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的太阳,总是毒辣的灼热。
林暮烟吃了饭,准备一个人回家睡一觉,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受各种问题困扰,而且晚上和寒山躺在一起,总是睡不踏实,她想趁今天补一下眠,然后处理一下桃菲的事。
林暮烟在商场摸爬滚打近五年,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
可桃菲的种种行为,都让林暮烟摸不着头绪。
从初,她装成年纪大的知性老者慕名而来,并对《山河锦绣》赞不绝口,可为什么又因一个寻常的小瑕疵不依不饶?
这中间,是武岳在搞事情,还是桃菲在搞事情?
表面上,武岳是帮林暮帜处理工作上的意外,可不知道为什么,林暮烟就是不信任这个人,从最初认识到现在,总觉得他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可他与桃菲又是什么利害关系?
刚才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武岳是故意试探还是真的关心询问那天借车的事,虽然林暮烟直觉上撒了谎,可她心里,还是觉得对不起姐姐,毕竟,那是她要托付一生的男人,自己这样怀疑他,究竟是错是对?
林暮烟觉得自从寒山出现,她的整个世界都变了,包括她身边的人和事。
她与桃菲交货之前,她明明看到了《山河锦绣》出现了各种问题,甚至张豆豆还说姐姐点燃了《山河锦绣》,可她交货那天,《山河锦绣》又完好无损,这中间到底是什么魔力或是魔法,才会如此扑塑迷离?
她一个人,走在拥挤的马路上,竟然倍觉孤单和无助。
如果寒山在自己身边,帮助分析和分担,该多好。
其实,顾辰说的种种问题,她根本没有想过,可能,她真的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失去了原有的理智,什么也没顾上考虑和分析。
可现在,经顾辰这么一提,她顿时觉得前路坎坷,希望缈缈。
卷入这杂乱的迷网中,险像环生,可如果时光倒流,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仍然会义无反顾地走近寒山,而保护姐姐,并肩前行,更是从义不容辞的责任。
林暮烟回到家,冲了个热水澡,顿时舒爽多了。
她还记得在寒山的家里,天气闷热难耐,她热的浑身难受,便想泡个澡,可自己拎不动湖水,也是怂的一逼,可寒山调侃她:“如果答应一起洗个鸳鸯浴,或许,自己可以帮忙。”
可林暮烟一个人偷偷泡在澡桶里时,寒山看着满脸水雾,因氤氲的水汽脸色泛红的林暮烟时,竟偷偷地溜了。
哈哈哈。
在自己危险时,可以以身保护的男人,自己宁愿以身相许的。
可他竟坚持着推开林暮烟笑言:“那洞房花烛是不是就少了一种情趣?”
林暮烟走着想着,一身奇怪的打扮,惹得路人窃窃私语。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或许就是林暮烟内心的真实写照。
可是,要怎样和姐姐说寒山,说无尚城,说自己即将大婚?
林暮烟的心,有点阴寒入骨。
自己若去了无尚城,单纯的只懂创作的姐姐要怎么办?
舍不得。
是的,林暮烟想到婚后的种种,只觉得心下一股绞痛。
或许,稳定公司,查明武岳的为人,是她能为姐姐做的最后一件事。
林暮烟思绪纷乱,不知不觉睡到了傍晚。
她起身泡了一碗面,开始打扫卫生。
当她到达姐姐的储物间时,竟然看到了有了划痕的《山河锦绣》。
《山河锦绣》虽然最中间的位置有一道划痕,裂开一道五公分宽的口子,却更像是一道分水岭,将《山河锦绣》的美更清晰地表露无遗。
《山河锦绣》是以自然四季为背景创作的中国画,四季皆以山水为主,辅以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可因为四季变换的自然规律,在创作的时候,也遵循这个规律,在两季叠加的过程展现中,难免有浓墨重彩的过度阶段,使两季变幻略显突兀,而这道裂痕将这个过度的边缘切开,立时,两季互相分割,立体分明。
林暮烟细细地打量《山河锦绣》,她想知道交货前的那一晚,姐姐究竟用了什么样的修复方法,让《山河锦绣》回归原样?
要知道,林暮帜才华出众,自恃清高,一旦她的作品成形,任何人都无法说服她去改正,她又怎么样自己主动去修复?
林暮烟一寸一寸地打量《山河锦绣》,并发现什么什么国画修复的精髓和办法,她也看烦了,瞅腻了,准备离开的瞬间,脑海中突然闪过她在无尚城看的几曲桥,竟和画里的纹路一模一样,她再仔细观察,发现画里, 也有锦绣山和春风小筑,以及一个恰似寒山般清冷的男子。
这是怎么回事?
林暮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沉住呼吸,闭着眼睛冷静片刻后,再看向《山河锦绣》,结果还是一样。
画里的环境竟与无尚城的一模一样。
难道,自己穿越到了画里?
这蜿蜒的山路,这逆光的湖水,这晶莹剔雪山,还有这古朴的木屋,热气腾腾的茶水,傲然独立的红衣女子,还有眉头深锁,一身象牙白长衫的男子……,那是自己魂牵梦萦的男人啊。
这到底是怎样的缘份,竟然有如此深刻的交集?
林暮烟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哭的是原来寒山的世界仅仅是虚无的姐姐笔下的一段风景,笑的是,这风景与现实世界一样,有爱有仇恨,有灵魂有生老病老。
可《山河锦绣》有什么闪失,是不是寒山的世界就会消失?
那夜冰凉的湖水,那晚燃烧的大火、还有那四处游动的青蛇……,这一切,难道都出自姐姐之手?
可寒山为城主,那所有的事都是寒山做主,他领导着无尚城,这不可能是姐姐的安排,那……,是姐姐不能掌握的存在?
姐姐早知道真相。
早知道《山河锦绣》不再由她掌控,所以,她才极力去破坏,所谓的完结,修补,放火……,不过是想毁掉寒山创造的世界罢了。
可,姐姐创作了寒山,又破坏了寒山,那是不是姐姐杀了寒山全家?
哦,不,不,不。
穿到画里的是自己,不是姐姐,她怎么可能去动手?
林暮烟想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听到了钥匙开锁的声音,还伴有武岳的宠爱声:“问问烟儿,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我来下厨。”
“好。我先点一个红烧鲫鱼。”
林暮帜的声音离杂物间越来越近,说明她已经进了客厅,而杂物间与客厅一墙之隔。
林暮烟急忙收回心神,将《山河锦绣》放回原处原样,掩饰紧张地走向客厅:“回来了,姐,武岳哥。”
“哎,你在杂物间干嘛,晚上想吃什么,武岳说你好久没在家吃饭了,要要给你补一补。”
林暮帜边脱大衣边不经意地与林暮烟搭话。
“我,吃什么都行。”
林暮烟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说话也有点磕巴。
“你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武岳笑着经过林暮烟的身旁,和林暮烟开玩笑。
“没事啊,就是有点累。”
虽然是一句玩笑,可听在林暮烟耳朵里,就变成了一种试探,试探什么,林暮烟也不知道,可是却习惯了在他面前不说实话。
“好,我们姐俩也好久没见了,肯定有好多话要聊,我先去给你们做饭。”
武岳起身,挽起袖口进了厨房,留下更为不自然的林暮烟,不知道怎么面对林暮帜。
“姐,《山河锦绣》你是怎么修补好的?”
看着武岳已经开始忙碌洗米,摘菜,林暮烟才试探性地盯着林暮帜问道。
“干嘛这么问?”
林暮帜警觉地看着林暮烟,也是疑惑不已。
她的眼睛虽然滴溜乱转,却林暮烟的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个遍,竟惊讶地发现,林暮烟似乎比前开朗了许多,也胖了一点,还有,她曾经浑浊的眸华似乎清淡了许多。
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有如此大的变化?
林暮烟在打量林暮帜的时候,林暮帜也正探究地打量着林暮烟。
“没事,我就是听豆豆说,交货前,你要烧了《山河锦绣》。”
林暮烟假装漫不经心地回答,坐在沙发上,抱起了她经心爱的小黄人。
可小黄人刚到怀里,就被她甩下了。
因为小黄人采用的是现代橡胶制品,材质和作工是根据现在流行的减压模式,细软而爽滑,可用手捏来捏去后,又恢复原状,它曾经是林暮烟心情好或心情不好时的情绪出口,可现在,她觉得那上面的刺扎的手指疼。
“怎么,连小黄人也不喜欢了?”
林暮帜盯着林暮烟的眼睛,再次试探地问道。
“嗯,哦,没有, 不是不喜欢,就是,有点扎手。”
林暮烟自知,在林暮帜的眼皮子底下,她是丝毫没有秘密可言的,因为她一看她的表现和表情动作,就知道她撒谎没撒谎。
显然,林暮帜的眼睛里全是质疑。
“姐,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要修补《山河锦绣》?还是说,你有你不得不修补的理由?”
林暮烟扫了一眼厨房听着音乐忙碌的武岳,那抽油烟机的烘烘声大的刺耳,确定他听不到姐妹二人的谈话,林暮烟才敢问出口。
“还不是拜你所赐?”
林暮帜阴冷地看了一眼林暮烟,又满不在乎的样子冲了一杯咖啡,拿着咖啡包问林暮烟:“你来吗”?
“不,我喝清水或茶水就行。姐,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林暮烟紧张地向前探了探身子,看着林暮帜。
“你不找一个那么麻烦的桃菲做买家,至于那么挑剔吗?我不修补一下,她能顺利验货交款?”
林暮帜解释道,但她的目光似乎有些闪躲。
林暮烟当然也发现了这点,因为她发觉林暮帜的那句“拜你所赐”更像是疑问和发泄不满。
可这一切,并不是她所预见和经历的,她根本不知情,也不可能给林暮帜带来麻烦。
“姐,你总是出去采风,那你会把看见的景色画到国画里吗?”
林暮烟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不断地试探边缘。
“当然会。这也是很多美术专业者出去采风的原因。”
林暮帜回答的是实话,可她的回答,也就确定了林暮烟的猜测:林暮帜创造了无尚城和无尚城里的人们。
只是不知道,林暮帜和寒山知道彼此的关系,会以怎样的态度相处。
只是,伤害寒山父母的人,到底是姐姐还是另有其人?
“姐,如果我告诉你,我穿越到了《山河锦绣》里,你相信吗?”
林暮烟再次看了一眼厨房忙碌的武岳,状似玩笑地告诉林暮帜自早就知道这件事,己经历的事实。
“你咋不上天呢。”
林暮帜好像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对她的话就像听见一个笑话,可相处多年的了解和默契,林暮烟却在她的眼角发现了一种迷茫和心痛。
她没有说实话。
林暮烟知道。
姐姐不说,她就不能问。
“来,吃饭喽。”两姐妹陷入僵局的时候,武岳端着碗筷过来,招呼她们姐俩。
“来,看我给你们烤的鸡腿,味道怎么样?”
大家落座的时候,武岳给林暮烟和林暮帜每人夹个鸡腿,放到碗里。
林暮烟面对和寒山之间的未知的问题,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茫然地啃着鸡腿,嚼了几口后,脸色惨白地看着武岳。
竟然和小川烤的雁腿一个味道。
少盐,不油腻,软烂,还有一种淡淡的桔皮的清香。
或许,很多人烤鸡腿的手法都一样,但林暮烟有生以来,唯有小川和武岳烤的鸡腿上,有桔皮的味道。
他们两个人之间,天壤之别,可手法和口味竟然如此相似。
这个发现,竟也让林暮烟更为玄幻,她根本分不清现实世界和《山河锦绣》里到底有多奇妙的关联,才会如此错综复杂。
“怎么,吃惯了别人做的东西,看不上我的手艺儿?”
武岳看着愣神的林暮烟,敲敲盘子的边沿提醒道。
“怎么会。都挺好吃。”
一句话,又暴露了自己。
面对林暮帜和武岳惊诧又莫名所以的目光,林暮烟觉得,到了摊牌的时候了。
和姐姐坦诚,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才能维护姐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