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心情并不好,雨水不由自主的带给人冷漠寂寥。
沐颜昭本就有孕,身体不适。
少年费力抬起头。
他看见裙子是竹青色的,朦胧的雨中显出一丝绿,是诗情画意的意思。
她并见不到这丝丝缕缕的绿,因而整个人不大有精神。可这精神萎靡在心里,面上仍是那千娇百态的娇娥。这就是沐颜昭,时时刻刻都美在人家眼眸里。
美是笑着的,颦是心里的。
她刚走过那少年就停住脚,回首细细打量。少年自是丰神俊朗的少年,美人自是更会欣赏美人的美人。她走近少年蹲下,捏着丝巾帕子擦了擦少年脸上的雨水。
霍曲枭跟着下来:“何事?”
沐颜昭指着少年手里紧紧握着的那一张纸,直言不讳:“他的手里的东西,是神医的手笔。”
少年沉默着,望着霍曲枭:“你就是皇上?”
霍曲枭看他一脸倔强,忍不住的回想起自己的青春年少。
不过再这样下去就要堵住后面的行人了。
“你可还能走路?”
霍曲枭轻声询问。
“勉强。”
他铿锵回答。
现在的孩子生的人高马大的。
沐颜昭眨了眨眼。
“你叫什么呢?”
“顾盛。”
顾盛低头看去。
“沐颜昭。”
她提起裙子。当顾盛知晓这位体态丰腴,面容清丽的女子就是沐颜昭的时候,心中并未泛起什么波澜。
皇上身边人,琴瑟和鸣,是皇后。
很正常。
“这是我师傅临死之前要我交给你的。”
皇宫里,他立在窗前绾发,晚风携着雨滴打散的栀子花香吹到他脸上。
鬓角的碎发轻舞,全教沐颜昭看在眼里。
少年对霍曲枭似乎有些提防,可却对沐颜昭很是信任。
霍曲枭偷偷吃醋,沐颜昭只能表示自己对他没有兴趣。
她更好奇神医又要给他什么?
她刚要张嘴,只见他束好的长发甩到身后,眼里满是不齿,一字一顿道“妖精。”
“是姐姐。”沐颜昭揉乱他的头发。
顾盛是个看面相便知不易亲人的冷峻少年,言行举止更是种秋日肃杀之感。这样清冷孤傲的性格,沐颜昭仅用“傻”来形容。傻得认真,认真得傻。几日相处下来,这位少年的饮食脾性沐颜昭信手拈来。
他特别喜欢甜食,吃也不让发胖的体质。
好在御膳房的大厨们是有一手好厨艺在身上的,几天变了花样的甜点伺候着这位嘴巴挑剔的小少爷。顾盛不说他从哪里来,沐颜昭也不问,就这样由他住着。
他愿意说,那就听他说,享受他干净清脆的嗓音。管他的话极不极端,他的话有无漏洞,他的话幼稚与否,说到口干舌燥,他想说,沐颜昭就会听;他不想说,阖了眼,哪怕她求知的欲望哽在喉咙,哪怕她皱眉等他开口,他不想说,那就安静欣赏这幅天地勾勒的画。
这份救命之恩无论如何都是要报答的!
不谙世事如顾盛也深知这大义,可如何报答让这少年深感焦灼。
“虽然是恰好遇见了师傅,想让我交东西的人。”
他想着。
沐颜昭疑惑着,那张纸平平无奇,就是本草纲目的第1页。
她没看出个所以然。
顾盛也不说。
他自己现已是沧海一粟世间蜉蝣,又有什么能耐去归还这份恩情呢。他
面上虽不动声色,每日每夜都因此暗自困扰。
沐颜昭瞅他发呆了几天,就将其中的原委猜个八九不离十。
顾盛对她来说,是一张藏不住心思的白纸。
“如果想报答我的话,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乖乖长大……”
顾盛微微一怔。
“但这还不算报恩哦。”
“我生平最恨别人骗我。”
“你也恨我吗?”沐颜昭眯着清水般的眸子。
“姐姐除外。”
姐姐是耍了坏心思的姐姐,少年还是个纯情的少年,也会为了她的坏心思而脸红。
后宫多了一个人。
霍曲枭本给顾盛宫殿住下,他说什么都不肯,白日里跟着张沁芸,学着照顾沐颜昭衣食所安。
霍曲枭吃醋,但是张沁芸也在顾盛旁边。
沐颜昭卧榻,顾盛与张沁芸就在她的身边。
“下雪了。”
张沁芸推开窗,告诉沐颜昭。
只是她同沐颜昭说的时候,沐颜昭正在思索着别的事情,屋中的炉火燃得劈啪作响,沐颜昭正坐在妆台边,盯着一只匣子出神良久。
她并未在意沐颜昭此刻的神思恍然,阖了窗之后便把一件狐裘披在沐颜昭肩上
“哪里来的?”
沐颜昭问她。
张沁芸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沐颜昭会问。
她抚摸着肩上的毛裘,狐裘细软,领边缀着的流苏上的玉珠温润,退红色的内里微微翻出,藏在雪白的细绒之中甚是好看。
“皇上给的。”
她轻声道,她故意道,时不时的望着顾盛。
“皇上怜惜皇后自小畏寒,不惜千金让人从北处猎了雪狐,请了京中最好的师傅鞣制了这一件狐裘,连上面缀着的玉珠都是亲自挑选。”
淡淡的青,透着几缕浅浅的碧色。
顾盛听的心头一片黯然。
他比不过霍曲枭。
“顾盛。”
沐颜昭勾着眸子,发现了顾盛心里的那些异样的情绪,但她并不想多说。
她最喜欢给他束发,丝丝缕缕握在手中,都是心满意足。他还是懒得讲话,连笑也懒得笑,更不会撒娇讨女孩子欢喜。
无所谓,饿了就喊困了就睡,没有大智若愚的意思,也不像个市井小民那般吝啬市侩,还偶尔一两声姐姐叫的腻人。
十分不错了。
沐颜昭在心里不动声色地点评着。
这更像是编织出来的美妙的陷阱。
霍曲枭在查顾盛,她负责拖延时间。
有风,静悄悄地拽她袖子。
顾盛抬起头来望着沐颜昭:“姐姐,我喜欢你。”
“我们养蚕植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在家中等你回来。养育一对漂亮的孩子,我教她风花雪月,你授他保家卫国。平平淡淡生活在朝阳里,寝在虫鸣和月光中。等春雪汇聚成河流,等绿木败落成枯枝,年年岁岁一处,岁岁朝朝一生。我们目光所及之处,终是同一个地方。”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沐颜昭说“我只当你是一个弟弟。”
“我是皇后,是霍曲枭的妻子。”