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嗷的一声突然传来,本来就足以让人心惊胆颤,对雪瑶来说,更是魂飞魄散,因为这嗷叫声和陈家祠堂那三只巨妖的极其相似,不,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
雪瑶惊出一身冷汗,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突然冒出一条青影,和陈家祠堂所见的一样,也是高于常人两倍有余,且满身妖气,再看他的面容,只见那张脸面虽然增大变形,但还可以认得得出来,正是那名长发金刚。
金刚门真的勾结妖孽?
非但雪瑶这么想,在场的所有人也是这么想,且一片惊叫。
敬阳子一直眉头紧锁,看到了眼前这一切后,才冲着神光冷笑了一声。
雪瑶是不是血妖,还须验证,毕竟她和薛飞扬从黑灵渊出来,与薛飞扬渊源极深,极有可能就是薛飞扬一直要寻找的亲妹子,因此,能消融有妖气之物,也不足为奇。而眼前这只巨妖身形异常高大,且满身妖气,无须验证,也知道必定是妖孽。
金刚门勾结妖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形势急转,吓得几乎要缩成一团的神光又开始有了底气,立马嚣张起来,纵声大笑道:“金刚门藏妖!金刚门藏妖……宫大人,老衲并未打诳语,这只血妖维护金刚门,必定是同党。”向着雪瑶一指。
其实,当神光看到金刚门中有留着长发的金刚时,只是顺机借此污蔑他就是金刚门勾结的妖孽,至于他为何会突然现出妖形,实在不得而知。
那只巨妖突如其来,令人猝不及防,四周的锦衣护卫不等敬阳子下令,早已围成一圈,打算将那只巨妖包围在当中。佛印堂的法师也不甘落后,摆出一副降妖伏魔的态势,企图拦截,均想:“若是能擒下这只巨妖,也能博得‘天下第一堂’的封号。”
先前拦截那三条青影时,双方就有过一场误会,此时又争先恐后,不免又再起冲突,或相互碰撞、或相互推拉、或相互喝斥、甚至相互践踏。
一片狼藉之中,那只巨妖一转身,双臂左右一扫,将近身的两队人马扫倒在地。
雪瑶的心中同样一片狼藉。金刚门藏妖,我却拼命维护金刚门,不正好成了金刚门的同党?难道四大金尊欺世盗名?怪不得神光口口声声称金刚门勾结妖孽。
眼见那只巨妖将周围的人扫得东歪西倒,雪瑶不免惊惶不安,为了薛飞扬,必须与任何妖孽撇清干系。
雪瑶正想飞身上前,不料,那只巨妖一番横冲直撞后,已闪到跟前,冲着雪瑶就是一阵嗷叫,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雪瑶知道,他混在金刚门时,被当做金刚,点了穴道才说不出话来,却没有醒起在陈家祠堂时,那三只巨妖也是说不出话来。
好,你来找我,最好没过。
雪瑶正想趁机杀妖,以示清白,可是立马意识到不妥,要诛杀这只巨妖,单凭自己的血未必能够,须得动用焚血剑,可焚血剑极为邪门,会吸得那只巨妖只剩一具皮囊,如何能当众显示出来?何况自己本来就半人半妖的?可面对巨妖步步紧逼,又如何逃脱呢?
顿时,雪瑶进退两难。
此时,锦衣护卫追了上来,听得敬阳子咳了一声后,立马停住不前。原来,敬阳子见那只巨妖对雪瑶充满敌意事时,大惑不解,想要看清形势,再做打算,因此暗传号令,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佛印堂也紧随其后,但听得敬阳子有所指示,实在不便拂逆。毕竟,宫敬阳既是长生门七阳子中人,又是赵王爷跟前的大红人,虽然是黄门官,却统率锦衣护卫;虽不是长生门的掌门,权位却比冷朝阳的还高。
那只巨妖一上来就舞动双手,一副恨不得将雪瑶撕碎的样子。
雪瑶抖动血木棒,问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为何要攻击我?”
那只巨妖嗷叫一声,抓起脖子上的一块玉牌,用力一扯,在半空晃动。那玉牌附有一条金链,原是垂到他的胸口,整个人陡然增大后,金链几乎被脖子撑断,巨妖这一扯,也毫不费力。
那只巨妖本来就高出常人两倍有余,此时手指提着玉牌,众人自然看得最是清楚不过,这玉牌与雪瑶身上掉下来的玉牌一模一样,均想:“这就是他们妖孽相认的信物?”
神光不失时机,叫道:“宫大人,这只巨妖身上有一块玉牌,这只女妖身上也有三块,且一模一样。他们必定是同一路的妖孽,人证物证俱在,还请宫大人定夺。”说话之间,故意运上了内力,要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就算神光不刻意如此,在场的人早已看得清楚,那四块玉牌色泽刺目,形状奇特,任谁都看得出来,它们毫无分别。
雪瑶道:“那三块玉牌不是我的。”她听到了这只巨妖的声音后,早已知道他与陈家祠堂那三只是一模一样的;再见到这只巨妖的玉牌时,更加肯定,两路妖孽同属一伙。
怪不得,先前那三块玉牌掉到他跟前时,双眼发愣,张口怪叫。那三块玉牌恰好从我身上掉下来,被他看到,就认定我是杀他同伴的凶手。实际上,我也确实是凶手,只不过那时完全是为了谋求自保,且在风不归的指引之下,才出的手,并非我所愿。
那只巨妖将玉牌捏得粉碎,冲着雪瑶又是一声嗷叫。
雪瑶退了三步,问道:“你要找我报仇,是不是?”
神光嘿笑一声,叫道:“血妖,休得花言巧语,你们就是一路的,还想人前做作?”正想催促门人下手,但转而又想:“两只妖孽都极为厉害,轻易擒不得,若是等他们闹得两败俱伤后再出手,既可擒得两只妖,又可减免被伤害的风险,一举两得,不,三得,三得。”
那只巨妖嗷了一声后,双手一合拢,如同两扇蒲葵叶,要将雪瑶夹在当中。巨妖的手臂太过长,雪瑶若是往后退,恐怕还是落入他的掌握之中,如何逃?突然心念一动,不思发足后退,反而迈步前行,然后祭起红伞,从那只巨妖合围的两条手臂之间飞了起来。
然后,那只巨妖这一出手,早已使尽全力,兼之手臂粗大,竟然生出两股大风。大风扇在伞面上,压得雪瑶无法自主,倒在一旁。
巨妖主动攻击,雪瑶原是求之不得,正好表明自己并未与之勾结,可是因此伤残甚至要死在巨妖的手里,又绝非己愿。
那只巨妖一击不中,怒,又是一声嗷叫,抬起右脚就往雪瑶身上踏去。
雪瑶无暇多想,就算多想,也想不到什么奇妙的办法;就算有奇妙的办法,也没有足够的法力去完成,当此情势,仍是一成不变地依赖血木棒。当即竖起红伞,将伞尖对准了那只巨妖的脚底。
那只巨妖的脚底有四方板凳那样的大小,且又是用尽全力一踩,如何收得住?只听得嚓的一声,那只大脚踏中伞尖,雪瑶啊的一声惊叫,就此没了声息。
众人早已伸长脖子,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雪瑶死前的惨状,听到这声惨叫后,又吃了一惊,雪瑶不被踏为一堆肉泥,才怪。
神光不免失落,一举三得恐怕只剩一得,那就是死伤一片后才能得到这只巨妖。
众人正觉诧异,却突然听得巨妖脚下一声音喊道:“你的脚气很重,好臭!”紧接着,一条人影从中闪了出来,着地打滚,一跃而起,站立在地,正是雪瑶。
原来,那只巨妖的大脚坚硬无比,雪瑶的伞尖竟然刺不穿,但大脚纵然坚硬,想要折断红伞,也不能。
雪瑶得此余暇,逃得一命。
神光听了雪瑶这话,几乎要晕倒在地,厉声喝道:“臭丫头,这当口还要消遣老衲来着?”他数度被戏弄,自然也觉得雪瑶这番举动实在愚人。
雪瑶不忿神光,应道:“本来就臭得要命,不信你来试试?”说完,还真的吐了出来,连早上吃的肉包子也吐了出来。
神光瞪眼吹须,又道:“血妖,你的木棒消融不了这只巨妖,还敢自称什么法师?”
雪瑶也不好争辩,因为能消融妖孽的,是从风不归那里学来的焚血剑,不是血木棒,而血木棒又没有任何血渍,即使刺中巨妖,也无法将它消融。雪瑶还打算以血消融这只巨妖,却没想到巨妖的皮肉竟是如此坚硬,看来,想要逃脱毒手,还得动用焚血剑。
焚血剑?
雪瑶忽然想起,在陈家祠堂时,风不归曾提及那三只巨妖来自什么金刀世家;在神光威逼三尊交代妖孽阴谋时,云尊曾出声求饶,让神光不可滥杀无辜,说这只巨妖是金刀世家的,来请金刚门去降妖。
雪瑶逃脱,巨妖嗷叫声变得更加凄厉,转身又扑。
雪瑶喊道:“风电两尊,这只妖到底是不是你们金刚门的?”
电尊合什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是来请金刚门去降妖的。”
神光臭骂道:“电尊,大放狗屁。这明明是你们金刚门藏匿的妖孽,还想狡辩?”恨不得马上上前擒雪瑶,却始终畏忌雪瑶的血木棒;又想降服那只巨妖,却自知单凭一己之力,必定徒劳无功,却对敬阳子道:“宫大人,本座要降妖伏魔了。”双手略一合什,飞身到电尊跟前,就要教训电尊。
雪瑶生怕电尊遭毒手,喊道:“大和尚,不得无礼!”飞身过去拦截。她仗着神光畏惧自己的血木棒,也就胆敢和他放对。这个举动,表面上是拦截神光,实际上一来是想寻求风电二尊的庇佑,因为雪瑶打的主意是:这只巨妖曾来邀请你们金刚门去降妖,想必会给你们风电二尊一点面子,不再为难我;二来是想往人多处走,让巨妖出手时有所阻碍。
神光见雪瑶追来,立马闪身到风电二尊身后,喝道:“你就是血妖,否则为何不出手刺那只巨妖?”其实,神光这番躲藏,也有一番计较。
那就是,雪瑶若是血妖的话,施展妖法时,定能吸法师的血,自己混在风电二尊之间,就是要乘乱,引得雪瑶吸了风电二尊的血,一举除去眼中钉。先前那番点戳,虽然戳出了血,但见雪瑶那夸张的举动,纯属做作,并没有施展任何法力。就算雪瑶没有吸风电两尊的血,难道自己不会趁机下手?
雪瑶从二尊之间窜身过去,挥动血木棒追击神光,喝道:“大和尚,你为了独吞佛印堂,害得法光大师变成了大头鬼,大头鬼曾托梦给我,要我替他报仇。”神光听得雪瑶又再提及法光,背脊登时一阵凉飕飕的,颤声喝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雪瑶道:“大头鬼说,他得知你是妖孽这个秘密,才遭到你毒手的,叮嘱我一定要除去你这只妖。不过,只要你从实招来,法光还可以饶你一条狗命。”血木棒虽然乱点,也颇有声势。神光脚快,却始终畏惧雪瑶的木棒,绕到风电二尊跟前后,目光始终不敢离开血木棒,说道:“血妖,你一定是从黑灵渊中出来的血妖。”
两人绕着风电二尊兜圈子,各有各的顾忌,又各有各的心思。
雪瑶非要逼得神光露出真面目,继续加油添醋道:“是啊!法光还说,你就是勾结黑灵渊加害他的。他身陷黑灵渊,受尽暗无天日的痛苦,你若不尽早悔改,将恶行公告天下,法光早晚要回来找你算账。”一面说,一面追击,趁神光脚步凌乱之际,化棒为伞,飞身起来,却不料整个身子被一股力道一握,闷得连气也喘不过来,但觉耳膜鼓痛,睁开眼来,才知道自己被一只大手紧捏着,提在半空,正是那只巨妖。
那只巨妖双眼直瞪雪瑶,一声嗷叫后,用力一捏,就要将雪瑶活生生捏死。可不知为何,那只巨妖手臂伸出之际,竟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黄光削断,掉落在雪地上。
那只巨妖发出一声惨叫,舍弃雪瑶,朝那黄光所来的方向疾奔而去。黄光闪动,打得西下雪花飞溅,如此声势,如轰天响雷一般。
雪瑶尚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得风尊道:“道不同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手下留情。”一个声音说道:“难道金刚门也要勾结妖孽?”极为苍老,却十分雄浑有力。
道不同?
雪瑶从那只巨手中爬了出来,循声望去,只见雪地上一人飞点而来,须发苍白,却踏雪无痕,大袖飘飘,正是道不同。
道不同落在那只巨妖跟前的屋顶,高举八卦铜镜,朝那巨妖一照。顷刻间,八卦铜镜四周飞出阵阵血丝。
道不同喝道:“果然是妖!”一凝力,铜镜就要朝那只巨妖打落。
突然,两条黄影箭般升空,疾扑道不同,齐声喊道:“道不同施主,此妖非妖,不可滥杀。”正是风电二尊。说话之际,两尊同时挥动长袖,扫向道不同的八卦铜镜。
雪瑶顿觉一阵眩晕,那只巨妖混在金刚门,你们两尊竟然还要维护他,岂不是要陷我于不义?真是岂有此理,喊道:“你们果然是风电二尊,一个你疯了,一个癫了。”正要飞身上前,却见道不同转过身来。
道不同的八卦铜镜不是闹着玩的,我虚张一下声势即可,犯不着太认真。
雪瑶随意划了几下血木棒,随即闪身一旁,
道不同一转身,避开两尊的合力一击,喝道:“老夫的法器虽然不是什么神物,却也分辨得出是人是妖。老夫不才,降妖伏魔却也不甘人后。金刚门两大金尊为何要阻拦?”
两尊中毒后,尚未完全恢复过来,不惜拼着经脉受损之厄,也要舍身救人。眼见道不同执意要杀,唯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舍身也要救下那只巨妖。风尊道:“道不同施主,这只必定不是妖,恐怕其中有误会。”电尊也道:“金刚门决不会包庇妖孽。”
恰在此时,那只巨妖因断了一只手臂,再也忍不住剧痛,巨大的身躯一跃而起,仅剩的长臂当空一扫,扫向风电二尊。
道不同既要救人,又要灭妖,当即左掌一扫,扫开了两尊后,大喝一声,打出一道黄光。
雪瑶曾见识过这八卦铜镜的威力,知道先前那道黄光正是此镜所发。
道不同怎么会救我?
雪瑶不解,只见道不同大喝一声后,那只巨妖轰的一声,化作千百万块碎片。
道不同力斗薛飞扬时,八卦铜镜每发出一道寒光,就有一座冰山被打塌,力道何止开山裂石?这只巨妖还不到那些冰山的十分之一,且又是血肉之躯,如何抵挡得住八卦铜镜的痛击?
神光一跺脚,暗暗叹道:“可惜!”他自然觉得可惜,若是这只巨妖落入自己的手里,必定将它夸大其词,说成万年老妖,完全可以盖过通神教的风头。
各派为了争夺“天下第一”的名头,无不绞尽脑汁,想要弄得一只妖,然后隆重其事,着意夸大,起个响亮的名头。神光也有这个念头,否则,也不会假扮天师堂与拜月宫争夺雪瑶了。
八卦铜镜大显神威,敬阳子等人不得不惊叹。怪不得薛飞扬要力邀道不同出山,血盟令有如此人物,何愁天下妖孽?只是道不同痛失爱子,早已反出血盟令,又令人唏嘘不已。
雪瑶死里逃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小女子谢过道前辈救命之恩。”
道不同裂嘴一笑,声若洪钟,喝道:“小妖精,想要活命的,乖乖束手就擒。”举起八卦铜镜对着雪瑶。
雪瑶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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