主点名要的,谁也不能抗拒。否则,将你们一网打尽。”
清心却道:“少在这里逞威风,长生四阳落在我们的手里,你们胆敢轻举妄动,伤我雪国任何一位姐妹,咱们便教他们人头落地。”说话时,看了一眼尘心,意思自然是说,这位尘心的勾结法师,不能计算在内。
雅心早已愤恨正阳公主呼唤纯心的名字,才引得纯心被杀,忍不住叫道:“你们的公主是公主,我们的公主也是公主,你们凭什么在这里大呼小叫?”
兰香呸了一声,道:“你们妖孽公主,岂可与我们正阳公主相提并论?”
突然,雪瑶不知道是出于妒忌,还是不满,竟然道:“既然两位都是公主,那就公主对公主,大打一场,谁赢了,谁就说了算,岂不是好?”心中突然觉得,若是这位正阳公主真的将玄霜杀了,那才解气。
兰香喝道:“胡闹,咱们公主身娇肉骨,岂可与雪妖公主动手?”雪瑶道:“不动手?那还不快快把那些老法师、小法师、老大不小的法师救走?”兰香喝道:“小妖精,胆敢在正阳公主面前大呼小喝,忒也无礼。”衣袖一翻,掌底下多了一柄薄薄的兵刃,刃随袖动,直逼雪瑶。
冰心和蕊心以寒刃夹着雪瑶,都念着雪瑶是雪国中人,岂容雪瑶被丧命于兰香的剑下?当即一齐挥动寒刃,夹击兰香的兵刃。
菊香叫道:“臭不要脸,想要依多取胜吗?”立马手执同样的薄刃,飘身下场,直取蕊心。
清心叫道:“你们人间有句话叫‘打狗得看主人脸’,你这只狗只会乱吠,定是主人没管教好,待我来替你的主人好好管教管教你。”与雅心对视一眼,相约下场。
尘心因见雅心不便出手,便抢在她身前下场。
梅竹两香也不甘落后,一同祭出薄薄的兵刃,分别招架清心和尘心。
菊香道:“你也是你们公主的手下,做手下或奴婢的就是狗,你岂不也是狗?”清心道:“咱们雪国上下都以兄弟姐妹相称,哪里似你们这些做走狗的?”菊香道:“欺人太甚!”当即舍弃蕊心,直逼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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